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同学走了,他就可以跟谢玉帛两个人再玩几天。
谢玉帛不太热情:到时候再说。
商言戈送谢玉帛上飞机,忍不住想,是不是让谢玉帛当助理是错的,他才十九岁,喜欢新鲜,一整天呆在公司坐在工位上,和他面对面办公,一天就腻了。
林北坐在相亲桌上,接到自家老板的电话,虎躯一震,犹豫要不要接,万一商言戈让他马上回去上班怎么办?
喂,商总?
商言戈:当助理很辛苦吗?
林北:不辛苦!
特别是有好心人愿意帮他上班的时候,一点都不辛苦。
商言戈:很无聊吗?
林北:不无聊!世界上哪里去找这么好说话的老板娘。
商言戈:那为什么玉帛一天就不干了?
林北: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他?问问你自己!
好在商言戈并没有丧心病狂地让他马上复工,仿佛只是打电话发个牢骚。
龙凤峡水流湍急,声如瀑布,由于河流所经地形原因,流水十分清澈,含泥量低,浪头撞击两岸石壁,宛若北风吹雪呼啸,雪白一片。
而在峡谷两侧,分别有巨石耸立,一个像龙首,一个像凤凰。
六月的酷暑因为风中送来的水汽变得清凉。
谢玉帛目标明确,找到了照片的拍摄点,闷头在附近寻找起来。
他算出远古凤凰化石就存在于峡谷石壁中,而化石、图像的两点连线,一定存在什么东西,通过这个东西拍摄凤凰化石所在的石壁,机缘巧合显出了数万年前的黑白影像。
这个东西和天眼有相似之处,能透过漫长岁月,看见凤凰化石的生前。
峡谷边看浪头的人群骤然传来一声惊呼,原来龙头巨石因为常年风化,刚才又有熊孩子违规攀爬,导致有块凸出的石块脱落,砸到地碎成了七八块,其中有块橡皮大小的咕噜噜滚到了谢玉帛脚下。
普通石块,毫不起眼,陷在一堆同样的苍黄石块当中,泯然众石。
大国师眼疾手快地捡起来揣进兜里。
就是它了。
等他回去就捐钱维修龙凤巨石。
接下来,谢玉帛都心不在焉,和同学一起玩了一天后,谢玉帛告诉他们,自己水土不服,想先回龙乾市。
刘飞想送他回去,被谢玉帛要求继续玩,只能送到机场。
回到龙乾市,谢玉帛抓紧研究了一下石块的用处。如他所想,这块石头是天镜,能折射过去。
他的天眼有限制,能看别人的前世,却不能看与自己有关的前世。
商言戈的前世更是禁地一般,因为他和谢玉帛的关系太紧密。
谢玉帛哪怕借着天镜观察商言戈,要么什么都没有,要么找准了角度,双眼被刺痛而模糊一片。
商言戈不解地看着谢玉帛,谢玉帛去首都玩了一天就回来上班了,说什么在外才知办公室空调舒服,而来了这里后,就对着一块普通石头发呆。
谢玉帛揉了揉眼睛,这傻逼暴君到底干了什么,他通过天镜作弊都不行。
天镜折射过去,但是一般人也看不到,被相机拍下更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谢玉帛有天眼,但是天眼限制又大。
他不能用天眼直接看自己的命运,商言戈只是与他关系紧密,侧面反映他的命运,算是拐了一道弯,天镜相当于又拐了一个弯,他这样还是不行!这结果出乎谢玉帛的预料,也让他不安。
什么联系如此紧密,让天眼严防死守不给他看?他和商总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那到底要拐几个弯才行!
还有什么弯可以拐?
谢玉帛脑海中突然浮现商诩的脸。
弟弟!
他不看商言戈了,他看弟弟的前世!
谢玉帛立刻打道回府,笑眯眯地回到商家别墅,把商诩叫回来,给他熬了一碗强身健体汤。
弟弟,我观你最近有点中暑迹象,需要马上补一补身子。
商诩感动地喝下嫂子的爱心汤,不忘问一句哥哥有没有。
谢玉帛:没有呢。
商诩更加感动,决定趁哥哥回来之前,先把碗洗了,不然哥哥一定会嫉妒到把他赶出去。
他站起来,突然觉得一阵困意,踉跄了下,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玉帛笑容一收,拿出天镜,观察商诩。
渐渐地,在商诩背后的白色墙壁上,浮现了仅仅能用天眼观测的前世图像。
最初出现的,也是商诩一生中记忆最深刻的情景,似乎都与他哥哥有关,不用谢玉帛大费周章去深挖。
谢玉帛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不知为何,还没开始看,一行泪先从眼角滑下,滴在膝盖上的手背,烫的他蜷缩起手指。
金戈铁马,梦里大梁。
第75章
画面是商诩的视角,有些背景要谢玉帛自己根据情况脑补。
第一幕, 皇叔商鄢叛乱, 打着清君侧的名号, 要讨伐妖言惑众的谢玉帛。
谢玉帛声名在外, 百姓心里都有杆秤,分得清奸邪与好官, 但是商鄢哪里会管民意真相,只图一个师出有名。
陛下震怒,商诩被召进宫。
孤有意御驾亲征, 朝政暂且交给你。你该学着理政了,遇事不决先问国师。
商诩有些奇怪, 皇兄为什么要让他学理政, 将来皇位传承给侄儿,可没有兄终弟及的道理。他当一个闲散王爷皆大欢喜。说起来,皇兄为何至今还不娶媳妇?
出征前,商言戈又把商诩叫来,叮嘱道:你要好好照顾国师, 掉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西北线捷报频传,商诩接到战报喜上眉梢,还未来得及将战报送给国师,内卫来报,国师身体不佳,昏迷一天了。
商诩如临大敌,组织太医院会诊, 然而时间过去一天、两天、三天谢玉帛的情况仍不见好转。
他在国师府门前焦急踱步,皇兄在外打仗,这个消息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犹豫再三,怕最后出事,商诩派了一个头脑机灵的小太监去去西北,见机行事。
画面一转,商诩在城外迎接商言戈班师回朝。
小太监抵达西北时,终站告捷,商言戈马不停蹄赶回来,披星戴月,长剑上还沾着战场杀敌的腥气未消。
商诩头回见到皇兄阴沉如水的样子,愧疚难当,猛地跪下:臣弟无能!
长剑插在地上,剑锋与石砖擦出火花迸射,发出铿锵铮鸣,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说清楚。
商诩知道商言戈只想听国师相关的,但是他也一头雾水。
御医跪了一地,各个低着头颅,不敢说大国师气数将尽,回天无力,只能沉默以对帝王的威压。
一群废物!
孤偏要人定胜天。
那一天,商诩站在门外,守着那对君臣五个时辰,他哥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谢玉帛,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翌日,商言戈对商诩道,他要秘密前往海外仙山求医,对外称他在宫里养伤,暂不上朝。
商诩激烈反对,那什么劳什子仙山,只是话本上的笑谈,多少寻仙者一去不回,就算要去,可派千军万马,何必亲自去。
商言戈道:既然是仙人,自有他的秉性,孤亲自去才有诚意,换一群废物去,找不找得到人两说,遇上神医,神医要是提出要求,他若不敢做主答应,还得白跑一趟。玉帛他等不起。
于是商诩又暂理朝政,等他皇兄凯旋。
可是商言戈带去的人回来一波又一波,有的人受伤,有的人没跟上皇帝,一个接一个跪在大殿上请罪。
仙山云雾迷眼,陛下失踪了。
商诩派人去找,杳无音信,就在他灰心丧气,皇兄竟然比国师还早走一步,以为要发国丧时,商言戈历尽千辛,终于回到京城。
谢玉帛捂住嘴巴,眼泪大把大把地砸在手背上,别说商诩了,他看见商言戈胡子拉碴的样子,差点认不出来。
千里奔行,跑死了几匹马?风餐露宿,长夜里是否合过眼?
哪怕战场激烈,枕戈待旦,商言戈都不曾如此狼狈。
怕哭声吵醒商言羽,谢玉帛咬住自己的食指,拿起纸巾胡乱擦了擦泪水。
接下来便是他一直要的真相。
他看见商言戈拔出玉龙剑,割破手腕放血,再将一包药粉掺在血里喂形容瘦削的自己喝下。
他看见商言戈脸色苍白,竟然比长久昏迷的他还虚弱,膝盖一弯,跪在床边,十指紧紧攥着被单,忍受魂魄撕裂的痛苦。
他看见商言戈包扎起手腕,轻描淡写地让下人端来一盘橘子,用没有放血的那只手挤出橘子汁,喂他灌下去腥,再一碗浓甜的蜂蜜水灌下去,亲自做完这一切,商言戈踉跄地出门,被商诩扶住。
谢玉帛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暴君所有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不,世界上最没有资格叫暴君的人就是他。
商言戈是因为他,才变成了暴君。
商言戈把龙魄让渡给他固元,甚至这辈子魂魄也残缺不全,饱受失衡之苦。
难怪天眼分毫不让他去看商言戈,难怪商言戈这辈子能识破他的所有障眼法。
因为他们是一体的啊!
他要还给他。
谢玉帛呆滞地坐在沙发上,天镜还在不知疲倦地折射前世。
他以为商言戈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但是商诩的天镜画面出现了更深的波动,谢玉帛如同被闷棍敲了一把,眼里再度不知所措。
他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怎么能忘了自己后头又死了?
商诩以为好事多磨,这对君臣该享受太平盛世了。
出乎意料,皇兄竟然把国师关禁闭了,皇兄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常常在早朝大发雷霆,把大臣吓得面无人色。
又一次早朝后,商言戈把商诩叫到御书房,对他说,商诩,你要有继位准备。
商诩真是怕了每次和皇兄的单独谈话,父王母后去世得早,他们兄弟两相依为命。
皇兄刚登基时,内忧外患,大梁国土被外敌蚕食鲸吞,商言戈内除奸臣,外抗强敌,将国土恢复到大梁巅峰状态。
后来皇兄有次微服出巡,带回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天纵奇才,帮着商言戈一一抚平内患民怨,国力日渐强盛。
商诩以为自己能当一辈子潇洒闲人,但是现在,皇兄对他说,你要有继位准备。
在他追问之下,商言戈吐露实情,原来治疗国师的办法含有隐患。
大梁现在需要的是明德之君,推广教化。商言戈捏着眉心,外面戏称我为暴君,在我真正成为暴君之前,你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然后商诩有了七八个太傅。
在他学帝王策的那段时间,他听说了几回国师在闹着要见皇兄,又听说国师病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国师不吃不喝,彻夜不眠,皇兄陪着他不吃不喝,彻夜不眠。
商诩不知道该先心疼谁,劝皇兄不如去见一见。
商言戈眼神古井无波:你要是心疼,你就去把人放了。
商诩明白皇兄是让他想办法把谢玉帛赶出京城,如此国师便自由了。
但是他哪敢真去放人,一放,说不定他哥就疯了。
别看面上镇定,在商言戈的内心深处,也一定日夜犹疑博弈。
世界上竟然有他皇兄这样的天子。
世界上竟然有国师这样宁可被囚、死犟着不走的能人。
事情总是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异族入侵,在边境烧杀劫掠,商言戈的暴躁无处发泄,正好拿这些异族开刀。
大梁没有一个将军,领兵打仗的次数超过商言戈。
皇兄说,正好给他一个机会实践,这段日子,你就是皇帝。
这回商言戈没有让他遇事不决请教国师,因为国师被关起来了,理政难度也大大增加。
同样的,商言戈让他照顾好国师。
商诩以为不会有比把国师照顾到昏迷更糟糕的事了,然而,七月的某天清晨,内卫慌乱地跑进宫,说国师没气了,留下一封遗书。
商诩肝胆剧颤,眼前一黑,仿佛天塌下来了。
谢玉帛的死讯太突然,比他遗书里预言还让商诩惊慌。
没有犹疑,他立即派人传信边关,告诉商言戈谢玉帛出事了,然后打开皇宫地下冰库,把谢玉帛的尸体冰冻起来。
商诩无比清晰地知道,他没有权力处置谢玉帛的尸体,甚至如果他不能让谢玉帛保持原样,他该向皇兄以死谢罪。
这回并不是下跪能谅解的了。
商言戈回来那天,商诩甚至不敢去城外接他。
如果说用一个词形容此时的商言戈,商诩只能想到颓然。
那一刻,商诩明白了什么是情深不寿。
原来是那种情,而非君臣情。
他把遗书交给商言戈,不忍道:皇兄,国师用命换来的预言,你看一眼吧。
商言戈没看遗书,怔怔地站在冰库门口,问他:他是不是恨我?
所以才会一句话都懒得说?
所以才等都不等他回来?
商诩忍不住替他哥嚎啕大哭,皇兄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这半年一次也没有去见他,后悔下圣旨骂他赶他,后悔不记教训再一次御驾亲征?
他拿着玉龙剑,国师没有恨你。
谢玉帛在遗书里没有对商言戈留任何话,但是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从国师十四岁起,到生命终结,只想说这一句话。
商言戈:你出去。
大梁子民还在等你。
商诩毫无底气地说完,吸着鼻子出了地库。
第二天,商言戈拿着摊开的遗书从冰库出来,双眼赤红,嗓子失声。
商诩,上朝。
商诩知道他哥大概哭过了,在寂静空旷的冰室,帝王失声痛哭,像失去伴侣的狼王。
遗书所言,八月京城洪水滔天,百年不遇,伴之以罕见的地动山崩,八月初九早朝,皇宫主殿垮塌,满朝君臣尽危,江山飘摇。
信上并指示,自看信那一刻,陛下立即北迁行宫,重修河道,撤离梁河沿岸百姓,八月初九不得居于室内,过后派兵前往京西,封锁某王姓村,将鼠疫扼杀于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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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穿成豪门贵公子——小文旦(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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