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林苑。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
白裙旋舞,腰肢曼妙。
她旋转着,脖颈高昂,像一只高傲的天鹅,在房间跃出朵朵白色的花。
却不知道,黑暗中已经伸出了只手,只稍一用力,便能折断她的脖颈,再将那白色的长裙拽入黑暗。
*
“小少爷。”
李默站在门前,见他来了,便凑上前,嗫嚅着,“真的要...要这么做?”
“嗯。”
林牧洵应了声,垂眸理了理衣袖。
他今天没戴眼镜,难得穿了正装。
纯黑外套,灰色单排扣马甲,纯白衬衫,领口熨烫的笔直。
黑白灰,三色,没有多余装饰,没有各色花纹。
肃穆笔挺,面容严肃。
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要去参加晚会的富家少爷,更像是一个要去送葬的——绅士。
而要埋葬的,自然就是——
他眼神一凝,走近几步,抬手握上门把,“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人已经带来,就在旁边的小房子里。”
“好,”林牧洵点点头,又道,“等会儿我进去后,你就在外边将门锁上,只有我让你开的时候,你才能打开。”
“......是。”
李默咽了口唾沫,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应着,却又在他要推开那门时想起什么,出声道:“听王栋说,小小姐又进医院了。”
“......”
他动作微顿,却没有回头,保持着那不进不退的姿势。
李默料想这大概是同意他继续说的意思,便又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听说是先前那病又发作了,再加上饮食不规律,胃溃疡引发了出血,现在得做手术...”
“行了。”
他骤然打断。
短短一句,怒气却有如实质般,顺着音节的震颤一路传进他的耳膜。
李默打了个哆嗦,低头称是。
眼前没了声响。
只有耳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后,那呼吸声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发沉的一句: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亲自和她解释。”
“——那些她恐惧的,遗忘的东西,我都会和她解释,如果我等会,能从这房间里,从那俩个疯子的手中完整地走出来的话。”
说罢,自嘲一笑,按在门把上的右手轻轻施力。
?
??
李默听着这破釜沉舟似的话,终于觉察出几分不对,正想出声阻拦,就听见“嘎吱”一声,哪还有他的身影。
*
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他按了按门把,确定门已经从外部上锁后,才转身往大厅的正中间走去。
这是一个完全西式的房间。
木质地板,洁白墙面,上边或是镂空的花纹,或是用金箔装点着的繁复花纹,顺着巨型玻璃吊灯再往行看去,便是用整块玻璃打造出的透明穹顶,映着外边的山水园林。
像是一颗来自的西洋的璀璨钻石,
而此刻,穹顶之下,大厅正中,只剩下一个旋转着的身影。
长裙,黑发,穿着高跟鞋,露出美好线条的女孩。
本应是让人心生愉悦的画面,却让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身体也整个绷直。
所幸,这状态只持续了几秒。
在她看过来前,他便恢复原样,笑容一展,重新变回那个温润儒雅的林家小公子。
“晚上好。”
他走上前,酝酿着,正想张口说话,却看见眼前一闪。
紧接着,怀中也落入了个温热的东西。
“......”
林牧黎。
喉头一哽。
他往后缩了下,却没躲开,垂眸与怀中的人对视。
“我好看吗?”
她问,黑色的眼中难得绽放些神采来,仿佛是见了糖的小孩。
“呃,”
林牧洵犹豫一瞬间,却还是点点头,硬着头皮答:“好看。”
话音刚落,就见她骤然挣脱,绕到他的身前,俩手攥住裙角,在他身前转了个圈。
洁白如的绸缎在他眼前一层层地铺展开来,如同——
他眯了眯眼。
“你看我这裙子,好看么?”
耳边传来林牧黎的声音。
他没应,只是盯着她的裙摆发呆,下一秒,她的手便又勾了上来,额头相抵,呼吸时,冰冷的呼吸全喷洒在鼻尖。
“像不像谢迟的那条裙子?”
!
他身子一颤,死死盯住她,“你——”
“我?”
她嘴角带笑,眼带嗔怪,伸手抚上他的手臂。
“我怎么了?我就是觉得谢迟妹妹成人礼上的裙子很好看,就拜托爷爷定制了一条差不多款式的呀,怎么了?不好看吗?”
林牧黎说着,又摆弄了下那白的扎眼的长裙,可惜道:
“就是时间太短了,不能做出星空的效果,有点遗憾,我还想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最好的样子呢!对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歪了歪脑袋,转头去看一边的大门。
“客人们呢?林叔叔不是说,今天要把我介绍给大家吗?怎么只来了你一个人?其它人呢?”
“......”
林牧洵没应,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直到她离开大厅的正中,伸手触上门把,才沉声道:“不会有人来了。”
“不会...有人...你在说什么啊?”
林牧黎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起来,“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等会就会有人从天花板上——”
灯光骤然黯淡。
巨大的穹顶在她眼前缓缓闭合。
最后一缕天光消逝前,这偌大的房间中便只剩下俩人的呼吸声。
还有,他皮鞋走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如鼓点般,敲击在她的耳畔。
“小洵,你......”
她咽了口唾沫,看着那逐步逼近的身影,看着那人眼中闪动着的,暗金色的流光,一向不知道情感为何物的大脑中,也因为生物本能而骤然生出了些害怕的情绪。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捕猎者”已经近在眼前。
她眼前覆下了片暗金色的海。
伪装褪下。
那永远温和的人终于展露出他凶狠的本性,看向她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林牧黎一愣,扭头想去开门。
——打不开。
——从外边锁住了。
“爷爷!”
她并不死心,对着门外大喊几声,却无人应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不用喊了,这地方是完全隔音的,哪怕我现在把你杀了,他都不会听见。”
身后传来他微哑的一句,却让她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样。
“不,你不会杀了我的。”
她回头,极力想维持淑女的样子,却在精神和压力的双重压迫下逐渐走向崩溃。
“哪怕是因为爷爷!你都不能杀死我!!你不能在爷爷面前杀死我!爷爷,爷爷他最疼我了——他刚刚还说今晚会来看我,会来——我是最适合林家的,我,我是——”
她大喊大叫起来,拉扯着头发,撕扯着裙摆,四肢胡乱挥动,嘴中叫喊着的,与其说是对他的威胁,倒不如说是完全的,只有她自己会相信的自言自语。
“......”
已经疯成这个样子了么?
明明只是将她几个疗程的药换成维生素c而已啊。
他都没来得及用什么更狠毒的手段。
林牧洵看了眼面前那满脑子只剩下“爷爷”和“林家”的疯子,皱了皱眉头,默默站远几步。
直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估摸着她大概是累了后,他才开口道:“对,我的确没打算杀了你。”
话音刚落,便对上了双骤然发亮,绽出点希冀的眸子。
“小洵......”
“因为我觉得让你这么容易的去死,实在是有些便宜你。”
林牧洵笑了声,凑近几步,半蹲在她身前,看着她眼角残存的亮片和粉底,“还记得你对阿迟做过什么吗?”
“......”
“不记得了吗?”他歪了歪脑袋,一字一句地数,“将阿迟骗到那个老旧的音乐教室,是不是你做的?”
“给cookie灌下老鼠药,再让阿迟亲手杀死它的人,是不是你?”
“用石块砸断她的腿,再给她灌下你平时外敷的药膏,看着胃出血的她昏死在那个音乐教室的人,是不是你?!”
终于忍受不住,伸手拽起她的头发,逼迫她抬头,对上自己已经布满红血丝的眼。
“说话!你特么刚刚不是吼的很欢快的吗??!!”
“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想伤害谢迟的,是她,是她一直在我面前,还炫耀...”
“不是故意伤害?”
林牧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扯了下嘴角,露出个嘲讽似的笑,“你管那叫,不是故意的?”
没有回答。
半响后,才有几颗眼泪,滚落在他的手背。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没想到...”
她像是终于找到说辞,伏在他脚边,呜咽着解释,面上全都是堆砌起来的委屈和愧疚。
“我真的没想到,我生病了,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脾气,那天,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就像刚刚那样,刚刚!我也不是故意要大喊大叫的......”
”够了!”
不想再听这些重复了十一年的解释与“道歉”。
他甩开手,一拳砸向地面。
沉闷的一声。
血从他的骨节间溢出,将他最后一点善良也给撕了个粉碎。
“控制不住自己是么?”
他轻笑了声,站起身来,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个方块状的东西,按下,“那再让我看看吧。”
“轰隆隆——”
周围的墙上传来了动静,像是机关契合,又像是齿轮分离。
几分钟后,原先是墙壁的地方已经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墙。
而那里边映着的,赫然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杨富。
他拽起林牧黎的头发,将她拖拽到玻璃窗前,确保她能看清里边人的每一寸面容,也确保自己能够透过光影,欣赏到她的每一寸崩溃。
“让我看看,当你对上你父亲的时候,对上杀死你的母亲,还想将你卖到红灯区的父亲时,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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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来更新,发现收藏又掉了个,不过已经快结局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很佛系了,唉,满脑子都是快写完了快写完了:p
终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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