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的手机里有许多小狗的录像和照片,还有大狗的,但人形的合影只有一张,不怪陈初以为陈落更喜欢他的原型。谈到爱情,陈落更喜欢陈初而非祸斗,人和人才能谈恋爱,人和狗,充其量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可陈落对于爱情,又是游移不定的态度,他总在顾虑细致琐碎的事情。陈初是妖,他和陈初在一起,他一天天的变老,陈初保持青春矫健的模样,岁月将他们越推越远,这不是陈落想象的未来。陈初向往普普通通的爱情,就像他自己,一个开超市的普通人,两个人携手并肩共度晚年。
“喝水吗?”贝拉递来一瓶水,“马上绕过天山了。”
“谢谢。”陈落接过水瓶,拧开,喝了一口,问贝拉,“你活了多久?”
“二十多年?我又不是蠃鱼和鹿蜀,没有长寿的技能。”贝拉说,“怎么?”
“哦,我以为你们……”陈落略显尴尬,“抱歉。”
“没事。”贝拉说,“你想问什么?”
“如果你喜欢一只能活很久的妖。”陈落说,“你会苦恼吗?”
“苦恼?”贝拉问。
“对,你和他不能一同老去,你死后留他一个人在世上。”陈落说。
“那是以后的事情,我只关心当下。”贝拉说,“我和他在一起很快乐,这就足够。船到桥头自然直,对吧?”
陈落思考片刻,点头:“嗯。”
“你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贝拉说,“真好。”
“我是个幸运的人。”陈落看着窗外的景色,喃喃道。
第二天下午五点,汽车到达阿勒泰车站,陈落问贝拉:“我们怎么联系尹忠茂?”
“用手机。”贝拉拿起手机晃了晃,拨通电话,“尹警官,我们到阿勒泰了。”
“区人民医院。”尹忠茂说,“我在门口等你们。”
“好的。”贝拉挂掉电话,对驾驶位的司机说,“师傅,去区人民医院。”
离医院越来越近,陈落的表情愈发严肃紧张,车辆停在医院正门口,尹忠茂走过来:“陈先生,您好。”
“陈初呢?”陈落问。
“在病房,别担心,他在麻醉状态,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尹忠茂说。
“发生了什么?”陈落问,“他怎么受伤的?”
“额……”尹忠茂卡壳,“事情比较复杂,咱们进病房说。”
陈落跟上尹忠茂的脚步,一行人走进住院楼,坐电梯到四层,沿长廊走到尽头踏进右手第一间的单人病房。
病房中静悄悄的,陈初盖着被子,眼睛紧闭脸色苍白,一根根透明的管子连在他身上,接入机器和液体的药袋。陈落坐在病床边,探入被子里去摸陈初的手,冰凉的皮肤,和想象中的温暖天差地别。
“他抢救了一天一夜。”尹忠茂说,“做开胸手术,缝合以及处理后续感染。”
“开胸手术?”陈落问。
“为了拿出这个。”尹忠茂掏出一块泛着微光的柔软的石头,“用来换你。”他又拿出一摞文件,交给贝拉,“章已经盖好了,一式三份,签字,你就能拿走陨石。”
陈落握紧陈初的手,他没明白目前面临的状况:“到底怎么回事?”
“他自愿拿出陨石,成为一个普通人。”尹忠茂说,“陨石交给科协研究,你自由了。”
陈落怔怔地看着尹忠茂,片刻,转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陈初,他自由了?
不。
他只是从一个笼子跳到另一个笼子。
这依旧不是他想要的。
见陈落半晌不语,贝拉担忧地蹙起眉头:“陈落,不要逼自己。”
“嗯。”陈落闷闷地应道,“好。”
尹忠茂纳闷地问:“你不高兴?”
“高兴。”陈落说,他只是累了。
他见到了陈初,却欠下对方一份巨额人情债,或许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这份情太贵重,是人间独一无二的发光的星星,陈落只觉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
“那接下来……我就不在这陪你们了。”贝拉说,她拿着一份文件,“你在基地的私人物品我会邮寄到你在昆塔尔的超市,祝你未来的生活一片光明。”
“谢谢。”陈落说。
“你拿好这个。”尹忠茂递给陈落一份文件,“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指了指文件最后一页,“这里是我的电话号码。”
“好。”陈落说,他拿起文件放进背包。
“就……谢谢你们。”尹忠茂说,“谢谢你们为人类做的一切。”
陈落冷漠地看着他:“我们不是自愿的。”
尹忠茂尴尬地笑笑:“他的医药费由政府承担。”说完,拉开病房的门离去。
陈落呼出一口气,视线回到陈初身上,小心地整理对方额角的碎发,两只手叠放在床边闭上眼睛休息。
晚上,陈落去餐厅打了一份饭菜,独自吃完,回到病房。一个护士站在床边做检查,看到陈落走进来,问:“你是他的家属?”
“嗯。”陈落点头,“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两天吧,陪床的话你可以睡旁边那张空铺。”护士说。
陈落来得急,什么都没带,他坐在空床上,直愣愣地盯着陈初的侧脸。
护士走出病房,贴心地关好房门。两张病床中间的柜子上,一盏台灯发出昏黄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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