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地的冬天比随地冷多了,刚刚入冬,就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雪来,铺天盖地纷纷扬扬的。
也不知道义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他原本就有肺疾,冷不得,不知道大牢里有没有给他准备炭火,不知道他的衣衫够不够……心里想着,管瑶清不由得抱了抱双臂,心里头越发的难过了。聂城霜说是出去找关系了,现在也不见回来。多耽搁一天,义父就多一天的危险。
当初离宫时,南宫青时千叮咛万嘱咐,说是让她出了宫也务必让他知道她在哪儿。可是现在,她有心告诉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信儿传到他的耳朵里。
而他,似乎也没有差人来找过她,是因为他太忙了,还是已经把她给忘记了。可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看着窗外的雪,管瑶清亦只能是一声苦笑了之。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聂城霜根本就没想过要真正的帮她,就算是想帮,他也帮不上忙,他之所以答应帮她,只不过是想借机夺得她的好感而已。此时此刻,那聂城霜正在城中的小酒馆儿里,温了一壶小酒,吃着牛肉,喝得不亦乐乎。
靳国,王宫。
“世子,您要的东西都备好了。”阿海疾步走来道。
“嗯,那我们走吧。”说罢,便径直走出了大殿,走进了茫茫雪色里。
大内天牢在皇宫西侧的云山脚下,大雪茫茫,已经看不清山体,隔着雪幕布,却可以看到天牢的大门口,守着几个侍卫,他们身着厚厚的棉服,手持长矛,端正正地立在大牢门口,双目炯炯有神,不敢马虎。
“世子!”看到南宫青时走来,他们忙揖了一礼,而后将其请了进去。
虽说这大牢内比外面稍微暖和点儿,可是依然阴冷潮湿得紧,尤其是那一股子浓浓的霉味,着实让人难以忍受,南宫青时下意识地掩了掩鼻子,那管伯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能否受得住这里的阴寒。心里想着,他便加快了脚步。
“阿海,快点儿跟上。”
“是,世子!”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南宫青时跟阿海他们终是走到了关着管伯的那间牢房前。牢里头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
“把门打开!”南宫青时冷声道。
“是,世子。”其中一个狱卒忙去打开了牢门,阿海率先走进去燃了灯。大牢里瞬间亮多了,南宫青时遂欲走进去,阿海却拦住了他,“世子,你等等,我先进去看看。”他知道,阿海这是为他的安全着想,便站在门口等着。
阿海径直走进大牢里,在大牢的角落里,有一张木板床,远远地便能看到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的。
“喂,老头儿,我们世子来看你了。”待走近,阿海拿手推了推那床上躺着的人,“老头儿,你听到没有,”可是那床上躺着的人却是一动也不动,哪怕是哼一声也没有,阿海顿感不妙,忙用力将他翻了过来,拿手指量了量他的鼻息,心不由咯噔一跳:咦?没气儿了?他忙转过身往牢房门口走过去,“世子,不好了,那,那老头儿没气了。”
南宫青时一听,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二话没说就走了进去,用手一摸,那管伯的身体已经冰凉,同样量了量鼻息,果然一点儿气儿也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他顿时瘫软地往后踉跄了一步,“怎么会这样?”原本想还想着他会冷,让宫里的丫头们备了厚厚的棉被跟棉衣,可是,可是他怎么就,不,他,他只是昏迷了而已,“阿海,快,快去把公孙太医叫来,或者,或者他并没有死。”南宫青时的心里头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心道。
“世子,可是,可是他的身体都冷了,已是死了多时了啊。”阿海不能理解道。
“我让你去,你就赶紧去。”南宫青时厉声道。
“呃是,我这就去。”……
看着管伯那缩成一团,冷冰冰的身体,南宫青时心里难过极了。除却管瑶清的那层关系,他敬重他,敬重他忠君爱国之心,敬重他经天纬地之才,这么样的一个人,就算不为他们所用,哪怕是交个朋友,也是值得的,以前没有机会跟他有所接触,现在有机会了,可是他却,
“管相国,你这是何苦呢,就算是你不愿意归顺我靳国,也不必走上这条绝路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堂堂随相管伯会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您是个聪明人,为何也这么固执,糊涂,您这么一死,什么就都完了,您知不知道……”
将军府。
雪,依然纷纷扬扬地下着。
天,也渐渐沉了下来。
聂城霜终于回来了,却是一身的酒气。
“你,你有没有去给我想办法?”闻讯而来的管瑶清一走近他便闻到了那浓浓的酒气。
“当然有啊,”聂城霜一把拉住她的手,“我就是去给你想办法,才需要应酬,”管瑶清蓦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喝醉了。”说着,便欲走开。
“瑶清,”聂城霜忙叫住她,“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你醉了,需要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看来,她不能再作他的指望了,她得自己想想办法才是。
“你不相信我,你终究还是不信我……”聂城霜说着满嘴的酒话,踉踉跄跄地坐在了椅子上,“就算是你不相信我,我也还是一样地会帮这个忙,哪怕是赔上我的命,我也给你办到。”管瑶清回头看了看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自行离开了。
王宫,大内天牢。
阿海跟公孙太医急急赶到时,南宫青时正喃喃自语着,阿海不禁吓了一大跳,忙走进去唤了一声,
“世子,公孙太医来了。”南宫青时这才稍稍清醒点儿,
“哦,赶紧让他进来看看,看看还有没有救?”
说话间,公孙太医已经走了进来,
“世子,莫急,容老朽看看。”说着,他便放下了身上背着的药匣子,忙走到那一动不动的管伯身旁,阿海忙不迭地为他举了灯。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管伯的手腕儿给他号起了脉,手刚把到管伯的脉搏上,他的眉心便紧紧地皱了起来,并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世子,他,他已经死了最起码有两三个时辰了。”
南宫青时这才相信,这管伯是真的死了。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他是真的死了,只是一时间之音难以置信而已。
“那,那他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自杀?”南宫青时颇有些心痛道。
“他是病死的,世子,你看看,他的衣襟上全是血,如果我没诊错的话,他有肺疾,这种病随着年纪的增长,会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天气寒冷的时候,想必这位老者是因为受不了这大牢里的寒气吧。”公孙太医也不无惋惜道。
“世子,我们已经尽力了,”阿海见南宫青时难受的样子,不禁劝解道,“或许,他命该此时绝吧。”
南宫青时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一生荣光,没想到最后会惨死在大牢里。”……
这天晚上,管瑶清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莫名其妙的难过到极点。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取了马匹,欲只身前往王宫。即便进不去,哪怕是在宫门口守株待兔,也总比待在将军府里干着急的好。
对于管伯的这个噩耗,南宫骥也深感意外,
“这老头儿,还真是个卑贱的命,给他一条生路,他都无福消受。”
“父王,儿臣有个想法,希望父王能够答应。”昨天一夜,南宫青时都在琢磨这件事。
“什么?”南宫骥蓦地转过身来,讶异地看着儿子,“人都死了,你还想让父王怎么做?”
“儿臣想,既然他人都已经死了,父王您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差人把他送回随国,让随君好好地安葬他,这样,也能彰显我靳国的大度,父王您的大度,不是吗?”
南宫骥听罢,微微摇了摇头,
“儿啊,你为何要对这管老头这么好,说到底是不是因为那丫头,就算是你对她再好,又能怎样呢?她不还是不盛你的情吗?你看看,你好心好意留她在宫里,可是她呢,难不成日后你要随她到宫外去住?”
“父王,这是两码事,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敬重那管伯才学高,忠君忠国,是个难得的相才,跟瑶清没有关系。”南宫青时解释道。
“当真吗?”南宫骥反问道。
“父王……”南宫青时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如果您觉得不方便,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南宫骥沉沉地叹了口气,
“还有,你预备把那随国公主怎么办?”
南宫青时微怔,
“父王以为如何?”
“虽说我们现在已经是把随国臣服了,可是在诸国之间的威信还是要有的,既然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就按原计划进行,一来,可是稳固随国君民的心,二来,也不算失信于随国国君,失信于天下。那管伯已经对天下人说来负荆请罪了,我们也没必要再揪着不放了,对不对?”他知道儿子的心里一直想着那个女刺客,可是那样的女子,日后如可能辅佐他坐天下?
“父王,儿臣方才说的,您……”父子俩各有各的心思,南宫青时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他说那些事。
“无所谓了,你想办,就交给你去办吧。”
第68章:管伯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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