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大河!你睁眼看看妈妈!大河的妈妈抱着儿子的头。
大河已经烧得昏迷不醒了,别说睁眼,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另外两个同伴在踏上领地,看到人烟后也晕了过去。
一起出去的三个人都昏迷了,现在也不是问话,探究原因的时候,必须先把人救活。
池晏走进屋子里,地精们全部跪在地上,只有大河的母亲死死抱着儿子。
她生了很多孩子,但只有这一个活了下来,这个孩子这么好,好不容易得到了领主大人的赏识,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却遭遇了这样的事。
池晏:其他人先出去。
地精们连忙鱼涌而出,池晏的命令没有打一丝折扣。
等人走后,池晏才走到大河身边,大河的脸上全是乌青,手臂上身上也是,他蹲下去看大河的腿,大河的一条腿正以一种诡异的幅度撇向一边。
池晏伸出手,去摸大河的那条腿。
大概是因为池晏必须得用力去摸骨头,大河在昏迷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大河妈妈止不住的流泪。
池晏摸完后松了口气,他虽然没有医学背景,但也能摸出来骨头没有断成两节,应该是膝盖关节脱臼了,只要找准方法就能接上。
他轻声安慰大河的妈妈:大河会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去洗把脸吧,我让人把大河他们搬到城堡里去,会有人照顾他。
大河的妈妈不愿意走,这是她的儿子。
她还记得生大河的那天,她正在干活,忽然肚子一阵坠痛,有血流下来,她是在一颗树下的生下的大河。
明明她怀孕的时候吃的并不好,可这个孩子却意外的强壮,他挣扎着活了下来。
活到这么大,活得这么好。
大河的妈妈咬着唇,无声地痛哭着。
池晏看得心酸。
他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看到他的尸体时会有多么痛心?
只是他再也没有照顾她,报答她的机会了。
他也希望父母能早点走出伤痛,把他忘了都好。
于是池晏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去洗干净,换身衣服,再到城堡里去照顾大河,去吧。
大河的妈妈最后还是在仆人们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间屋子。
池晏让仆人去城堡里准备一个房间,摆上三张床,把大河他们全都搬过去。
床上要铺干净的布,每天都要换洗。
等仆人们把人搬走后,池晏也回了城堡,他走路的时候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他就不该让大河他们去,或者应该让大河多挑几个人再过去。
大河他们应该是得罪了哪个大商人,被人下了黑手。
池晏面无表情,以至于管家见到池晏的时候都不敢高声说话。
池晏从没有过这么严肃的时候。
他的错误决策,可能差点害了三条人命。
池晏的心坠了下去,一点点,向着无尽深渊坠落下去。
先把他们的伤口清理干净。池晏对管家说,用盐水清洗,把脓挤干净。
天气这么热,伤口很容易化脓,这个办法并不算好,但已经是池晏能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了。
池晏:这几天给他们煮小麦糊糊,煮得稀一点,给他们喂进去。
要喂流食,更好吸收。
除此以外,池晏还问管家:城里有卖硝石吗?
管家:大人,硝石是什么?
池晏紧咬着唇:让人拿上锄头,去粪坑旁边挖。
他记得自己以前做游戏任务的时候,硝石都得在粪坑或者遗迹旁边获取,遗迹是找不到了,粪坑倒是有。
能不能找到硝石,就得看大河他们的命了。
管家不敢打折扣,也不敢劝池晏别管那几个奴隶,他连忙召集仆人,让仆人去给奴隶们下令。
挖出白色的石头以后要交给我!管事对着拿着锄头和铲子的奴隶们大吼。
奴隶们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异议。
他们很快投入进了工作中,开始掘地三尺找白色石头。
在奴隶们工作的时候,池晏则是看着仆人们给三个伤员清理伤口,大河还好,只有小伤口,清理起来简单,另外两个就惨了,伤在脸上,而且已经开始化脓,仆人们给他们清理的时候,他们会短暂的被疼醒。
脓被挤干净,伤口被盐水一遍遍的清洗,他们被痛醒然后晕过去,又被痛醒,再次晕过去。
这间屋子就像人间炼狱。
直到脓被挤干净,血水从污浊到鲜红,仆人们才给他们的伤口敷上止血的草药。
这些草药是从牲畜那里发现的,放羊的时候,奴隶发现有些羊受了伤之后会咀嚼一种草,然后自己敷到伤口上,很快就会结疤,然后变好。
最开始奴隶不敢说出来,因为用草治病是巫医,但想一想,就算是巫医,那也是这群羊是,跟他没关系,他就报告给了管事,管事又报告给了池晏。
因为不会炮制药材,所以池晏也只能让仆人们去现摘,碾碎以后敷到奴隶的伤口上去。
仆人们并不觉得池晏在行巫医的事,毕竟发现和运用这种草药的是羊。
羊才是巫医,如果被人发现,就把羊交出去好了。
池晏不知道该不该用纱布缠起来,但一想到天气炎热,他以前踢足球是个臭脚,经常受伤,他妈妈给他喷了云南白药之后就嘱咐他穿短裤,别怕伤口裹起来,容易发炎,天气炎热的时候伤口接触暴露出来,接触空气,反而比闷着好。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硝石找出来,用来治病,降低病房里的温度。
这样才能让他们的伤口尽快结痂。
谁都知道夏天受伤终于感染的原因是因为气温高。
可惜的是,经过一整天全部人力的挖掘,依旧没能挖出硝石。
管事的禀报管家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出。
管家板着脸,他知道池晏现在已经够头疼的了,于是他说:让人去以前的几个坑旁边挖。
因为是晚上,多数人都有夜盲症,让他们走夜路就已经很困难的,更别说在晚上挖地,还得分辨石头的颜色,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明天白天再继续挖。
池晏在伤患的屋子里待了很久,直到伤口被清理干净,三个伤患睡过去,他才在天色暗下去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晚饭也不必吃了,反正吃不进去。
克莱斯特去看过伤患之后才敲开池晏的房门。
一进门就看到池晏面无表情的脸,或许在别人看来,面无表情的池晏看起来有点凶,可克莱斯特只看到了池晏的低落和沮丧,以及深深的自责。
在克莱斯特面前,池晏终于丢掉了伪装,他坐在床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克莱斯特安静地坐在池晏身边,揽住了池晏的肩膀,池晏靠在了克莱斯特的肩膀上。
是我做错了决定。池晏的声音里有浓浓的鼻音,但是他并没有落泪,他眨巴眨巴眼睛,把泪水憋了回去,现在谁都可以软弱,他不可以。
池晏自责地说:如果不是我让他们出去,他们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我早点想到的,他们一旦跟别人发生冲突,肯定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大商人。
说不定等他们醒来,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
克莱斯特静静的听着。
池晏:我可能不是当领主的材料,我好多事都不懂
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自责和沮丧快要压垮他了。
以前他失败,最多是一场足球赛踢输了,或者一次月考期末考翻车了,不会危害到任何人,最多回家挨爸妈一顿骂,但现在,他做错一个决定,可能就要填进去几条人命。
人命之重,他的肩膀背负不起。
等池晏说完了,克莱斯特才轻声说:你没有因为他们的失败生气,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你又不是神,怎么能预料到一切呢?
出去原本就有危险,大河还是个地精,他离开前肯定已经想好失败的后果了。
克莱斯特温柔地说:你现在要想的,应该是以后怎么避免这种情况,而不是把错误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如果没有你,他们在上一个冬天的时候就已经饿死了。
没有人一生都能走在正确的路上。
如果有,那个人是圣人,而不是凡人。
池晏: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有点难受。
克莱斯特忽然说:我白天打了一头野猪,让人搬回来了,厨娘正在料理,你明天想吃猪肉吗?
这是在转移话题。
池晏恹恹地说:不想,明天我要去看奴隶们挖硝石。
他不想说话了,今天一天,他的精神都高度紧绷,在跟克莱斯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靠着克莱斯特的肩膀睡了过去。
但哪怕在睡梦中,他的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克莱斯特低头看着池晏的睡颜,伸手抚平了池晏紧皱的眉头。
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脸上充满了戾气。
只要让他知道是谁做的。
是谁让池晏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会让对方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被生下来,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当天夜里,所有魔族都没能睡着,他们在自己的屋子里变做原形,躁动不安地互相撕咬。
直到第二天天明,他们变成人形后才恢复平静。
但每一个都眼睛通红,里面布满血丝,表情凶狠,好像下一刻,他们就能对面前的人发起进攻。
导致这天所有人都绕着他们走。
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在一个废弃的粪坑旁边,有人挖出了白色的石头,在阳光下还能透出微微的光,硝石原本就呈晶体,只是里面的杂质太多,所以不能完全透光,里面还有其他颜色的杂质。
怎么提纯池晏也知道,不过是土办法,得跟草木灰混合融水,加热搅拌,直到饱和溶解,然后沉淀冷却,就能提炼出具有一定纯度和功能的硝石了。
现在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所有挖出来的硝石都得进行提炼,不过最开始还要尝试许多个不同的比例,直到找出提纯效果最好的比例。
用来过滤的东西是比较粗的粗布,太细的反而不好用于过滤。
这个晚上,领地里很多人都没睡觉,他们在屋子里,点着火把,不停的提炼。
池晏自己也参与了进去,不过他没跟仆人们一起,而是管家给他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
砸碎的石头跟草木灰以及水一比一比一,一比二比一,一比二比三等等,池晏尝试了很多。
终于在第三天中午找到了最合适的比例。
沉淀冷却下来的硝石成了白得透明的晶体,里面依旧有些微杂质,但已经好了许多。
池晏松了口气,告诉了管家做法,让他去通知仆人们以后,池晏倒床就睡了过去。
起床后也只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反正他现在就是满汉全席也吃不出美味。
提炼好的硝石放进水里,等水结冰后就端进伤员的屋子里,这些硝石制得冰只能用来降温,不能食用,想要食用,就得用制出来的冰隔着容器去冻干净的水。
这时候的中国古代应该早就掌握硝石制冰的做法了,可这里还没有。
池晏醒来后悠悠地叹了口气。
如果当时让他挑穿越到哪里,他肯定选穿到同时期的中国。
至少这个时候,中医虽然还在发展阶段,治死人的也不少,但起码对草药已经有了基本认知。
屋子里的气温一降,伤口就不那么容易化脓了。
前三天没有冰,屋里的气温居高不下,清洗伤口后过一夜又开始化脓。
只能不断清洗换药。
池晏在看过伤员的伤口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理智才回笼。
他们随身携带的刀呢?池晏问管家。
管家早就想禀报了,但是碍于池晏之前除给伤员保命外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管家就一直没说,现在池晏问起来,管家连忙说:在他们身上没发现。
要么是遗落了,要么是被人抢走了。管家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他们在外面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刀,这才有人起了歹心。
池晏紧抿着唇。
他拿给他们保命的东西,却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池晏问:会是商人做的吗?
管家小声说:应该是。
对普通人来说,他们没见过几次刀,分辨不出刀的好坏,只觉得颜色有不同。
但商人都有一双利眼。
刀的好坏,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能他们只是想偷刀,毕竟杀了大河他们就问不出来源了。
最可靠的猜测就是商人们偷刀,被大河他们发现了。
而大河他们并不敢杀人,于是刀被抢走了,大河他们只能艰难地逃出来。
池晏:等他们醒过来再说。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大河他们隐瞒身份,池晏大可以等大河他们醒后,去找管辖大城的贵族,把商人抓过来。
只要那几个商人对当地贵族来说不算特别重要,对方就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可问题是,池晏让大河他们去,就是不希望跟领地扯上关系。
只要跟领地扯上关系,商人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别的商人一旦知道他是某个贵族的仆人,就会跟他保持距离,虽然很多大商人背后有贵族站着,可那相当于合作关系,而不是从属关系。
一旦商人跟贵族是从属关系,在商人群体中就会受到排斥和鼓励。
挤不进商人群体中,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和资源。
管家说:大人,我有一个办法。
池晏看着管家,他相信老管家有老人的智慧,那是人生的经验凝聚而成的智慧,他认真地问:你说。
管家一脸严肃:如果大河他们能活下来,能走动,还是得让他们去,不过这一次不能示弱,让大河他们带上能多的人手,把武器换成普通武器。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重新立足。
池晏的表情没有放松:我是想换人去。
但是这口气出不了,只能憋着。
而且他们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好了,应该也不会想再去
管家却说:大人,他们一定会主动要求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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