时下流行的题材、服饰甚至妆容，都经不起耽误。
    何况圈内火的火，糊的糊，变数太大了。假如在一个演员大火的时候签了主角，剧拍完播出的时候演员却过气了，那投资商就是出了高片酬却没能得到预期的回报，简直血本无归。
    宁斐然是有大红的趋势，不过作品不多所以没什么根基，这阵的红究竟是一时的还是长久的，谁都说不准，还得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眼前这关头找他演两年之后的作品，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宁斐然奇怪之余，对这个邀约其实是没什么兴趣的。
    那我给你拒了？王鹏说。他轻描淡写道：反正也不是什么热门类型，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的故事。虽然对演技要求高了点，拍摄周期长了点
    等等？宁斐然听出不对了。
    以他现在的形象，找上门来的都是偶像剧，哪会有人让他演小老百姓？还对演技要求高、拍摄周期长这听着怎么像是拍电影？
    电视剧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磨，电影就是一帧一帧的磨，因此，虽然影片时长远不及电视剧，拍摄周期往往却更长。
    而且因为大银幕对演技要求更高，影视圈内几乎公认电影演员的格是比电视剧演员高的。
    电视剧演员们大多挤破了头也想在电影圈有立足之地，电影圈导演们却还不爱用演惯了电视剧的演员嫌他们表演模式化，只走脸不走心，还不如手把手带一个新人。
    说到底，就是一条鄙视链。演多了电视剧，就配不上演电影了。
    宁斐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他演电影，还有点懵圈，愣愣地说：是网络大电影吗？
    王鹏：
    鹏哥被他这神来一笔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两秒，道：你不问问我导演是谁？
    宁斐然就问：是谁？
    王鹏本来还打算卖个关子，这会儿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只好泄气道：你认识的，刘峰铭，刘导。
    宁斐然：
    宁斐然：！！！
    你宁斐然一开口嗓子都有点劈，赶忙咳嗽两下。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王鹏虽然平时经常胡咧咧，但显然还是知道轻重的：这事儿我跟你开玩笑，你应该能飙车回来跟我打架。
    消息得到确认，是真的！
    宁斐然心脏怦怦直跳，有一种巨大的，被从天而降的煎饼塞了满嘴的惊喜感。受宠若惊又惴惴不安，一时居然有点口干舌燥。
    他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静静听王鹏说：剧本已经发了我一部分，名字叫《平安路的春天》，是个文艺片。实话实说，这部片子的片酬不算高，只有两百二十万。毕竟是小成本，刘导自己应该也拿不出太多的钱。不过演的角色是男一号，发挥好的话也许能得奖。
    宁斐然在听到导演名字的时候就有所预料了。
    刘峰铭恃才放旷，从来不结交投资商，早年拍文艺片的时候赔得裤子都不剩，落魄的那几年都是自己贴钱。到现在也不愿意别人插手他拍片，所以一面拍追求票房的商业片恰饭，一面拍追求思想境界的文艺片表达自我。
    王鹏刚才说这部片子讲一个小老百姓，那大概就是文艺片了，刘导自己组织的小作坊，自然拿不出可观的酬劳。
    两百二十万，实话说起来，只能算是一部电视剧的零头。
    不过拍刘峰铭的片子，本来也不是为了钱去的。
    宁斐然长出口气，道：只要能有角色，不给片酬我都去。
    王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得了准信儿，就道：那行，改天我跟那边打个招呼，基本就算是定下了。
    宁斐然：好。随后想了想，补充一句。鹏哥辛苦。
    咳，这算什么辛苦。两人平时插科打诨惯了，忽然正儿八经道声谢，王鹏还颇有点不好意思，只说：这机会也是你自己抓住的。我问了刘导怎么会看中你演这个角色，他说你在综艺节目里的表现还算那么回事儿，放他手里板一板，不会差。
    宁斐然没说话，王鹏接着说：当时参加节目，也是你自己要求的。这说明你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但凡稍微公平点，你就能出头，是不是？自诩钢铁硬汉的鹏哥稍稍有点伤感，叹息着说。原来看你演那些名字都没有的小角色，我就觉得不应该，只是我也没什么硬关系，帮不了你。现在好了，总算没被我耽搁。
    这话压在王鹏心里很久了。
    他看着一个个长得不如宁斐然，演技也不如宁斐然的艺人火起来，自己带的艺人却还是只能在一个个剧组间来回奔波，演不到好角色。
    宁斐然先前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没有机会。
    而他作为经纪人，虽然圆滑，却并不擅长钻营，没能给宁斐然什么资源。他一度觉得宁斐然被自己带着可能没什么前途，这是对他天赋的一种浪费。
    直到现在，宁斐然明日可期，王鹏才终于释然了。
    宁斐然一阵，他没想到王鹏还有这种细腻的心思，有点感动又觉得肉麻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会给你养老的。
    王鹏：
    宁斐然：
    王鹏：
    宁斐然：
    一阵诡异的沉默。
    鹏哥茫然地说：那我先谢谢您？
    翌日，宁斐然到剧组做造型，拍摄定妆照。
    他依然带了叶宁进组，跟剧组原本的发型师沟通过了，按照造型师的要求来，只是由叶宁动手。
    这一点在签约的时候王鹏就跟程学礼提过，导演都同意了，发型师乐得省事，告诉叶宁该弄成什么样的效果，便去忙别的了。
    由于是古装剧，男演员的头发不够长，所以都需要戴假头套。相对而言，这样的造型比现代剧里的短发更方便隐藏草芽，造型进行得很顺利。
    粘好头套，宁斐然又去化妆。陈元清出场时才二十一岁，与成宗皇帝是少年相识，因此情谊深厚。电视剧就是从年轻时开始的，妆容不需要修饰太过。到后期年纪大了，才会通过化妆来增加年龄感，也算是影视特效妆的一种。
    陈文正公在历史上有博于学，长于文，而形貌亦佳的美名，所以宁斐然来演这个角色还是非常贴合史实的。妆化好之后，换了衣服出来再看，就有一种严肃、古板但文质彬彬的感觉。
    每个演员定妆造型出来都会由程学礼看过，再商量需不需要做什么改动。这时程学礼也在旁边，瞧了两眼，乐呵呵地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那个眉毛，是不是不大对？你看看，得再温和一点儿。他是寒门出身嘛，没有那么傲气，是不是？
    程导说话非常温和，但是一针见血。
    摄影师拍照出来给大家看，宁斐然也觉得是有点不大对。眉峰过于倾斜高挑，显得整个人有种凌厉的气质。陈元清少年时候比较落魄，就像程导说的，没那么傲气。
    化妆师便现场给宁斐然改，涂涂抹抹之后再看，程导说：就这样，很好。
    然后就去拍照，在白色背景布前做各种姿势。陈元清出场时是进京赶考，因此节目组给了他一个竹筐做道具，让他背在背上。这时的服装也是半旧不新，却很整洁，那种古代寒门学子的氛围感很足。
    但是拍了照程导又觉得竹筐不行，不便赶路，因此陈元清不会用，临时换了布包袱。
    整部剧的主要造型有五六套，全部试了一遍，并且按照年龄修改妆容，拍照。宁斐然要一直演到五十岁，后面化的妆就比较重，脸上打了一道道阴影。也不知道化妆师是怎么做到的，老年妆一上，宁斐然看起来竟然跟演文正公暮年的演员林青老师有了点微妙的相似。
    试完妆已经临近中午，虽然天气还不热，但在聚光灯前面烤了几个小时，服装又厚，宁斐然还是燥得很，在化妆间里坐着休息，让助理去给他买水。
    等了几分钟，助理没回来，倒是外面一阵阵的嘈杂，并且越来越近，隐约听着有人说探班、福利之类的。
    探班？宁斐然心不在焉地想：这才开拍第一天，探的哪门子班？怕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没当回事儿，等不到助理回来，只好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刚按亮屏幕，锁屏界面便蹦出一条消息。
    周弈：【我中午去看你。】
    宁斐然：
    瞄一眼发送时间，这条消息是早上九点多发的，他那会儿正在做造型。
    宁斐然有了点不太妙的预感，忍不住偏头看化妆室的门。
    与此同时，咔嗒一声，锁舌转动，门缝里露出周弈那张英俊又不可一世的脸来。
    第55章 周弈：他很有天赋
    周弈推门进来，见宁斐然裹着戏服，脸上满是皱纹，神情呆滞地转头看他。
    还在忙？周弈道。就你一个人？
    唔。宁斐然道。怎么突然？
    周弈一本正经地说：刚开拍，这个项目比较重要，所以过来看看，顺便探班。顿了顿，补充道。不是专门来看你的。
    噢。宁斐然假装自己真的信了。
    助理买水回来，见到另一个英俊男人出现在房间里，一脸懵逼道：你谁啊？这里不能随便进，有事儿么，没事儿赶快出去。
    宁斐然心道不好，小助理是公司里不知道谁塞进来的亲戚，刚入圈又年纪轻轻，对圈内各位大佬没什么概念。周弈这狗脾气，他对别人不客气是给别人脸，别人对他不客气就要命了，怒起来分分钟能把人喷得狗血淋头。
    果然，下一秒周弈就挑剔地看了眼小助理，转回头对宁斐然说：他不认识我？我难道是进来打扫卫生的吗？
    理直气壮，仿佛每个人都得把他的照片随身携带然后日奉三柱清香顶礼膜拜一样。
    宁斐然哭笑不得，心道这是什么毛病，又自大又臭屁，以为自己是人民币吗大家都得一眼认出啊原来这个人就是闻名遐迩的周弈本尊？
    要不要在脸上贴个二维码追溯源头辨别真伪啊。
    不过即便这样宁斐然也还是觉得周弈有趣又好笑，换做别人要是这么说话，大概一早就被宁斐然拉进低情商敬而远之分组里了。
    小助理满脸莫名其妙，耿直地说：我真不认识。
    周弈：
    周弈满脸这人是不是故意气我，额头上都要冒出红色的愤怒符号了。
    宁斐然哈哈哈哈哈，完了对助理说：来探班的朋友，不用管他。水买了吗？我喝两口。你出去帮我问问导演还有没有什么事儿，不然我这妆能不能先卸了？
    好的好的。助理把水放下就出去，片刻后回来表情惊悚中带着后悔，一面哆哆嗦嗦地说：可以先卸妆一面看着周弈，像是恨不能上去抱大腿求周弈把他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忘了，或者直接倒带重新来过。
    显然在外面听见了剧组其他人八卦周弈的身份。
    助理的表情太明显，周弈终于满意了，揭过这茬，对宁斐然道：中午一起吃饭？
    都来探班了，不一起吃饭肯定说不过去。宁斐然点点头，让助理把化妆师喊来卸妆，周弈出去找监制和导演说事情。
    虽然主要目的是探班宁斐然，但投资商视察也并不是随便找的借口。
    宁斐然卸完妆出去，见到周弈被程导和监制、制片人等围了起来，戏都不拍了，个个情绪激昂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走进一听，程导用一贯和蔼地语气说：小周啊
    宁斐然听到这个称呼就去看周弈的脸，意料之中见到周弈忍耐的表情，眼神中满是嫌弃。
    我们这个剧组太庞大了，你也是知道的嘛。上上下下加起来，演员和工作人员，算起来有两三百号人，这还是常驻的。程导说。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我们这个导演组，就有二十来人，灯光摄影，加起来也有接近四十
    周弈不耐烦道：啰啰嗦嗦干什么，难道要把所有人的名字都报一遍吗？没有这样的，才开拍就加预算追投资，你们以为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两个亿的投资拍电视剧足够了，去年那部爆剧才花了多少？八千万！两亿打不住，你们是拍电视剧还是烧钱？
    话不能这么说嘛。程导慢悠悠道。我们是精品路线，所有的布景都是很考究的，服装也还原历史。要有这个效果就不能省，一分钱一分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弈张嘴，还没说话，行政制片又道：剧组上上下下吃饭住酒店也是一大笔开销，钱都是实打实地花了，后面大戏还要请几百号群演，您看看预算？
    周弈把表格接过来一看，顿时怒道：什么东西，这是在拍戏还是度假？居然还给所有人订了下午茶，这能算是必要开支？
    行政制片赶忙补救道：没有没有，笔误笔误。
    周弈冷漠道：我看起来像傻子还是文盲？
    监制说：下午茶是有点过分，这个不提了。大头还是场地费用，后面还有景要搭，这些都烧钱，整个剧组一天下来几十上百万的支出，确实捉襟见肘。我们也担心，怕中途停摆，前面的功夫全都白费了，耽误下来不知道要多久。
    不要胡说，古装剧不用做特效，成本已经降低了很多。周弈冷着脸。你们去看看别的剧组，一两千万都坚持拍下来了，两个亿到账让你们折腾，现在才开拍就跟我说钱不够？
    众人都沉默。
    几秒后，周弈又道：我理解大家是想做高质量的片子，但是不划算。我花三千块的成本能赚两千，花五千的成本只能赚两千五，回报太低了，没有必要。
    双方各执一词，在那里来回掰扯。
    程导等人想向聚博传媒争取更多投资，来拍摄一部理想水准的电视剧，但是周弈当然不可能答应。对他来说投资两个亿已经很足够了，拍完《明堂》绰绰有余。追加投资并不能带来合理的回报，完全是在浪费钱。七十分和八十分的电视剧对他来说完全没差别，追加投资等于做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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