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谢昌云与杨虎城又单独交谈了一个多小时,送走客人之后已经是九点多钟,谢昌云觉得应该给上海的两个老婆打个电话了。
虽然宋美龄和王思雯肯定都会把自己的情况转告何欣怡她们,但与自己打电话去效果是决然不同的。
由于谢昌云下榻丝路宾馆,八战区通讯处就给宾馆布了一条专线,谢昌云摇通了电话一开口,八战区的总机就知道是何人了,现在兰州至上海的长途电话线路已经采用了十二路载波技术,其中有三路是供给军用的,因此谢昌云刚把王秋递来的一个桃子吃完,上海何家的电话就要通了。
“是昌云的电话!”张湘茵拿着电话喊了一声,客厅里的喧闹立刻安静了下来,果果的反应甚至比何雅君还要快,在姨妈刚从沙发上站起来时,他已经脱开母亲的怀抱,迈着小腿颠颠的跑到了外婆的面前。
张湘茵与谢昌云说了没几句话,看着外孙急盼的目光和伸过来的肉嘟嘟的小手,只好把电话递给了果果。
谢昌云没想到是果果抢先接了电话,听着儿子小嘴里蹦出的一串串甜甜话语,恨不得一下跑到电话那头把他抱在怀里。
接下来是何雅君、朵朵和点点轮流与谢昌云说话,连何其轩也过来叮嘱了几句,最后才是何欣怡过来收尾。
“小弟,兰州的事办得还顺利吗?”由于前面几人该问的话都已经问过了,所以何欣怡没有重复。
谢昌云道:“还比较顺利,再有三天就应该可以离开了。”
“是直接回去吗?”
“嗯。差不多吧!中间可能会停一下,不过也就是停几个小时。”
“那好,我们等三天也回去。”
“不用那么急欣怡姐,你们在上海还可以多住几天。”
“你都受伤了,我们在上海能住得下去吗?哦!我今天飞去了南京一趟,碰到了昌华和卢静。”
谢昌云心里一惊!“欣怡姐,出了什么事了?”
何欣怡道:“是出了点事,不过不要紧,已经处理完了。小弟你不要担心,我详细和你说。”
随着何欣怡的讲诉,谢昌云才知道这几天还真的是发生了一段有点曲折的故事。
卢静家去年开始和何其轩一起在沪宁一带开始收购房地产,由于扬州距南京较近,而且卢家本身在南京也有生意,所以卢家就在南京收购了二十多处地段较好、而且档次较高的房宅。
第六战区进驻南京时,由于时间紧张,只把那些很明确的敌伪资产抢到了手,需要核实待查的则移交给了后来到来的接收大员。
那些能被派往南京的接收大员们,都是走了关系、送了厚礼才谋到了这个肥差,都指望到了南京之后大捞一把,把在大后方几年的清苦和送出的重礼都翻倍的收回来,可到了南京才知道,最有油水的敌伪资产都被六战区给收入囊中了。
这些接收大员一面与六战区打着官司、想要虎口夺食,一面也没放过捡漏的机会,卢家在南京的二十多处房产很快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这二十多处房产现在核定价格就超过了两百万,而且还在继续飙升,一旦国民政府还都,翻两番的可能性都有,所以这二十多套房产就成了最大的一块肥肉。
当然被证实是何其轩名下的比这还要多,不仅有房还有地,但何其轩岂是能够招惹的?
由于卢家始终没有向外透露与谢昌云的关系,所以对外显示没有多大背景的卢家就成了接收大员下手的目标。
六月四日,卢家在南京的所以房产都被南京市府房管处以敌伪资产的名义给查封了。卢静的叔叔闻讯后立刻赶到了南京,随即也被以资敌不法奸商的罪名被关押了起来,并被要求交出所有房契。
卢静的叔叔不敢擅自透露与谢昌云的关系,于是就赶紧让人带信去扬州请侄女婿出面。
谢昌华和卢静陪着卢静的父亲到了南京一看,才两天的时间,卢家的房产竟然大部分都已经人占据了,有的甚至开始在动土木。细细一打听,住进来的全是政府官员的家眷或亲戚。
卢静的父亲心中一急,赶上又是大热天,竟一下晕倒了过去,被赶紧的抬上车送往了医院抢救。
虽然谢昌华持有第四战区少将的证件,但由于对国统区的情况不熟悉,而且正赶上刚刚公布了哥哥被国民党第一军伏击的消息,所以谢昌华并没有直接去找南京市府,而是一个电话打给了嫂子何欣怡。
听了谢昌华说的情况,何欣怡想了一下就道:“昌华,这件事你没有直接出面是对的。这样吧!我给六战区打个电话让他们帮助处理,你就在南京等消息并照顾好卢伯父。”
何欣怡很快把电话打到了第六战区政治部主任那里,把卢家房产被查封和侵占、人员被关押一事对他说了,并说明卢家的女儿卢静是谢昌云四夫人王思雯的要好同学,希望六战区能够出面解决,当务之急是把卢静的叔叔放出来。
此时正值谢昌云遇袭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何欣怡亲自打来电话可不是个小时,六战区政治部主任不敢怠慢,放下电话之后就马上坐车亲自找到了南京市副市长兼国民党南京市党部主任委员马元放。
马元放一听这事顿时为了难,他知道给卢家的罪名很牵强,卢家只是间接与敌伪控制的商行有过贸易关系,但并没有直接的资敌行为,这种情况在沦陷区极为普遍,按规定都是不予追究的。
可是卢家被查封的房产中,马元放自己也刚分到了一套两层和一套两层半楼的独院公馆,吃到嘴的肉,怎么能够轻易退出来呢?
抱着一己私心,马元放表面答应了六战区政治部主任尽快调查核实,但实际上却只通知了马上放人来做敷衍。
卢静的叔叔被放出来之后,便立刻找到了房管处理论,但得到的回答是即使人放了,房子也还是要被没收。
谢昌华只好又给何欣怡打了个电话。
何欣怡一听六战区政治部主任出面都没有解决问题,不由也急了。谢昌云远在西北差点丢了命,自己近在沪宁、要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怎么交代?
由于已是晚上,何欣怡对谢昌华说了一声“明天上午八点半以前我到南京,你在罗卓英的办公室等我。”然后就放下了电话。
何家有自己的专机在上海龙华机场停着,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早何欣怡就带着几名卫士上了飞机,八点过五分就降落了南京明故宫机场。
何欣怡虽然没有事先打招呼,但她的飞机从上海一起飞,第六战区就连续接到第三战区和中央空军的通报,所以已经派了政治部主任和车辆在明故宫机场等候了。
政治部主任在机场给马元放打了个电话,一问何家房产的事竟是还在调查中,便知何欣怡此来是何意了,于是接着又赶紧要通了第六战区司令长官罗卓英的电话,把昨天何欣怡委托办的事没有办好的始末做了报告。
罗卓英听了不觉有些奇怪,“不就是三夫人的同学关系吗,何欣怡就是要帮忙按说也不用这么急呀?”
罗卓英是陈诚的军师,考虑问题慎密,想了一下便命令战区警卫团马上派人去把卢家的人保护起来,免得关键时候出什么意外,同时又命情报处进一步调查卢家的底细。。
罗卓英这边刚安排完,就见副官匆忙进来报告,“长官,四战区有一名少将在外面,说是奉命要在这里等候谢副委员长夫人。”
罗卓英道:“何副主任就快到了,就让他在会客室等一会儿。”
副官却又靠近前一些道:“长官,我看了那个少将的证件,他的名字叫谢昌华,与谢副委员长只差了一个字,而且相貌与谢副委员长也有些相近,恐怕……不好慢待。”
“嗯?据说谢昌云有一个弟弟在新四军当旅长,打仗十分勇猛,难道是此人来了?”罗卓英脑袋一转念,便对副官道:“带我去见见。”
罗卓英来到会客室,里面坐着的一名年轻将官马上起身立正道:“长官好!”
一见年轻少将身上焕发的只有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有的那种威凛,再仔细一看相貌,罗卓英心里就有数了。
“可是十九集团军的谢旅长?”罗卓英一边问道一边伸出了手。
“是的长官。”谢昌华不卑不亢的与罗卓英握了下手。
罗卓英见谢昌云态度不很亲热,就笑着道:“谢旅长请坐。你可能还不清楚,我抗战期间几度在谢副委员长手下效命,十二集团军出兵抗日第一仗我就有过配合,关系可不一般,你到了我这里就不要客气。”
等谢昌华坐下后,罗卓英又问道:“谢旅长怎么来到了南京?”
谢昌华道:“我已经转入广州军事学院,这次是陪妻子回扬州探亲,因帮助处理岳父家中意外而赶来南京。昨晚与大嫂通了电话,奉大嫂之命在长官这里等候。”
罗卓英道:“谢旅长夫人原来是扬州人,不知是哪家千金?”
谢昌华道:“是扬州卢家。”
罗卓英心里一紧,“果然不只是是同学关系,这下麻烦大了!谢昌云那边在宝鸡刚受了伤,这边就有人在南京对他弟媳妇家下手,其中有无遥相呼应谁能说得清楚?”
不过既然谢昌华没有说到房产的事,罗卓英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出,既然何欣怡马上就到,关键的话还是等看看何欣怡的态度再说为好。
“谢旅长贩贩贩”罗卓英还想再随便扯几句,就听副官在门口报告道:“长官,何副主任已经进院子了。”
“谢旅长,我们一同下楼去吧!”罗卓英话锋一转便站了起来。
何欣怡是副委员长的大夫人、本身又家喻户晓的风头人物,一个战区司令长官下楼迎接并不屈尊。
快步的走下了两层楼梯,何欣怡一行已经来到楼梯口了,隔着好几步罗卓英就用粤语朗声道:“何副主任,自淞沪前线一别,我对你已经是将近八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了!今日一见惊叹芳容依旧呀!”
何欣怡微笑着伸出手道:“罗长官才是威风不减当年!还没来得及祝贺罗长官荣升,现在当面补上,罗长官可不要怪罪呦!”
罗卓英道:“岂敢!岂敢!何副主任能屈驾前来,我第六战区长官部是蓬荜生辉!何副主任请!”
“罗长官请!昌华,你来多大一会儿了?”何欣怡虚让一步,然后把谢昌华拉到身旁一同率先向楼上走去。
“欣怡姐,我刚到几分钟,和罗长官说了一会儿话。”只有对外人,谢昌华才称呼何欣怡为“大嫂”。当然起先是称“嫂子”,后来嫂子多了才改称‘大嫂“的。
说话和上楼之间,第六战区长官部大楼内走廊两边的各个门口已是人头叠摞,谁都不想放过这个亲眼目睹何欣怡绝顶风采的机会。
谢昌华在家里没觉得过,这时才知道了大嫂的魅力并不比哥哥差。
来到会客室坐在后,何欣怡就开门见山道:“想必罗长官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卢家是军属,我想通过六战区来解决这件事。而且今天就要处理完毕,我不想让昌云为此担忧。”
罗卓英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于是就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大概,我只想问何副主任一句,这些房产都是正当买来的吗?”
何欣怡道:“这是我父亲和卢伯父一起经营的,不过是各落各的户。”
罗卓英道:“这我就无顾虑了。请问何副主任,除了归还房产之外还有另外要求吗?”
何欣怡道:“这是罗长官的辖区,我就不好表态了,请罗长官自己看着办。”
不表态就是表态,说明这事不能轻易了结,罗卓英哪能听不出来其中意思?
“赵主任,你代我出面,带军法处和警卫团去,把市政府房管处科长以上官员全部带回审讯,凡被占据的房屋要详细查明是何人所为,然后把人一个不剩的都赶出来,凡还在查封的立刻启封,不论何人如敢阻碍一律严办。中午之前把事情全部办好。”
罗卓英素有儒将之称,要么不动,如果动了就是干脆彻底、不留后患。把房管处科长以上的官员都带回来审讯,目的就是想把他们谋财据为私有的事实砸死。
更主要的是何欣怡既然亲自找上了门来,那就不容有任何迟疑和调处了,否则事情将会越闹越大,最后不光市政府和市党部,就连自己和陈诚也不好下台。
政治部主任本身正因为没有把何欣怡交代的事情办好而忐忑不安,现在一听有了这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便立刻起身调兵遣将去了。
罗卓英的举动让何欣怡很满意,因此也不会在这里继续打搅罗卓英了,稍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起身告辞,准备前往卢家自己居住的宅子看望卢静的父亲和叔叔。
罗卓英也知何欣怡不便在长官部久留,留下了联系电话、又命警卫团派出了一个班跟随护卫,然后就亲自把何欣怡和谢昌华送上了车。
卢静父亲的身体并无大碍,前天在医院观察了四个小时候就出院了,弟弟被放出来了,昨晚又知何欣怡第二天要来,心里的烦闷便又减轻了许多,觉得卢家确实是靠上了一棵大树,连夜就吩咐把卢家有身份的人都接到了南京来,吃住也都安排好了。
何欣怡现在的地位必几十年前王妃娘娘的地位都高,能亲自出面为卢家办事,那是卢家难得的荣耀,隆重殷勤的接待就不用说了。
在六战区政治部主任这边,是十路人马乘坐十一辆汽车一起出动,其中警卫团的九个班去房子里撵人,政治部主任自己则带着军法处的一卡车宪兵直奔了房管处,到了那里不由分说就是一阵乱砸,凡在里面的人先是拳脚枪托相加,然后就全都捆起来扔到了卡车上。
罗卓英的命令是抓科长以上的,可这位政治部主任却是宁肯抓错十个、也不放过一个,是不是科长处长先抓回去再辨认,结果连两个娇滴滴的少太太摸样的女子也是一并对待。
大热的天,衣服穿得很单薄,倒让那些宪兵趁机手上揩了不少油。
去赶人的那些士兵更是如狼似虎,在卢家下人的带领下端着枪闯进了房屋,连踢代打的就把住在里面的人都赶到了一起,然后又是审问又是搜查,一些放在房间里的细软就自然的变了地方,一些衣物杂物也被扔的到处都是,最后也不准捡,就把人全都赶到了房子或院子外面。
带队的军官却振振有词:你们这是擅自强占民宅,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你们的还是房主的。
马元放闻讯大惊!连忙赶到了六战区想问个究竟。
六战区政治部主任昨天被马元放坑了一回,今天便丝毫不给马元放面子,手指往天上一指道:“不要跟我说,就是罗长官也做不了主。南边的那位副委员长夫人亲自来了,这里面如果涉及到你,我劝你还是赶快主动上门认罪去吧!”
马元放一听竟捅破了天,想来找别人肯定是没用了,于是赶紧溜回家,给后台老板陈果夫打了个求救电话。
第五七三章东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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