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风呼吸里有一股浅淡的气味,和宁千重身上的脂粉味大相庭径,呼吸交错间,却是能称得上好闻。
“你可以听我说完,再考虑要不要带他走。”江御风说。
他很有耐心地抚平我的鬓发,环住我的腰:“宁千重嘴里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假的,此事他虽不曾知会我,但我也是知晓的。的确是有人托他办事,求他将林青劫来,至于此人许诺了他什么,那我就无从得知了。”
我揪着他的衣襟,试探道:“是谁?”
江御风似是玩够了,现下不再折腾我,直接道:“是个与你我都有旧的人。”
“此人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教中,我也是无意中与他碰上面的。宁千重从他口中知晓了你们一行人即将往京城来,于是便在教中京城的分舵候着了。我并不知道你也跟着一同来了,只当宁千重又往我房里塞了人,于是才会看也不看便冲你说‘滚’。”
他一说,我又想起方才的无赖之举,绷着脸道:“说正事,刚才的事莫要再提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江御风轻轻笑了声,手指抚上我的下唇,装模作样道:“刚才甚么事,常小公子说的是你在我怀里软成了一滩水的事?”
“……”
他娘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了,不闹你了,”江御风收起笑意,“两年前群豪会,将你扔进坑里的那小子,你可还记得?”
“来求宁千重办事的便是他。”
闵晋?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我从未听说林青师兄与惊刀门有旧,他就算心中有恨,该报复的也应该是我或江御风罢。
江御风简单将来龙去脉道来:“说到底是桩情债,闵晋的青梅心系林青,林青将那姑娘肚子弄大了也不认账,孩子没生下来,那姑娘郁郁寡欢了一年多,不治身亡了。”
我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言语描述。
天底下竟有这么多坏透了的男人,前脚刚骂了龚汝城,后脚却发现身边就有一个。
他接着道:“朝夕相处的师兄弟竟是此等人品,的确很难相信。但闵晋是带着信物来的,的确是你们无情剑宗外门弟子的玉佩。”
我喉头哽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爹若是知晓剑宗里有此般品性低劣之人,必定早就押着林青去向那位姑娘跪下道歉了。
“那……你知道,那姑娘姓什么,是哪里人吗?”
江御风多半是不知的,他没料到我不先质疑事情真伪,反而问及了那位姑娘。
他沉吟片刻,道:“这我倒是不知,不过闵晋成日里浑浑噩噩,常常念叨着一个名字,有时是小若,有时是惜若,我想应该是他心上人的名讳罢。”
我猛地魇住了。
江御风拍拍我的脸:“小矮子,想什么呢,也不必如此惊讶吧?”
闵晋是惊刀门弟子。
我喃喃问道:“惊刀门……是不是在苍州?”
江御风点头。
青梅竹马,惜若,苍州。
原本该是我师嫂的程姑娘,闺名便叫惜若。
141.
乱套了!
我重活一回,为何一切都乱套了。
师嫂性子温柔,待谁都是轻声细语的,哪怕有装作和尚来化缘的乞丐,她也会给人家送上一碗饭。
我极少喊她师嫂,更多时候都是唤她姐姐。
无情剑宗清一色的男子,前几年才开始收女弟子,我爹也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从小在男娃娃堆里长大,亦能感受到师兄们实际上是拿我当小师妹来宠。
可男子总是粗心大意,时常有照顾不周之处。
程姐姐不一样,她甚至比我娘更要心细,嫁给了大师兄之后,比她年幼好几岁的我与谢陵,都教她当亲弟弟一般照顾。
我还记得她做的桂花糕,又软又糯,香甜可口。
可是江御风同我说,她没了孩子,人也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呢。
老天爷对我太好了,我死而复生的这几年,一点苦头也没吃到,身边的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原来报应在了她身上。
江御风抚着我的面颊,皱眉低声道:“你……你哭什么?”
掩在衣袍下的手指紧紧攥着,我一张口,的确是遮掩不住的哭腔。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欺负你时倔得要命,反而听着旁人的事掉了眼泪。”江御风伸手去抹我的眼泪,放缓了嗓音:“不哭了,你这样哭,接下来我还怎么同你说事。”
我抵在他怀里抽气,闷声道:“不用管我,你继续说。”
江御风顿了顿:“引起我注意的倒不是此事,宁千重愿意替闵晋报仇,那是他的事。有一日我从外回来,与闵晋闲谈,他不慎说漏了嘴,我才知两年前的事并非如此。”
江御风一介教主,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去管手下与闵晋的私事。
若非闵晋晃神提起他心上人病倒的时日,恐怕也不会翻出两年前的旧事来。
原来闵晋根本不是为了替师父出气。
他那时只是猜测那个负心汉是无情剑宗的林青,于是便瞅准时机想将人劫去逼问。不料林青只是路过后院,他和林青擦身而过,一路找错了方向,在后山上见着了和江御风分道扬镳的我。
我已经记不清那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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