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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娇弱美人后,我嫁人了——漱己(46)

    叶长遥怒目而视,指挥着除秽去砍老道的左足。
    除秽一触及左足,老道不得不恐惧地求饶:居士手下留情,这婴孩确是阵眼,居士将婴孩的手指割开一些,滴一滴血在黄沙上,这法阵便破了。
    叶长遥料定老道不敢撒谎,变出一根银针来,在婴孩指尖刺了一下,使血液滴在了黄沙上。
    婴孩疼得哭了起来,委屈巴巴地望着叶长遥。
    叶长遥全副心思皆系于云奏身上了,哪里能腾出心思来去哄婴孩。
    下一瞬,周遭的黄沙不复见,而是成了大片大片的白光。
    白光消散后,展现于叶长遥眼前的乃是望不到尽头的废墟。
    这废墟当中甚么都有,人骨、兽毛、残垣断壁应当是尚未被法阵消化之物。
    这便是而今真实的千岁乡的面貌了,人踪迹灭,活物无一,死物亦无一完好。
    云奏双眼湿润,而后从叶长遥怀中接过婴孩,软声哄着。
    为免老道失血过多而亡,叶长遥将老道包扎了一番,打算寻个清净之地,好生拷问一番。
    老道虽言世间本无千岁珠,但他对于千岁珠还是无法死心。
    有了千岁珠,云奏便能很快痊愈了。
    一思及云奏,他的心脏便柔软了下来,他抬首去凝视不远处的云奏,心脏顿时又柔软了几分。
    云奏使他心生戾气,却又教他心生柔软。
    他收回视线,正想着该往何处去,却陡然发现他心口处的衣衫被染红了些许。
    是老道的血么?
    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衣衫不曾沾上老道的血。
    那么会是谁的血?
    是云奏!
    他行至云奏面前,从云奏怀中将那婴孩抢了过来,然后,伸手覆上了云奏的心口。
    云奏明白他隐瞒不了叶长遥多久,当即承认了:我的伤口似乎裂开来了。
    叶长遥顿觉心脏停滞,半晌,那颗心脏才又跳动了起来。
    他收回手,盯着掌上的猩红,自责难当。
    老道趁机念了个口诀,瞬间出了一里地,但他的身体却突然被定住了。
    不久后,有一匹马儿冲着他跑了过来,前蹄将他踹倒在了地上,后蹄甚至踩到了他左肩的断口。
    他疼得几乎晕厥,但因被施了定身咒,连呼痛都做不到。
    马儿全不理会老道,欢快地跑了一里地,欢快地到了云奏与叶长遥面前,又欢快地叫了起来。
    它终于又找到它的主人们了,但是主人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是因为没有它的陪伴之故罢?
    一斛珠其十
    它绕着看起来很不好相与, 实际上却很温柔的主人转了一圈, 又绕着看起来很病弱,实际上也很病弱的主人转了一圈。
    它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为甚么前者的斗笠,竟然由后者戴着。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回来了。
    可两位主人正望着对方,都没有理会它。
    难不成他们是思念它太过心切,才不敢看它么?类似于近乡情怯。
    它没有离开, 它来找他们了, 他们惊喜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了罢?
    它正欲再转一圈, 向他们证明它是真的回来了,重要的当然是充分向他们展示它完美的肌肉。
    然而, 那个看起来很不好相与的主人却抬起手来,扯开了看起来很病弱的主人的衣襟。
    看起来很不好相与的主人的手阻止了它的充分展示自己完美肌肉的计划。
    看起来打住,这定语太长了些, 它是一匹言简意赅的骏马。
    以下简称为不好相与主人以及病弱主人。
    似乎还是不够言简意赅。
    以下简称为不好主人以及病弱主人。
    病弱主人的衣襟被扯开来后, 有一片正在渗血的肌肤裸露了出来。
    不好主人霎时蹙起了双眉, 一手抱着婴孩,一手勉强为病弱主人上药。
    等等病弱主人的伤口为何会绽裂开来?
    再等等,这婴孩是从何处而来的?
    难不成
    难不成病弱主人是为了产下这个婴孩, 伤口才绽裂开来的?
    它低首瞧着病弱主人平坦的小腹,陷入了沉思:男性能产子么?病弱主人又是何时怀上身孕的?
    没等它想出个所以然来, 它威武的鬃毛被抚摸了一下, 对它动手的乃是不好主人。
    不好主人抚摸了一下他威武的鬃毛后, 便将怀中的婴孩放在马鞍上,又叮嘱它:勿要乱动。
    它自然不会乱动,作为一匹忠实护主的骏马,它绝对不能摔了小主人。
    不好主人将婴孩放到了它的马鞍上后,便继续为病弱主人上药去了。
    上过药,又包扎后,不好主人吻上了病弱主人的唇瓣。
    人为何会喜欢接吻?它再次陷入了沉思。
    沉思之际,马鞍上的婴孩被不好主人抱走了,不好主人对它道:你方才瞧见一道士了么?你且将他叼回来。
    它方才确实看见了一道士,还不小心踹到、踩到了那道士,但那道士半点反应都没有,应当不疼罢。
    不过,它再见到那道士,还是得向其致歉。
    它领了不好主人的命令正要去把那道士叼来,又忽闻病弱主人道:你确定它听得懂么?
    它当然听得懂人言,明明是他们听不懂它的马语。
    不好主人摸了摸它的额头,对病弱主人道:马儿是通人性的。
    它受到了表扬,欢快地一扬马蹄子便执行任务去了。
    可惜,它并不知晓,不好主人是怕病弱主人害羞,才将它支开了,至于它究竟能不能将那道士叼回来并不要紧,反正那道士已被施了定身咒。
    一无所知的它跑出了一里地,先是垂首向那道士致歉,而后才张口将其叼住了。
    道士的身体不重,它叼得一点都不费劲,没一会儿,它便又回到了两位主人身旁,并将口中叼着的道士放下了。
    病弱主人面色微红,唇瓣湿润,让它极是担心。
    病弱主人不会是因为产子留下了甚么后遗症罢?
    它正担心着,病弱主人抬手揉着马鬃道:真是聪明的马儿。
    它登时骄傲得连尾巴都要竖起来了,它猜对了,病弱主人当真是因为产子留下了后遗症。
    但它却又听得病弱主人含笑道:我们这养的究竟是马,亦或是犬?
    素来只有犬才会依照主人的命令去叼猎物如果那道士算是猎物的话。
    它才不是犬,犬哪里及得上它威武雄壮?
    它嘶嘶地叫唤了两声,向病弱主人表达了它的不满。
    可病弱主人不及它聪明,听不懂它的马语,而是对着它笑道:你来寻我们,我很是高兴。
    好罢,它是一匹宽容的骏马,且病弱主人笑得这么好看,它便原谅他的失言了。
    云奏并不知晓马儿究竟经过了多少的心里挣扎才原谅了他,他瞧了眼那老道,又朝叶长遥道:我记得向东三里有一废弃的食肆,我们先去那儿可好?
    叶长遥目中凝着的心疼尚且浓郁着,不答反问:疼么?
    云奏诚实地答道:疼。
    叶长遥明白自己是明知故问,他希望得到不疼的答复么?即使云奏道不疼,他亦很清楚云奏是在说谎,完全无法得到宽慰,但云奏道疼,却让他更加心疼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在听到疼这个字的一霎,他觉察到自己心中的暴戾又疯长起来了,他甚至当真想将那道士做成人彘。
    直到被云奏抚上了眉眼,他才觉得平静些。
    眼前的叶长遥端的是一副又暴戾又阴鸷的模样,如同饮了无数人血的凶剑,直欲再饮上更多的人血。
    云奏将叶长遥的五官一一抚过,才柔声道:叶长遥夫君,我已无事了。
    叶长遥严肃地反驳道:你分明
    云奏打断道:我分明好端端的,我们先去食肆罢,我想歇息会儿,便劳你审问那老道了。
    好罢。叶长遥将云奏抱上马儿,让马儿驮着,自己则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提着那老道。
    婴孩已睡着了,白胖的小脸上泛出了一点熟睡的红晕,还含着自己的一根手指。
    叶长遥放下那老道,将手指从婴孩口中拔/出来,未多久,婴孩便又含了进去。
    这般大的婴孩或许都爱含手指罢。
    这婴孩乃是阵眼,吸纳了千岁乡所有的活人、活物的性命,这世间上倘若真有千岁珠,恐怕这婴孩便是千岁珠了
    若是被他不幸言中,云奏定然下不了手,而他自己亦下不了手。
    由于云奏经不得颠簸,他并未催促马儿快一些,是以,仅仅三里地便费了他们不少的功夫。
    到了食肆后,叶长遥让云奏抱着婴孩,自己将老道一扔,收拾出了一块空地来,将其上的灰尘拂尽,又褪下自己的外衫铺在了上面。
    而后,他凝视着云奏道:你且在上面将就着歇息一会儿罢。
    云奏颔了颔首,躺于叶长遥的外衫上,又将婴孩放于自己身侧。
    外衫上满满皆是叶长遥的气息,让他的精神完全放松了下来。
    不久后,他居然熟睡了过去,一如身侧的婴孩。
    地面明明很硬,躺着一点都不舒服,他还须得以手臂为枕,并且由于这食肆久未通风,腐朽味正不断地再往他鼻尖窜。
    可他非但睡着了,且睡得很香。
    是由于他足有两日未眠的缘故么?不,是由于叶长遥的缘故。
    叶长遥发现云奏已熟睡了,爱怜地抚过云奏的额发,才解除了那老道的定身咒,发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千岁珠又究竟在何处?
    那老道领教了叶长遥的本事,心知自己逃不出叶长遥的手掌心,他觑着叶长遥暴戾与阴鸷混杂的眉眼,生怕叶长遥当真将他做成人彘,不得不坦白道:贫道便是百余年前,受皇命设下法阵之人,至于千岁珠
    他停顿了片刻,才一指云奏身侧那婴孩:那婴孩便是千岁珠。
    他实在不愿吐露真相,他对外宣称千岁珠是为了陛下炼的,但事实上,他是为了自己炼的,此番人为刀俎,他迫不得已,颇为不甘。
    叶长遥并不意外,面色不变,追问道:千岁珠可能医治重伤?使人益寿延年?
    老道答道:当然能,不论是多重的伤,只消尚有一口气在,服下千岁珠便能立即痊愈,且长生不老。
    叶长遥阖了阖双眼:千岁珠要如何服下?
    很是简单,由病患将婴孩杀了,再将婴孩吃下便可。老道补充道,生吃,亦或是煎炒煮炸炖皆可。
    老道虽然将婴孩呼之为婴孩,但半点未将其当人看待,煎炒煮炸炖,与料理食材无异。
    倘若千岁珠乃是一颗珍珠的模样,或者是旁的活物的模样,叶长遥根本不会有半点犹豫,但千岁珠却偏生长成了婴孩模样,教他如何下得了手?纵然他能下得了手去煎炒煮炸炖,云奏又如何能忍心夺了婴孩的性命?
    他便又问道:除了杀了那婴孩,再吃下,可还有其它的法子?
    老道摇首道:并无其它的法子,或许你可以试试每日割下婴孩的一块肉,让患者吃下,再挤出一碗血,让患者饮下,但这么做恐怕治不了重伤。
    割下一块肉,挤出一碗血
    叶长遥料定云奏不会同意,但还是决定等云奏转醒,与云奏商量了,再做打算。
    故而,他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问题:这婴孩可会长大?
    没了法阵后,他会如同寻常婴孩般长大,阳寿长至千年,但他乃是精魄所筑,身怀罪孽,极有可能会在知事后堕入魔道,为祸苍生。老道好声好气地道,你不若早些让你的同伴将他服下罢,待他堕入魔道,便不好对付了。
    叶长遥清楚这老道对于苍生并不在意,不然便不会设下刻毒至斯的法阵了,老道这般言语是为了让自己放其一条生路。
    但老道作恶多端,自己哪里有资格放其一条生路,只能让其死得痛快些了。
    他不置可否,又问道:你可知为何千岁乡方圆百里无一人听闻过千岁珠?来寻千岁珠之人又为何会无端失去了关于千岁珠的全部记忆?
    乃是千岁乡千岁观观主所为,他来得晚了些,贫道的法阵既成,威力无穷,他阻止不得,遂耗尽真力,将贫道锁于囚室,又在贫道的法阵之外,另设一法阵,他那法阵绵延方圆百里,于人无害,仅会消除记忆,他既是为了保护那婴孩,亦是为了阻止世人为得到千岁珠而起流血纷争,不过他既已身死,他设下的法阵日渐衰弱,再过数十年,法阵便会自然消亡了。老道双膝跪地,贫道先前撒了谎,贫道当年实乃奉旨办事,并非出于自身的意愿,贫道倘若抗旨不遵,便是杀头抄家的大罪,而今贫道双手被斩,已能抵消贫道所犯的罪孽了,还请居士高抬贵手,饶贫道一命罢。
    老道所布下的阵法不知要了千岁乡多少活人、活物的性命,叶长遥无法心软,唤出除秽来,利落地要了老道的性命。
    老道猝不及防间便没了性命,死不瞑目,一双已浑浊了的眼珠子看着叶长遥,全然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
    叶长遥伸手覆上老道的双眼,低声道:待去了阎罗殿,阎罗王自会清算你的罪孽,阎罗王御前,无事能隐藏,你若当真为陛下所迫,他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杀过不少作奸犯科之徒,但每每杀人,很少觉得痛快,更多时候会觉得不舒服。
    年少时,师父便曾说过他的手不是执剑的手,照他的性子,他应当出家做和尚才是,不该手染鲜血,但他却选择了为天理公义而杀人。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提着那老道的尸身,出了食肆,葬下了,又清理了老道残留的血迹。
    然后,他寻了小溪净过手,回到食肆,在云奏背后躺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云奏拥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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