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在扬带着一身火气对答案，答案也跟他作对，对一道错俩道，黑白试卷被一片片红色所占领，彻底把心底那点星星之火吹出可以燎原架势。
    在扬，你这样画试卷会看不清题目。黎庚辰听着他越来越大的动静，转过头平静地开口。
    能看清！区在扬说完，蹭的站起来，拿着卷子跑了。
    黎庚辰叹了口气，平板里那一堆小块块被堆成了两条腿，其余的散落在地面，像只扭曲的黄豆表情包，嘲讽力max。
    他做不下去，关了平板思绪又飘到了他同桌三个字上面。
    冲刺阶段的老师效率极高，区在扬对完答案第二天，一模成绩就出来了。
    区在扬瞧着自己693的分数，脸上像是被分数狠狠甩了两巴掌。
    他明明觉得自己进步了，明明像只井底之蛙快爬到井口了，结果又被一脚踹回来了。
    上了课，区在扬没注意老穆叭拉叭拉说关于一模考试的话，掏出手机又看了几遍别人的，再把自己的各科成绩盯了好几遍。
    对上黎庚辰那不可撼动的741，心底的火气儿彻底被抽空，只剩一团旋涡准备随时吞没他。
    区在扬来来回回把自己的分数算了半天，瞧着身旁还在捣鼓平板一脸平静的黎庚辰，如鱼刺在喉，哽得他吞气都疼。
    往日区在扬闹，吉祥物会哄他。吉祥物生气他也会第一时间把人哄好，什么问题都不会搁到第二天。
    这次区在扬成绩不好，没脸生气，也没心思哄人，更没胆子去闹。
    黎庚辰抱着平板对一切视若空气，区在扬不找他说话，他也没吭声，坐一起不吭声的吃饭、学习。
    他们像两只沉默的公牛怼着彼此坚硬的角，四肢塌陷底气全无也不退后。
    度过寒冰一样的自习时间，两人一前一后的默默回寝室洗澡，然后一个十二点上床，一个一点再上去。
    区在扬憋了一肚子的话跟气儿，烙饼似的在床上翻腾，最后认命似的掏出手机，又调开成绩单。
    黎庚辰也没睡着，头对头的两个人蒙着同款被子用同款姿势举着手机跟平板。
    平板上方来自企鹅的特关弹出条消息。
    区在扬除了传文件之外基本不怎么用企鹅，发动态也是朋友圈，这晚居然改成在空间发动态。
    黎庚辰点进去，区在扬只发了一个难过的表情，没等他评论这条动态已经被秒删。
    动态一刷新就没了，黎庚辰放下平板，整个寝室没一点儿响动，只有头顶对着的那边好像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夜晚人的情绪容易低落，也容易矫情，区在扬一个没刹住找程楠诉诸一下暗恋不得的苦闷心情，然后程楠就颤颤巍巍地给他甩来几张他跟学神的聊天记录。
    区在扬看完后恨不得从床上跳下去跑隔壁掐死那丫的！
    但无论灵魂如何跳脚，躯体钉在床板岿然不动。
    区在扬退出程楠的界面，点开唯一的置顶准备说点的什么才发现他的头像好像换了，换成了从角落探出头的蓝胖子。
    临门一脚，区在扬怂如狗，钻洞里叫不出来。
    转头跑程楠面前喷了篇脏字小论文，顺便丢了一堆表情包。
    跟程楠的表情包战役进行的如火如荼，突然有人插了一脚，区在扬没注意手滑点了个表情包过去，表情包是个带着猥/琐奸笑、围着粉色围巾的熊猫图，下面还带了要命的一串字。
    头对头的两个人举着同款角度的胳膊，一时彼此呼吸已停滞，时间被瞬间冻住。
    区在扬瞧清楚手机页面上的对话跟表情包后，体内的七魂六魄被表情包上的七个字踹出体内，飞到地球边际，砰得炸开
    吉祥物：你喜欢的人是谁？
    你扬爸爸：[亲亲我就告诉你 jpg]
    第83章
    托那要命的表情包，第二天两人起床后对了一眼，然后尴尬的飞快分开。
    两人顶着同款纠结脸一前一后下了床，直到出了寝室楼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开口太难，两人默契地修了闭口禅似的度过了大半天。
    区在扬这天学习效率太差，神情恍恍惚惚地五分钟劈一次叉。
    恰逢课下，程楠见缝插针负荆请罪似的给他甩了他前两天收藏过的贴子。
    臭屎白菜：[链接]
    臭屎白菜：你自己掉了马，坐实谣言，这怪不得我啊！我当时只说是你同桌，没有点他名儿啊！[这锅我不背jpg]。
    区在扬昨晚算账的时候曾放话了，要是学神知道了这事儿，他程楠就准备一辈子住垃圾桶吧！
    顺便给林一檩介绍一打女生两打男生！
    你扬爸爸：？
    掉马？
    他掉什么马了？
    区在扬没点开那链接，点那链接还得跳转浏览器。
    他退出去直接点了贴吧app，径直点到我的板块，瞧着上面海绵宝宝的头像手有点哆嗦，揉了揉眼睛瞧向之前高一时注册的账号id：你扬爷爷。
    区在扬：
    区在扬：
    靠。
    刺啦，区在扬拖着椅子站起来，旁边的黎庚辰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会儿还没上晚自习，教室来的人不太多。
    区在扬捏了捏手，捏着手机点开收藏的贴子，第一行就是程楠发过来的链接名字。
    我的板块旁边消息的右上角有写着99+的小红点。
    区在扬觉得他现在整个人的灵魂已经飘到了断头台上，眼里只有泛着冷蓝光的刀刃，只要判官一声令下刀起头落。
    区在扬像犯了重罪的嫌疑人一样等待最后的审判，视死如归地点开了消息。
    无数个人点赞，艾特，更多的是顶着各种id回复他。
    每一条都像是在证明他前几天犯下的蠢，他拼命想掩盖、拼命想维持的现状，还是被他一时的放纵与愚蠢搞得满盘皆输。
    他还不知道吉祥物有没有可能会喜欢男生，他还没想好如果告白失败他的退路在哪，他还没准备好
    区在扬丢开手机，动静太大莫月再也没忍住转过头来，手里攥着手机一脸复杂地瞧着区在扬：扬神
    区在扬盯着她，一时没明白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莫月像是看穿他的不解，把手机推了过来，是几条聊天记录，是莫月其他班的小姐妹发过来的。
    她们都是磕双神cp的粉，这种事儿莫月一开始还在解释。她们只是圈地自萌私下yy，从不在正主面前说，也没想过真的将两个人扯在一起。
    但区在扬那条评论的存在，整个cp圈子炸了，整个年纪都在聊。
    那个小姐妹就跑来问是不是真的，莫月不知道不清楚别胡说否认三连。
    可当所有人认定一件事的一个方向，力量就会拧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水，势不可挡的卷跑岸边观望的路人。偶尔有微小的不同声音出现，也只会被来势汹汹的洪水吞噬成为所谓真理的一员。
    区在扬看完后，什么也没说，拉开后门直接走出去。
    走廊上突然涌来好多陌生的脸孔在一班附近徘徊，区在扬出去后所有人飘忽的视线全部找到目标，死死黏在他的脸上。
    所有人的目光里都有千言万语，但没人敢触他眉头大着胆子问。
    区在扬没在意这些眼神，慌乱的找了一圈没瞧见吉祥物的身影后径直跑去老穆的办公室。
    敲开老穆的办公室，老穆说找他谈完话之后人就走了。
    区在扬只好出来，把高三整栋楼翻了个底儿朝天，就是没有吉祥物的身影。
    他会不会已经看见了？
    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会不会也是这样认为的？
    都说喜欢即使不从嘴里说出来，也会用别的方式呈现。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无论多么小心翼翼，总有冲动上头的时候。
    吉祥物那么聪明，会不会早就察觉？
    只是他没捅破窗户纸，他也顺水推舟装作不知道。
    他人这么好，肯定在他无意识的时候陷入过纠结，他是不是因为这次犯蠢，还是让他为难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不知道用怎么样的方式去拒绝，所以干脆躲着自己？
    区在扬像上次一样满校园的找他，可一盏盏路灯亮起，蔚蓝的天不断注入黑色，世界由亮转黑，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在眼底划过，却始终不见他。
    学长，你真的喜欢学神吗？有人瞧见他，仗着夜色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大着胆子问。
    区在扬停下脚步，转着脖子直勾勾瞧着她。
    女生见他看过来也没着急走，不怕他似的抬头跟他对视：真的喜欢吗？
    与你有关？区在扬嗓子哑得要命，像活吞了十袋沙子。
    女生摇摇头，只是冲他浅浅笑了一声：学长，喜欢从来没有错，承认也没关系哦。
    即使有很多人无法理解，无法认同，带着偏见与狭隘，也要带着喜欢没错的勇气继续往前走。
    区在扬点了点头，女生走了之后他丢了魂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从兜儿里撕开吉祥物给他买的糖纸塞嘴里，那股子甜味儿给了他力量，让他还能再继续。
    刚走了几步，前面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
    黎庚辰站路灯下，身形笔直如松，灯光下那张脸分外动人，习习凉风在他周身也温柔化水。
    踏破铁鞋无觅处，心上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区在扬往前迈了一步，才发现他身形笼罩下，竟还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道身影照例仰着头，马尾发梢微微在后背蝴蝶骨处晃荡。
    学长，她们都说扬神喜欢吃糖也喜欢你，都是真的吗？女生问完敛下眼睫，小手揪着自己的袖口，虽然是问句，但好像自己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我黎庚辰不知道他该如何回答，他这一路上听到了太多这样的话，有人会跑来问，有人会带着笃定祝福他。
    可他不知道。
    试探、询问、猜测、推敲、验证，无论做什么，无论做多少，他都不知道。
    没关系，扬神有喜欢的人我也很开心，女生还没说完两人的空间突然闯入一堵墙。
    区在扬带着冬日特有的冷冽袭来，先是甩了她一对眼刀，然后龙卷风似的把人拽走。
    他紧紧地攥着吉祥物的手腕拽着人走，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黎庚辰默默地被拽着走，两人默契的依旧没吭声。
    有人表面上稳如老狗，实际心里慌成筛子，他真的慌了。
    心底最后那点秘密，所有的自欺欺人全部被戳开。
    他站在他们身后，被那个女生亲手把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下。
    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撕下所有伪装的外物，一/丝/不/挂的被吊城门公开处刑。
    心底的兵荒马乱被冷风一激只剩害怕铸成的无底洞，时时刻刻啃咬着他的冷静与理智。
    他得否认，他不能说实话。
    区在扬背负系统的惩罚三年，对谁都得说实话，别人问他无法否认。
    可吉祥物是自己的特定目标，是自己唯一可以不说实话肆意撒谎的对象。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还有这样设定。
    区在扬一路拽着人，这会儿已经上了晚自习，外面基本没什么人走动。
    他直接扯着人走到了教学区后边的小树林，树多夜黑，基本没什么人能发现他们俩。
    在扬黎庚辰见他停了步子，动了动胳膊抽开手腕。
    区在扬手心一空，他低下头就着余温借着黑夜苦笑了一声，这个动作就是个前兆。
    他要在黎庚辰说出不可挽回的话前先发制人，只有他否认，他退回，他才能保住目前的关系。
    黎庚辰眉头蹙着，一向会说话的自己只要遇到区在扬，就跟个哑巴似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还在思考，区在扬抓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扯着撞到树上。
    树干凹凸不平，区在扬又没收着劲儿，黎庚辰一时没防备，吃痛的唔了一声。
    在扬，你黎庚辰话刚开头，胸前的校服被人狠狠一抓。
    区在扬两手揪着他领口，黎庚辰被迫靠近，两个人鼻息交缠，区在扬能闻到他的檀香味儿，黎庚辰也嗅到他嘴里的蓝莓甜味儿。
    在扬
    我不喜欢吃糖。区在扬冲着他拔高声音道，仿佛这样才能壮了自己胆，吃了定心丸。
    我不喜欢吃糖！
    我也不喜欢你！区在扬用劲全身力气冲着他怒吼，发了疯似的否认。
    是不是这样就好了？
    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黎庚辰被当头一棒喝在原地，怔了半天也没办法思考、辨不了真假。
    所有的理智全被那句不喜欢你炸飞，心底弥留了一地的怒火。
    不喜欢？黎庚辰抓着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翻身把人抵在树干旁边的墙角，一双桃花眼染了怒火，周身火焰齐天。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平时不发火只是觉得不到那个点儿。
    他宠着区在扬，管着他，爱着他，到头来就换来一句不喜欢？
    黎庚辰勾起一边唇角，陷出单边酒窝，仗着自己比他高，像是偏执的想证明什么，他低头压着声儿质问：那让我尝尝你嘴里是什么？嗯？
    区在扬被突然变脸的黎庚辰吓着了，直觉感受到了他来自体内深渊的怒火，吉祥物的质问还没来得及细想，两人交缠的鼻息越来越近。
    黎庚辰一只手肘撑着墙角，另一只手附在他脑后，鼻尖戳着区在扬的脸颊，鼻息全数喷他脸上。
    黎庚辰的嘴，区在扬的脸，彼此只有一微米的距离。
    给尝吗？黎庚辰低声凑他耳边问。
    没退路了。
    也不想等区在扬回答。
    黎庚辰闭上眼，唇瓣轻轻落在他嘴边。
    只是刹那的碰触。
    黎庚辰在他嘴边退开，即使这个时候，还是想听到他给自己判下的死刑：在扬，是谁？
    你喜欢的是谁？
    你说亲亲你就告诉我的。
    区在扬眨巴眨巴眼，冷风吹得他眼睛疼，眼眶氤氲也糊了他的视线，他就这么想知道吗？
    那就告诉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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