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清风微动,星河潭面映照着天空的繁星,让船身周围也有了无数荧光闪烁的光斑。
水面时最好的摇篮,荡漾着春心萌动的小舟,让船舱内的两只鸳鸯得以相偎,有了片刻的安眠。
他彻底疏解以后,便汲了清水给不省人事的沈秦箫做了清洁,然后将烧得正旺的银碳火箱搬进了船舱里,将所有厚褥子搭在了沈秦箫的身上。
说也奇怪,明明出力的都是他,完事后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反而生出了无穷的精力。他甚至还觉得有些不够,那感觉令人回味无穷,实在难以忘记。收拾完这一切,他将沈秦箫扶起来,用嘴喂了正哼哼唧唧的沈秦箫些汤药。这是莫青去找罗大夫提前准备的汤药,能让沈秦箫第二日醒来身子爽利,不至于动弹不得。
他久旱逢甘霖,度过了自己的春宵一刻,终于以天地为洞房完成了这结发之礼。
莫青做事实在妥帖又周全,不仅给他提早准备好了玫瑰膏与汤药,还预料到两个人说不得要在船舱里头歇一晚,于是还备好了熬好的姜汤,放在火箱上暖一暖,早上醒来正好。
沈秦筝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沈秦箫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割下了他一小绺头发,然后与自己那一小绺绑在一起,珍之重之地将他放进了自己香囊中。
但是沈秦筝却不知怎么的一直没有睡踏实。
他朦胧中总觉得自己颈下锁骨处仿佛有一把红铁烙一直在接近,那地方灼热得让他叫也叫不出来。于是卯时还没到,他就醒了过来。
他被一个醒来立刻便忘记了的噩梦惊醒,然后一睁眼就看见了船舱的顶部。
他的手有些发麻,沈秦筝轻轻将自己的手臂从沈秦箫的身下抽出来,然后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身旁的人似乎也睡得不是很安然,沈秦箫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反而一反常态地紧簇着。
是因为第一次带来的身体不适吗?
想到这儿,沈秦筝心里有些歉疚,他吻了吻沈秦箫的眉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他们小时候发现的,只要这么做一做,沈秦箫的潜意识就会觉得很安全。
果然,少年面容逐渐和缓了下来。
时间在此刻流逝得很快,不一会儿天色就已经蒙蒙亮了。沈秦筝第一次觉得长夜漫漫如此怡人,天亮得太早真是麻烦。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满怀爱意地亲了亲沈秦箫的额头,然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给将要熄灭的火箱内添了银碳,然后将姜汤热在上面。
凉风轻轻从船舱两侧的小窗中吹抚进来,轻柔又温存。四周的虫声也已经沉寂下去,纷纷安然入梦。沈秦筝看着沈秦箫平缓的呼吸着,心里的暖意全部漫上了眼底。
他略带着一丝抱歉地想:委屈你了。
他想起自己登科那晚在青楼里头学到的这些知识。他那时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能将自己脑海里的欢愉化为具象,带着他的阿箫一同在世间最美好的欲望里体味。
实在是太美妙了。
正在这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唳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翅膀的“扑棱”声。沈秦筝掀开了半遮半掩的船帘,走出了船舱。
让人惊讶的是,甲板上正停着一只仙鹤。方才的鹤唳原来如此。
那只仙鹤轻轻啄了啄木板,然后面对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沈秦筝。见那人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又向前两步,靠近了沈秦筝,轻轻啄了啄他的手。
沈秦筝:这鹤成精了!
他着实被吓到,一个趔趄倒在甲板上。这动静有些太大,于是惊醒了舱内睡得正熟的沈秦箫。
“……哥?”他在船舱中问:“怎么了?”
“舢舨上竟停了一只鹤!”
他话音刚落,那仙鹤突然展翅,扑棱了两下便鸣叫着飞上了上空。它盘旋了两圈以后便带着清明的唳声从他们的小舟旁掠过,飞向了横山深处。
“啊——”
“阿箫?”
沈秦箫的呻吟打断了沈秦筝的惊讶,他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舱内。待他进去,便看见沈秦箫正挣扎着要爬起身来。但是因为昨晚上活动得过于猛烈,整个腰部又酸软又乏力。
他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或者不如说,他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属于自己了。
这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他爹沈寒潭追着走梅花桩,从上面摔下来无数次一样。尽管有他娘秦飞霜的灵丹妙药,但是第二天起来还是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卸掉重装了一会。
他一看见沈秦筝,一句话不自觉的就出口了:“腰疼。”
带着十足的撒娇意味。
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声音不对,实在是太沙哑了。下一秒,昨晚上那些荒唐而美妙的事情全部浮现在脑海里,一件一件,都很清晰明了。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了。
沈秦筝同样被一句“腰疼”勾起了昨晚全部的回忆,他原本心中那份愧疚此刻突然有些淡泊,挤占上脑海的有半数都是欲望。
不能在继续想下去了,再继续回想他们嗓音与样貌,恐怕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沈秦筝连忙走过去,将他扶着坐起来,一只手在他的腰上按摩。
沈秦箫气呼呼地说:“你哄我!明明,明明……”
明明了半天,他也没有明出什么名堂。
他想说自己明明应该是在上面那个,但是为什么后来变成下面那个了。
当然,这些知识都是他在行走江湖时无意从茶馆里听了一耳朵,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做,从来没有上过青楼和南风馆的小少爷自然是不懂的。
但是据那些人所说,上面的人才会很舒服,最开始他的确是在上面啊!不说别的,沈秦筝也的确在他身下软着嗓子叫他“官人”。
没错呀!
沈小公子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明明什么?”
“……没什么,”沈秦箫别扭地转过脸,气呼呼地说,“原来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这事情并不舒服。我瞧着你倒是挺自在,以后我要在下面。”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秦筝的脸就红成了猴子屁股。
“说什么胡话!”沈秦筝忙不迭地将姜汤端过来:“把它喝了,没有放胡荽。”
他将碗递过去,然后把滑落下来的褥子重新搭在他身上:“莫青辰时在前面的岸边等我们,我去撑船。再睡会儿?”
沈秦箫摇摇头:“平日里这时候该起来练剑了。哥,你跟我讲讲江南各道这几年的情况吧。此次我下江南来,原本也是跟着巡抚使一道考铨地方功绩。我看那几个老头子也快要到了,我也得早日跟他们汇合才是。提前了解情况,也好回去交差。”
沈秦筝失笑:“你才上任几天,就学的如此老练了。”
“哥你不知道,”沈秦箫义愤填膺,“我刚到御史台第一月,学着写参奏本的时候,就被御史中丞好一顿数落。就因为我把心里所想写出来了,他们竟将我的折子打回来!还罚我去阁里抄。”
沈秦筝奇道:“因何?”
“岭南道观察使写了封通商奏本。大意不过就是说南海诸国与我朝交易往来并不诚心,时常有些摩擦。那人又是个新官上任,从折子上看想来也不甚受当地商贾欢迎,因此就写了封告状信递上来了。我见他折子里声泪俱下,一把年纪还得如此买惨,因此就将情况多着墨了几处。哪想着中丞说我什么不懂风向,不解深意什么的……嗐,反正我是没听懂。”
沈秦筝了然,一般这样的折子,不是给皇上告状要以辞官相挟的,就是找朝廷要东西的,属于李肆最不想看见的折子其中之一。这不喜欢的程度,甚至能排上前五名之列。
于是他更好奇了,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如何着墨的?”
“就写了类同‘商贾作乱,汲汲钻营,劫民之才,实乃刁民’的话。”
沈秦筝:“……”
好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不打回去才怪呢。”
如今因着傅义天那事,大梁的商贾处境动辄得咎,举步维艰。虽说古来商人便算是最末层次,士农工商,商在最后就很能说明问题。可是偌大一个国家,各地年年赋税交的最多的那一头,还是得算到商人头上。
自给自足,日作更息确实是朝廷最喜欢看到的盛世,但是倘若一个国家真的将商业完全压死,莫说如今南海东海甚至北疆各地通商受阻激起别的什么矛盾,恐怕过不了多久,国库就会先变得空无一物了。
百官只想着往自己家里挪物件儿,若是国库还不充盈起来,这就是要动到根基的一步了。
李肆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这种时候还火上浇油皇上跟前儿递,也就沈秦箫这丝毫没有政治敏感的棒槌能做得出来了。
他拍拍沈秦箫的肩,站起身去撑船的当口留下一句:“不要因着私怨带了偏见。这里虽是江湖,却又不是江湖。一旦成了朝廷的官,就要学着怎么为百姓伸正义讨生活,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回过身,笑了一笑:“阿箫,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三日后,沈秦箫休整好身子,在徐行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拜别了山南道前往江浙与两江巡抚汇合。半月后抵京上奏疏在江南吏治方面的见解颇有见地,着实赢得了御史台诸位思想腐朽的老大人们另眼相看。
十二月,吏部给事中查御史台本奏数量,发现山南观察使的本数相当之少,年末考课提前往勤德殿里传了些风声。
没过几日,山南道沈府收了一封诏书——山南道观察使沈秦筝外放永州六年期满,回京述职后留任京中,授户部给事中。
沈秦筝接过圣旨,送走宣诏的公公,起身望向了北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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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真是太卡了_(′?`」 ∠)_
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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