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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490摧毁

    敌方三寨警钟鸣响,一队队唐军分从三寨开出,在寨外布阵待变,行动快捷而不乱,尽显唐军高效率的机动性和训练有素。
    徐子陵、麻常和杨公卿于此际各领骑兵出城,横列三阵之后,以千五人组成的骑兵阵遮挡敌人视线,不让敌人看到从城内开出的十挺八弓弩箭机和五台大飞石,还有二十辆木驴车及过百辆虾蟆车。
    五千城民被组织起来,不断把沙泥包送往城外。
    徐子陵遥观敌阵兵员调动,正不住增援第二重壕堑边沿的箭塔阵地,敌方三军以由卢君谔亲自率军的军队兵力最强,达一万二千之众,其他左右两寨之军,兵力在六千人间,加上守护十二个箭塔阵的唐兵,他们眼前唐军总兵力接近三万人,是他们兵力的四倍。
    杨公卿道:“唐军左寨的领军是冯立本,右寨的领军是秦武通,都是李元吉的心腹将领。”
    对手是李元吉而非李世民,徐子陵心中顿安,问道:“卢君谔的兵员分作前后两阵而非一般的二阵或六阵,算否不依常规?”
    麻常解释道:“这是阵法,分军为前后两阵,每阵再分前中后三队,以长枪居前,弓手居次,弩手列后,当我们攻击他们,前列的枪手蹲地迎战,起立者斩,故不得退;次队弓手跪地迎战,后面的弩手站立发射。当前阵箭矢射尽或伤亡过重时,前阵撤后,以后阵更代,故名之为阵。阵利守不利攻,不易攻破。”
    徐子陵点头道:“原来如此,可知李元吉是严令手下以堵截围困为主,不让我们破围往与夏军会合。有什么方法可令卢君谔真的相信我们是要突围而去?”
    杨公卿道:“在眼前敌军重重围困的情况下,能勉强突围的只有轻骑兵,倘若我们在骑兵调动上用点工夫,当可骗过敌人。”
    徐子陵道:“此法留待日后之用,今晚我们的战略目标是填平第一重壕堑的一段,以大飞石摧毁等二重壕堑的两座箭塔,设置能与敌人隔壕对峙的稳固土泥包阵地,便是大功告成。”
    一声令下,号手吹响号角,由跋野刚率领的中军,开始往第一重壕堑推进,左右两军随之移动。
    左军领队是单雄信,沿伊水西岸推进;右军领队段达,西面虽空空荡荡的无险可守,却有定鼎和厚载两门内的伏兵呼应。
    在定鼎门和厚载门后严阵以待约两队千人骑兵团,分由王玄恕和孟孝文两人率领。
    徐子陵的骑兵队亦缓缓前移,二十辆木驴车随后,每辆木驴车内藏工事兵各五十人,负上运土填壕之责。
    十挺八弓弩箭机和五台飞石夹杂在骑兵丛中缓缓而行,城外战云密布。
    敌方战鼓齐鸣,震动城南外的伊洛平原,敌方高寨冲出一队近二十人的骑兵,来到卢君谔的阵后方。
    卢君谔的主力军开始移动,往第二重壕推进,支援壕沿正对长夏门的两座箭塔阵。只要能顶着守城军的反攻,唐军可从第二重壕的缺口切入,对越过第一重壤的守城军拦腰施袭。
    大战一触即发。
    ……
    沈牧在内堂苦思的当儿,虚行之和陈老谋求见。
    三人围桌坐下,陈老谋道:“刚才我和虚军师研究战术,虚先生提出几点顾虑,我认为他该直接向少帅说出来,故硬把他扯来见你。”
    沈牧闻弦歌知雅意,心知虚行之定是有相反意见,却不敢在众人面前提出,所以在私下向陈老谋说,希望由陈老谋提醒自己。欣然笑道:“军师有什么意见,可坦白说出来,我沈牧岂是王世充般胸窄、不能容物之辈。”
    虚行之尴尬地应是。
    陈老谋道:“据我们掌握的消息,那收买刘志成的济商韦清,把两只信鸽交给刘志成后,连夜离开陈留,不知所踪,虚先生认为此事大不简单。”
    沈牧愕然望向虚行之。
    虚行之道:“李世绩不但才智过人,且经验丰富。上趟少帅运粮往洛阳,被唐军缀上,以少帅的精明,岂会不起疑心,必彻查内奸。我就怕李世绩早猜到少帅能揭破刘志成的勾当,将计就计的反过来对付我们。”
    沈牧皱眉道:“我们今趟能这么快揭穿志成,是有点幸运成份,李世绩怎会晓得?”
    虚行之道:“我们的对手是狡猾有名的香玉山,他不可能在此事上没有后着,他既能收买志成,亦可收买其他人。说到底我们少帅军仍未能上下如一,意志不坚定的人很易被香玉山乘虚而入。假如志成的手下中真有这样的人,志成忽被扣押,改以别人代他职务,那志成内奸身份被揭破一事,对敌人再非秘密。”
    沈牧一震道:“军师的思虑确比我更缜密,唉!现在该怎办才好?我们螳螂捕蝉的大计岂非行不通?”
    陈老谋道:“此事可从详计议,我们先假设虚军师猜测正确,另行计中之计,说不定仍可教李世绩吃上大亏。”
    以沈牧的才智,仍感有点吃不消,头昏脑胀的喃喃念道:“计中之计?有什么计中之计呢?”
    虚行之道:“文原正领一军五千人从东海开来,如部署得宜,或可成为奇兵。此事交由属下办理,我不但要骗过可能的内奸,还要骗过香玉山布在我国境内的探子。”
    沈牧首次感到香玉山对少帅军的严重威胁,点头道:“此事就交由先生全权主理。”
    陈老谋道:“军师还有两个提议,均是针对若窦军兵败,我们少帅军的应对后着。”
    沈牧大喜道:“我正为此不能安寝,先生有什么好提议?”
    虚行之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跋爷临走前,曾拉我到一旁说过几句话。”
    沈牧一呆道:“他说什么?”
    虚行之道:“他说若少帅不放弃与窦军会师虎牢的想法,不待洛阳城陷,我们少帅军将先一步守不住自己的阵地。”
    沈牧整条脊柱凉飕飕的,因他确是一直暗里持有这种想法,认为无论窦建德对他如何,基于江湖义气,他绝不能眼睁睁瞧着他被李世民摧毁。
    他又记起跋锋寒的话:“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
    战争正是这么一回事。
    虚行之道:“跋爷还有一句话,他说若你们少帅能将刀法纳于兵法,那李世民也不是他的对手。”
    陈老谋拍案叫绝道:“小跋的看法非常精到。”
    沈牧沉吟道:“我先以兵法入刀,假如能再以刀法入兵法,那岂非少帅军将像我的长剑般锋利灵动?他奶奶的熊,这么好的意见为何不早点直接向我说?”
    虚行之低声道:“跋爷指示,要到你不惜一切的攻打开封,才可把他的看法向少帅坦陈。”
    沈牧双目红起来,深切感受到跋锋寒这铁汉对自己的爱护和关怀,竟改变一向“当头棒喝”的作风,通过虚行之的口慎重向他提出忠告,用上如此心思,效果更彰显鲜明。倘若用兵如用刀,彼此刀锋相向的时刻,确无突厥人一向鄙视的“妇人之仁”存身之所。
    虚行之的声音继续传入他耳内道:“夏王现在对少帅已生怀疑,少帅若依原约试图进军虎牢,会令夏王误会宋缺大军已到,在不明白少帅苦心下,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岔子,对双方均有害无益。”
    陈老谋插口道:“虚军师之言有理,我们是宜守不宜攻,李世绩非是等闲之辈,且得香玉山暗助,我们实不宜冒险出击。”
    沈牧深吸一口气,清醒少许,茫然道:“我们确不宜妄动,否则若窦军兵败,我们回陈留之路肯定会被李世绩截断。两位还有什么更好的应付办法?”
    虚行之沉声道:“挖地道,取襄阳。”
    沈牧虎躯剧震,完全清醒过来,重复虚行之说的话道:“挖地道?取襄阳?”
    陈老谋邀功道:“挖地道这一招是我想出来的,这方面我是专家,由我主持,少帅可以放心。兼且少帅给我的鲁妙子机关学遗卷中有一章讲及‘竖井平卷法’,说的就是如何能挖出既深且长的地道,只要挖出三条地道,洛阳城陷时我们可迅速逃走。”
    沈牧点头道:“现在洛阳如同在我们控制之中,要挖地道绝无问题,谋老的提议确实可行,谋老须多少人手?”
    陈老谋道:“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出三条深、阔、长直通洛阳城外的地道,不但要特制的工具,还要熟练的工匠,我可从手下人中精挑年轻力壮者一百人,少帅再拨百名壮丁来助我,老谋有把握在一个月的光景完成挖出三条地道的壮举。”
    虚行之道:“眼下的形势,少帅纵能成功于洛阳城破之时安然逃离洛阳,往东退回陈留亦是自投罗网,唯一方法是逃往南方找寻立足点,假若能抵达水路四通八达的襄阳城,可经汉水入淮,顺流乘船往钟离,采迂回路线返梁都,且可引得唐军千里追击,缓和陈留所受的压力,一举两得。”
    沈牧皱眉道:“襄阳?”
    虚行之道:“襄阳虽非通都大邑,却位于汉水中游,西接巴蜀,南控荆楚,北襟河洛。若不夺襄阳,少帅东还亦被开封唐军拦截,那时前无进路,后有追兵,形势危矣。”
    沈牧问道:“襄阳现时情况如何?”
    虚行之道:“据其飞的情报,襄阳在十多天而被李世民大将罗艺攻克,朱粲、钱独关当场被擒,给押赴关中,双方均死伤惨重,襄阳护城河被填,城墙毁破多处,没有几个月时间休能修复,所以我们若于此时从钟离攻其不备,趁唐室水师全集中在洛阳、虎牢和开封三地,无力扞卫水道,我们有很大的成功攻取机会。但攻取襄阳的日子必须拿捏精准,过早则唐军有充裕时间反击,过迟则无法配合少帅从洛阳撤军。”
    陈老谋接口道:“攻打襄阳一事的成败全在保密,所以必须小心部署,此事最好交由军师负责。”
    沈牧沉声道:“假若出乎我们料外,胜的竟是窦军又如何?”
    虚行之答道:“那少帅仍须立即撤离洛阳,否则窦建德可能翻脸无情,不让少帅离开,来个瓮中捉鳌。人心难测,少帅虽以诚待人,却未必能得同样回报。”
    沈牧想起窦建德命刘黑闼留守大后方,很可能真个早有这样一条先破唐军,再歼少帅军的计划。
    同时亦看到自己这位首席谋臣,不单才智过人,更通达人情世故。他偕陈老谋来劝自己,因后者与他相识于微时,半师半友,即使指着他沈牧鼻子臭骂他也只余恭听的份儿。
    叹一口气道:“你们有把握一边守着陈留、梁都,另一边出兵攻夺襄阳吗?”
    虚行之道:“这十多天来我们日夜不息的加强陈留和梁都城防,沿岸增置堡垒,加上有飞轮船扞卫河道,李世绩兵力虽在我们一倍以上,仍没能力在短期内攻克陈留,冲破我军北面战线。少帅返回洛阳,李世绩势不能坐视,只要我们战术得宜,在少帅的指挥下,彼此配合,应可狠挫李世绩,彼消我长下,一天窦军对唐军威胁未除,少帅将无后顾之忧。”
    沈牧暗里再叹一口气,自己是为窦建德着想,跋锋寒是为他沈牧着想,虚行之和陈老谋则着眼少帅国的荣辱存亡;其间自是矛盾丛生。自己既为少帅军领袖,自应把追随他的人放在首要考虑的位置,绝不能因一己之私,把少帅国推进险境。
    虚行之最有说服力处是指出与窦建德会师乃他沈牧一厢情愿的想法,窦建德未必领情,极可能适得其反。
    此时洛其飞匆匆而至,只看他神情,便知有急事来报。
    ……
    城外喊杀连天,战况激烈。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反覆交战,攻城军和守城军仍是争持不下,双方互有死伤。
    卢君谔不愧为身经百战的唐室名将,没有中麻常之计,分兵从厚载门方向沿壕攻来,令埋伏在厚载、定鼎两门后的二千骑兵动弹不得。
    唐军集中全力硬撼已成功填满第一重壕堑,越壕强攻第二重壕堑外沿处两箭塔阵地的守城军。
    由卢君谔率领的高寨主力军全体迫至第二重壕南沿,以箭矢配合两处阵地的强弓投石机,硬拒守城军于隔壕外,令守城军无法推前,更无法填壕。
    另两寨的敌军轮番从第二重壕的缺口由右侧向越壕的守城军冲击,粉碎守城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两座箭塔其中一座被大飞石摧毁,另一座着火焚烧,可是在土泥包堆起护墙后的十多座投石机仍发挥庞大的杀伤力。
    箭矢漫空,有来有往。
    徐子陵方面约二十辆木驴被石头击破有之,抵不住火箭焚毁有之,只余五辆仍在撑场面挡箭矢。幸好十挺八弓弩箭机仍有七挺完好无缺,以之阻挡从侧攻来的敌人,力能穿透对方盾牌至乎挡箭车,发挥出防敌阻敌的重要功能。
    尚未被毁的三门大飞石,集中攻击敌方泥石包阵地,成为威胁对方投石机的超级武器。
    当攻往第二重壕的唐军矛盾手和弓箭手再一次被迫退,唐军从侧攻来的步骑兵亦潮水般退走。
    徐子陵见机不可失,一声令下,率领手下千五骑兵锲着敌人杀去,他左手持盾,右手持枪,一马当先,施展人马如一之术,催得座下万里斑快似旋风,敌人退兵只能及时射出两轮箭矢,便给他赶上,长枪到处,敌军人仰马翻,阵势大乱。
    乱势像波浪般蔓延,瞬时间影响整支从缺口撤往第二重壕外的唐军,徐子陵身后紧随的骑兵蜂拥杀至,敌人坠壕者有之,侥幸撤出缺口者则四散奔逃,乱成一片。
    杨公卿和麻常见已占先机,指挥第二队己军补上前军位置,向敌人阵地作出新一轮的攻击,务令卢君谔的主力军压力骤增,难以派兵迎战从缺口杀出的徐子陵和千五精骑。
    敌方左右两寨见势不妙,分别派出两支二千人的骑兵队,赶来堵截徐子陵从缺口破出的骑兵,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机动性强的骑兵队才能克制对方骑兵,否则若让徐子陵纵横战场,从侧翼或后方袭击卢君谔守壕的主力军,后果不堪想象。
    卢君谔的反应深合兵法,亲率三千骑兵在守壕军左侧布阵,以逸待劳,只要徐子陵胆敢来犯,就施以迎头痛击。
    一时蹄声轰鸣,杀声震天,把战况推上激烈的高峰。
    徐子陵首先闯出缺口,心念电转间,猜到敌人战略,假设他不顾一切的冲击卢君谔比他强大得多的主力军,后路一旦被另两寨赶来的骑兵截断,他们将变成孤军,有死无生,恐怕没有一个人能从缺口退回去。
    就在此时,一人不知从何处窜出,如飞般从远处往卢君谔的骑兵阵掠去。徐子陵的眼力何等厉害,一瞥下认出是跋锋寒,忙放弃退兵的念头,狂喝道:“随我来!”
    领着千五骑兵,往三千步外的卢君谔冲去,只要把卢君谔方面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他们身上去,跋锋寒将有机可乘。
    此时东面两门的守城军开门出击,他们的任务是填壕而不守壕,作用在牵制李元吉的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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