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闻绰终于有了那么点于心不忍的感觉,他拨开白杨额前的碎发,又拍了拍他的后背,想起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时候。
白杨,以后我们两个还是一起,等我挣了大钱,带你过好日子。
白杨动了动唇:不
不什么不,不要你买电脑了,又犯傻。
白杨抬头,一双眼黑漆漆的望着他:我买。
闻绰顿了顿,轻笑一声,忽然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无声的摇了摇头:乖,不买。
他四肢健全,不傻也不笨,为什么要一个傻子的血汗钱,人总是要学会低头的,先学会低头,以后才能抬起头来。
白杨在他怀里动了动,然后费劲的抬起头,掰着手指认真的算了算:多少钱?
闻绰忽然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喜欢白杨,也许有时候只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接受不了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傻子,一个男人。
他捏住白杨的手,发现上面还缠着纱布,力道又轻了些:别问了,不用你买。
白杨也许是觉得他在耍自己,微微抿唇,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没生气,闻绰条件反射怂了一下,然后把被子一盖:睡觉,睡觉。
第114章 白杨,那个少年
闪电的舅舅在附近工地当包工头, 他听说闻绰想找工作, 先是啧啧称奇, 然后十分讲义气的给指了条明路:正好那边缺小工,我跟我三舅说一声, 让你过去搬砖,一天一百四, 咋样?
闻绰把手上最后一个游戏号卖了两千多,扣掉房租, 还剩了一千,勉强能撑一段日子,闻言不死心的问道:除了搬砖, 就没别的活了?
闪电拍了拍他的肩膀:闻绰,哥们儿我一向服你, 咱们这么些人, 就你读到高中毕业了, 去工地搬砖是委屈了点儿,但临县这破地方也没别的活啊,你总不想去外地打工吧。
闻绰当然不想去外地,在本地都混这么惨,外地无亲无故的,他不得饿死街头啊。
工地分大工小工, 大工主要管技术活,钱拿的也多,小工就是纯学徒, 卖力气的,闪电缺钱了偶尔也会来混几天工,不过他父母健在,压力没有闻绰这么大。
你可小心点,上次有小屁孩走路没注意,脚都被钉子扎穿了。
正是酷暑时节,闻绰什么都没干后背就已经汗湿,他皮肤白,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工人中鹤立鸡群般醒目,闪电乐了:哎,信不信,你在这儿待上几天,保准黑的跟炭一样。
闻绰扣好安全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闷头铲沙子,然后用斗车拖到施工墙旁边,顶着太阳跟闪电一起和水泥,衣服不多时就湿透了。
工地虽然拿钱多,但卖的都是力气活,闻绰带着手套,咬牙扛了一上午砖,中午休息的时候脸色发青,他找了个背阳的地方坐着,手腕上全是水泥点子,掌心麻木的没有分毫感觉。
闻绰把脸埋在膝盖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汗水流下来,蛰的眼睛生疼,旁边的工人都在吃馒头,条件好点的泡了碗面,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周遭尘埃漫天。
闪电和他三舅一起吃的饭,回来带了瓶冰啤酒给闻绰,闻绰没要,他就自己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你说你,当初努把力考上大学,哪用现在这么辛苦啊。
闻绰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浑身骨头缝都在疼,他摘下手套,发现掌心磨了个大血泡出来。
这双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很适合在春日迟迟的时候抚上钢琴键,也适合握上笔杆,沾染笔墨书香,但很可惜,现在只能用来搬砖。
旁边的工人吃完午饭抓紧时间过去砌墙了,用大嗓门喊了一声:赶紧把水泥搬上来,不够用了,快点快点!
闻绰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扛了一百斤的水泥袋往楼上走,只觉得这钱真不好挣,但却难得有了几分倔强,硬是给撑下来了。
一连五天,他早出晚归,回来累的倒头就睡,基本上都没见什么人,连白杨都只和他匆匆打了几个照面,工人不是每次都能接到活,这是短期工程,再做半个月差不多就要收尾了。
负责抹墙的大工拿钱多,一天工资四百到六百不等,闻绰每天过去和师傅套近乎,然后跟着学,熟练了也能帮着搭把手,工资涨到了二百块钱。
这天中午,闻绰坐在荫地方休息,别人都在吃饭,他累的什么都吃不进去,自顾自坐着玩手机,就在这时,闪电拍了拍他的肩膀:哎
啧,说就说,拍什么拍。闻绰肩膀上两大块乌青,几天了都没消下去。
不是,闪电耳朵上夹着根烟,往后指了指,白杨那傻子在门口呢。
闻绰条件反射挡住脸,他顺着闪电指的方向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可能来这儿捡瓶子的吧,过会儿就走了。
闪电挑眉:屁,老子在楼上看他在门口站了俩小时了,估计又是等你呢,你这是找了个爹还是找了个妈啊。
闻绰一顿,然后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你别说我在这儿,把他撵走就行了。
得嘞!
听得闪电的声音远去,闻绰把手机屏幕当做镜子照了照,结果发现自己满脸灰,汗水顺着一淌,全是一道道的泥印子,想抬手擦一擦,结果发现袖子更脏,只得作罢。
头顶上方忽然洒落大片阴影,闻绰以为是去而复返的闪电,不耐的抬眼一看,结果发现竟然是白杨,顿时吓了一跳:卧槽,你怎么进来的?!
闻绰唰的从地上起身,回头看向大门口,闪电似乎有些无奈,臭着脸指了指后门,意思他是从那里进来的。
白杨今天没拎着塑料袋,大概不是因为捡瓶子才来这边的,他见闻绰穿着件旧外套坐在地上,浑身都是泥点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目光一沉,攥住了他的手道:回家。
闻绰甩开他:我工作呢,你自己回去,别在工地里乱走。
回家。
白杨又去拉他,抿唇将他往外带,四周人都纷纷看了过来,闻绰这几天又累又疲,心头恼火,推了他一把,谁曾想白杨没站稳,噗通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闻绰没料到这出,脸色瞬间一变,想拉他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手伸出去,又犹豫的收了回来。
白杨低着头没动,坐在地上,看不清神情,闻绰居高临下,盯着他瘦弱的脊背,也没动。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白杨还是一动不动,闻绰终于发现事情有些大条,赶紧伸手拉他起来,声音又气又急:哎我跟你说了工地不能乱走,地上都是碎石头,摔了刮掉你半层皮
啪嗒
一滴泪水忽然掉在闻绰手臂上,带着灼热的温度,他下意识看了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到嘴边的话也被堵住,尽数咽回了肚子里。
风一吹,手臂有些微微的凉意。
闻绰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白杨
白杨不说话,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手肘擦破了,两条血印子明晃晃的在上面,十分醒目,他低头慢慢拍了拍手心的沙砾,然后再次拉住闻绰,将他往外带。
闻绰这次没挣扎了,他把安全帽一摘,手忙脚乱的搁在砖堆上,略有些不安的被拉了出去。
白杨?白杨?你说话啊白杨,你是不是生气了?
闻绰看见他手上老长的一条刮伤,没敢生拽,将他肩膀强行掰了过来,白杨盯着他,神情有些冷冷淡淡的,衣服虽旧却干净整齐,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显得闻绰脏了,他酒红的头发褪了色,半黄半红,比流氓还像流氓。
闻绰又问:哎,你是不是生气了?
白杨还是不说话,拉着他脏兮兮的手继续往家里走,旁边有认识的邻居随便瞥了两眼,原本也没什么意思,闻绰却觉得自己这幅模样实在狼狈,有损平日威风,不用拉都走的飞快。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白杨没有松开他,而是掏出钥匙窸窸窣窣的开门,闻绰百无聊赖,只能跟了进去。
客厅还是以前的摆设,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理得规规整整,有废纸壳,有塑料瓶,还有易拉罐,只是靠窗的一角不知何时多了台电脑,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黑色的显示屏泛着浅浅的光泽。
闻绰愣住了,他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走过去打量一番,这才确定真的是电脑。
白杨默不作声的把门口被踢歪的鞋摆好,然后轻轻带上房门,捡起角落装满塑料瓶的袋子,像往常一样,蹲在地上一个个的捏扁,放入大蛇皮袋子里。
闻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
他搬砖的时候把手砸了没哭,和水泥慢了被大师傅骂没哭,现在眼睛却有些发酸,他背对着白杨,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入膝盖,许久都没动。
房里唯一的动静就是塑料瓶被捏扁的哗啦声,直到最后一个瓶子弄完,白杨才站起身,把蛇皮袋用绳子认真扎好,然后走进厨房洗手。
小臂上的擦伤微微肿起,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白杨看了一眼,却并不怎么在意,随意用水冲了冲,神情和往常一样,傻,却淡定。
殊不知,闻绰一个人哭成了傻狗。
白杨走进客厅,这才发现闻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有些迷茫的迈步走过去,蹲在他对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闻绰立刻吸了吸鼻子,然后胡乱擦了擦眼睛,再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他见白杨就在自己跟前,一双眼睛黑润润的,带着些许光,忽然将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白杨
闻绰哭的有些抽,他把脸埋在白杨有些硌人的肩膀上,连日的辛劳和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压也压不住,心中又恨又无力。
白杨难得给了点反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搬砖,累。
闻绰闭了闭眼,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松开白杨,捧着他的脸认真道:累只是暂时的,我不会搬一辈子砖,白杨,我以后肯定能挣钱,带你一起过好日子。
白杨抱着膝盖,看着他,仿佛很多年前的秋天,他也是这样,小小一团坐在餐馆门前,抬起头看着放学归来的闻绰。
是过往的青葱岁月。
白杨
闻绰低头吻上他的唇,怀抱一点点收拢,试探性的在唇舌间流连,缠绵且霸道,白杨被迫仰头承受着这一切,呼吸凝滞,许久后,指尖攀上闻绰的后背,然后缓缓收紧。
第115章 再也不扔下你一个人
白杨看着傻, 心里却比任何人都通透, 闻绰在他面前倒像没长大的孩子般,什么委屈都藏不住, 他放任闻绰对自己为所欲为, 带着旁人不知的宠溺,二人不知不觉就滚在了地上, 躯体厮磨着, 怎么也分不开。
闻绰从他唇齿间缓缓抽离,白杨却还有些呆滞, 眼尾带着薄红,一双眼多了些水色,躺在身下,无声的勾动人心。
白杨
闻绰眼神软了软, 最后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揽在怀中, 却不知发现什么,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片刻的微妙停顿, 白杨却毫无所觉, 依旧失神的靠在闻绰肩头, 白皙的侧脸多了几道泥印, 灰扑扑十分显眼。
某人一瞬间是有些心虚的。
闻绰进洗手间冲了冲手,然后拧干毛巾, 在白杨脸上囫囵擦了两下, 动作还有些生疏, 眼见着他脸干净了,这才停手,也没敢再抱他。
白杨仿佛明白他在做什么,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t恤,上面果然也已经蹭脏了,他用力拍了两下,发现拍不干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不太高兴的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闻绰:
他就站在门口,没好意思过去看,尽管可能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轻车熟路的从抽屉里翻出药酒和棉签,然后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白杨,换好衣服记得擦擦伤口,我回家洗澡去了。
房里没动静,闻绰抓了抓头发,然后悄悄带上房门。
他没有回家,而是又去了工地,为今天中午旷工的事向工头道了个歉,然后继续搬砖砌墙,打算做完最后几天,能赚一点是一点,多卖点力,做小半月说不定能挣五六千。
闻绰不知道白杨买电脑的钱是捡多少瓶子才挣回来的,现在只想赶紧挣够钱,然后赶紧还给他,浮躁的心终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沉淀了大半。
工作很累,是以前从没体会过的累,但累一点好,永远记在心里,也能让他记住白杨挣钱有多辛苦。
闻绰没像以前一样半夜才回去,时间差不多了就在迪厅电玩城门口晃两圈,让白杨以为自己在和狐朋狗友到处浪,免得他来工地寻自己。
中午空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叼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在手机上学视频剪辑,打算等技术练上来了,后期在平台注册账号,当个游戏主播,实在不行上网帮人剪点视频也能挣钱,总归技多不压身,心里有着自己的章程。
一眨眼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工程终于收尾,闻绰前几天在搬砖,后面一直在跟着大师傅砌墙,工资比普通学徒多了两千,林林总总算下来,差不多有六千块,一张张都浸着血汗。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气候也悄无声息的凉了下来,再也听不见盛夏的蝉鸣,餐馆的大师傅已经回来,刘萌萌转而在柜台负责结账,中午是用餐高峰期,下午才难得清闲片刻。
外间偶尔响起风动林梢的声音,树叶哗哗作响,带着惬意的凉爽。
刘萌萌正伏在柜台上打瞌睡,玻璃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走进来一名年轻男子,他五官利落帅气,身形修长,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很好的平和了那股子锐利,镜片后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看起来像是大学时期能把学妹迷得晕头转向的优秀学长。
他捋了捋自己修剪利落的黑发,手臂劲瘦,隐隐透着一股子力道,然后问刘萌萌:白杨呢?
刘萌萌还没从帅哥的脸上移开视线,闻言紧接着就呛了一口气,咳的脸都红了,一边锤胸口,一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是闻绰?!咳咳咳你把头发染黑啦?
昨天前,闻绰还是一头红中带黄,黄中带黑的斑驳发色,长时间不打理都能扎个小揪了,看起来像路边的行为艺术流浪汉,今天乍然把头发染黑,剪了个利落的发型,刘萌萌险些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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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软饭男(穿越)——碉堡(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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