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欻然弦响之后,天地沉寂,万物失声的一箭。
明明是空弓,明明无形到没有任何箭的存在,可人人都看清了这一箭的轨迹,离弦之后在空中运行的路线有一霎奇异急遽的扭曲,可和之前浮山蹈海的霸道不一样,这一箭几乎可以说是,平淡无奇。
可这是,射日弓满挽之后,射出的一箭啊。
没有人都敢低估这一箭的威力;可最清楚它的威能的,莫过于,白帝本人。
金束发冠碧玉簪的贵公子在船首迎风而立,下一刹,巨大、明光烁焕的金羽翮翅从他身后翛然舒展,白衣轻甲的高挑身形转瞬间,浮空出现在半空星幕之中。
他是,世间唯一的一只三足金乌,天空是他的领域,扶摇翱翔是他的本能;他的出现让满天幕的夜晚繁星黯然失色。
眉目清正之极的青年静静地阖目,感应这一箭,几乎是无声无息破空而来的轨道,歙赩的金红色烮火在他身后腾焰生芒,殷殷烧成了一片蔚蔚熻熻的赤霞。
“都已经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那什么混沌青莲的莲子的,我们该不是被骗了吧?”
遥远的记忆中,同样翧然高飞,身边有九只同样焕羽璀然夺目的金乌;为首的那只正扭头,郁闷道。
那是他的长兄,十只金乌中最年长的一只。
“殿下们还是回去吧。出来太久了,你看,下面的那条河流都给烤干了,再这么下去,估计莲子没找到,人间首先要完。”
一个柔声劝解的声音,那是一只金红色轩然霞举的凤凰,凤兮的长兄凤阑珂。
于是一片唧唧咋咋的争执,十只带着太阳真火焮炽飞芒的三足鸟在空中争论了一番,最终决定转头回家。
然后是细微突兀的一道灰光,毫无征兆地穿透了他身边那只金彩焕焕的鸟儿的头颅,毫无花俏地打了个对穿。
它振翅的动作骤然一顿,一片灼灼金血从眉心那
zΡΟ1⑧.cóм点空洞间猝然爆出血雾;如半空中遽然炸开的烟花。
九日落,是那场梦魇和浩劫的开始;他尚在惊天剧变的怔愣中,脑间一片空白地看着身边,自己的兄长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从空中陨落,燃炸成一团团刺目的金焰。
少年的轻狂,是枝头盛放得最鲜衣怒马、骄纵殊色的那朵花;骤然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击落,打碎、狠狠坠入尘泥间。
兄友惨死,是凤阑珂在那一霎推开他,挡住了本来冲他而来的一箭,他才活了下来;双亲罹难,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丢失了一切;他不再是天之骄子,妖族高贵的皇族,他成了,罪人。
他记得阑珂最后看向他的样子,他这个从来都端方正直得过份的朋友,有着凤兮一样金色修长的凤眸,他说:“十殿下,以后有劳照顾凤兮和迦罗了。”
同样细微几不可察的破空声,微弱的一道灰光挟湍急的气流迎面而来;下一瞬,夜穹间舒展开金焕双翼,孤身浮空的青年,蓦然睁开了那双浅茶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轻巧抬手,右手秀美的食指带着流辉扬焰的晔晔金彩,直点在虚空一点间。
在他的指尖,灰色其貌不扬的一枝箭猝然现形。
仿佛伪装的凶兽终于原形毕露,极速飞旋的犀锐箭尖峥嵘毕现地钻凿、压缩着他长指尖金灿的神光,能量的领域和边界在剧烈对冲、侵夺着。
金色的神光在节节败退,空间被簌簌粉碎蚕食着,灰羽箭镞犀寒的尖头,正一点点凶煞可憎地逼近、压迫过来。
煜煜金晖的边缘已被挤迫得扭曲了、正在磨灭崩溃;一线森寒箭芒欻然穿透了神光,擦他的头皮而去,将青年的束发冠和玉簪击作平整两片跌落。
一头高束的乌发霎那散落下来;他发间那根熠熠不羁的金翎,也在这一霎幽然飘零而落;一线金血顺着青年光洁的额蜿蜒而下。
“少昊!”
他遥遥听见,凤兮忧心地尖声叫喊。
衣角被能量化作的劲风吹得猎猎飞扬间,青年秀雅的面容映着狰狞白亮的箭光和血线,依旧温敛而清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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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贰拾肆满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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