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抓过签字笔，一笔一划写着，慢得揪心，最后一笔甚至划穿白纸：“现在就去办，今天一定要处理好。”
    那不止是属于白琳的青春，也是他的，曾经的快乐痛苦，纠缠疏远，在今天都落下帷幕。
    许冉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他知道他应该离开了，她为了报复他，无所顾忌。
    而她终于领悟到让他最为痛苦的报复手段——伤害她自己。
    “白小姐，离婚手续已经办妥，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对于这些年我带你的伤害，无力弥补。
    我将名下全部资产转交专业机构，他们会每年向你名下打入一笔不少于五千万的款项。祝你早日康复。”
    白琳醒来时，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被纱布缠得像个上了年纪的埃及法老。
    “混蛋！”
    有些领悟来得太迟，白琳仍旧没有放下丧子之痛，但当她在污水中没游出多远就发现细菌入侵的速度远超想象。
    身体失去控制，很可能会死在阴暗肮脏的排污沟里变成一堆老鼠屎——而非她预计中的毁容时，恐慌打败所有的理智，占据绝对的高地。
    死神近在咫尺，她那一刻脑子里除了许冉，再也没有其他念头。
    执念的根源，一切的爱与恨，强烈到再也无法忽视，如果这一次她能活下来，她一定要和他纠缠到死。
    为什么爱的方式一定要甜甜蜜蜜？她就非要折磨他！
    他欠她的，凭什么一笔勾销？
    她该死的心就是放不下他又怎样？
    承认他的无可替代，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艰难。
    而他竟然在她好不容易决定重新接受他之后，挥挥衣袖，逃了？
    白琳闭上眼睛，深呼吸，不做任何多余的表情，不能流泪，眼泪会影响伤口，她一定要恢复原样。
    她这次是真的想清楚了，一定要用原本那张脸去招呼许冉！他是她的，永远别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曲家庄园。
    寒玖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一大一小，觉得自己可能还没醒。
    伸手摸到男人大腿上，用尽全力掐了一把，曲斯月一声惨叫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寒玖，你发什么疯！”
    寒玖小心翼翼的看着床上的小孩子。
    曲斯月看着她的动作，说道：“你是女人吗？”
    寒玖：“我只养过猫！”跨物种的养育经验真的奏效吗？这种绵软易碎的小精灵，她从哪儿下手啊？
    曲斯月：“你暗示我应该先跟你生个孩子吗？”画外音，那你怎么天生会吃饭啊？黄帝也没有带兵经验啊！
    最后，两人对峙以小奶包拱着小屁股钻进寒玖怀里告一段落，被命运选中的人一脸苦大仇深的抱住了她。
    呼~寒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幸好这娃不是六个月以下那种不会坐的奶黄包，好歹能坐能走，应该不难带。
    “麻麻？”
    下一秒，寒玖被小奶包叫得全身一抖，差点把她摔回去，这些天来一直紧绷的脸此刻终于有了活人的生动反应，尴尬得手足无措：“不、不是！我不是你……”
    然而口舌上的清白和瞬间孕育出珍珠的小奶包比起来，显然保护后者弱小的心灵更重要。
    “麻麻？”这次，回应小奶包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小奶包拱了拱圆滚滚的小屁股，两节莲藕似的小胳膊往寒玖脖子上一环，幸福的去睡回笼觉了。
    “这是，你女儿？”违和啊，寒玖腹诽，精分的曲大少有一个奶包女儿？呵呵，只能说这娃命好，像妈。
    “不是，我捡的！”男人的反应就像是被摸了小手就要断臂的维纳斯。
    寒玖很想吐槽，随随便便把别人老婆压到床上的渣男，有什么清白可言？但念头刚一升起，酸辣苦涩翻涌而至，已婚的她还不是一样失了身？
    “我命令你，照顾好她，不许她离开你的视线，听到没？回答我！”鉴于奶包睡了，两人的声音都很低。
    “曲家一个命令能换一个要求，呵，你觉得我应该要求什么？”目光交锋，手上轻拍的动作却十分轻软。
    奶包长得不像曲斯月，也不像任何一个曲家人，所以她的接受度还不错，奶包对她也是一样。
    这孩子怎么会这么亲她，目前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但她毫不怀疑，一个一岁大的奶包最大的心机也就是如何骗抱，真正的问题还是在曲斯月身上。
    “等我想好，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带着你的枕头从这间卧房出去——你太臭了。”
    被嫌弃的曲大少恶狠狠瞪了突然掌握主动权的小女人一眼，然而气势不足，烟味、汗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的气味连他自己都嫌弃。
    “麻麻，别走。”只是调整发酸的手臂，奶包就期期艾艾的哭起来，美梦成了噩梦，寒玖只能又亲又抱。
    “少夫人，三少请你共用晚餐。”玉子敲门时，寒玖正带着睡饱饱后睁开眼睛发现麻麻没有消失的小奶包做游戏，游戏是寒玖遍搜记忆倒腾出来的那个星星月亮扳倒坐下。
    当她回忆起这个游戏时，有些意外，明明是她的记忆，她却格外陌生。
    她以前演过一部反应华国几十年前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影片《云之鸢》。
    当时云城作为第一批被列强敲开大门的开放城市，富绅的孩子自幼念洋学堂嘴里都是玛丽有个小绵羊之类的启蒙，穷脚夫的娃则拎着破箩筐三五成群捡煤球为生。
    口头禅也都和物价息息相关，那部影片就是以几十年前的云城作原型，她清楚的记得一个暴晒的午后，冒充粉丝的原著作者偷偷探班，两人成了忘年交。
    原著作者是个刨根问底的考据党，她给寒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乱世不易，就连孩子也没有童年。
    云城是华国第一个被列强殖民的城市，也是整个华国最后一个被和平解放的城市，时值今日云城依旧有很多西式建筑。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八大处，八栋风格迥异的建筑，围绕着中间的和平广场，象征着当年殖民云城的八个列强国家，明明是巧取豪夺却美化成共荣互惠，无耻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