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心里恶狠狠地想,你放心,在你得势之前老子一定会亲手干掉你这个趁人之位的王八蛋!
两人暂时无话可说,安静地围着气若游丝的篝火烤火。
半晌,和四实在忍不了这愈发诡异的安静,低声说:我们怎么来这里了?他顿了顿说,没人找过来?
陆铮鸣懒懒散散地挑着已经辨不出颜色的脏衣服烤火:晚上乱葬岗上出来掏尸体吃的野狗多,为免他们把我们和坟里的当成一家,我就将督主扛到这里暂时避避险。至于东厂的人为什么没来?他无辜地摊摊手,我一个小小锦衣卫又怎么知道?
和四打不过他,于是努力保持住心平气和,又问:你和东平坊的走火案
陆铮鸣突然打断他:督主,你知道你刚才说梦话了吗?
和四微微一怔,带着几分茫然看他。
陆铮鸣的眼神从他没有掩实的锁骨轻轻一掠,银灰的衣襟堪堪掩住白皙的肤色,但仍是不小心露了一点绯色
似赤阳初升的灼灼辉光,又如凤凰尾羽的一抹艳光。
第21章 美人千相
和四完全没有留意到陆铮鸣探究而略带露骨的眼神。他现在十分焦虑,他不清楚自己烧昏了头后是否已经泄露了,他处心积虑消灭锦衣卫,带领东厂走上人生巅峰的雄途壮志。
与此同时,他还担心自己神志不清时有没有将三岁尿床,七岁被狗咬屁股,十岁试图给常春宫小宫女送花,结果被他干爹揪着耳朵拎到小黑屋,鼻涕眼泪哭了一夜的丑事,一一倒尽。
和四这头焦虑万分,陆铮鸣那厮却是不急不忙,不慌不慢地往篝火里随手扔了根潮树枝。
很好,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火堆噗呲一声,灭了个一干二净。
悠悠一缕烟气升起,陆铮鸣的脸色在从破窗漏下的月光下晦暗不明,再有一身宛如从焦土里爬出来的破烂行头,简直和行走在深夜里凶神恶鬼没有两样。
和四下意识地往怀里掏掏,很好,他的保心丹没了,他必须要靠自己来面对这比日了狗还残酷的人生。
当然,真要给他条狗他也日不了,毕竟他是个遭天恨的天阉。
和四强行振作起精神,拿出绝技,打肿脸撑胖子,淡淡然道:哦?咱家倒是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他眼光轻转,与陆铮鸣的眼神相接,似笑非笑道,陆校尉可小心着点儿听,这有些事啊只能留在那道宫墙之外,出了宫墙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事。
老子后发制人,吓不死你!
和四本想以一个宫闱禁秘的大罪名冠下来,堵住陆铮鸣那张贱兮兮的嘴。
哪想陆铮鸣淡定地摇了摇头,也是似笑非笑看着和四的眼睛,轻声道:督主说得不是禁庭里的事儿,而是关于督主您自个儿的?督主不问问是什么吗?
和四脸上稳如老狗,内心已慌得一批。
完了完了!他一定知道自己三岁尿床,七岁被狗咬,十岁调戏小姑娘不成反被残酷的命运艹了一顿的黑历史!
生活太残酷了,而他只是个才十八岁的孩子,和四心里的眼泪水淌成了护城河。
和四强撑着最后一点逼格不倒:哦,你倒说说,咱家梦里说了什么?
陆铮鸣没有再管那堆灭了的篝火,怕冷似的搓了搓胳膊,抱臂仰头靠在柱子上,脸上的笑容和四看得并不清楚:我说了督主肯定要生气,指不定回头就要拿办我。
呵呵,你知道就好,和四不动声色道:咱家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你说便是?
陆铮鸣歪过头,像真仔细在打量他是否是这么小气的一人,忽然咧嘴一笑:的确不是。他顿了顿,在和四紧张的心情下,用着一种急死人不偿命的语调一字一慢道,我听见督主哭了。
和四愣了一下。
陆铮鸣像是看穿了他的不解,淡淡然一笑:我听见时起初还不敢相信,毕竟督主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上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整个大燕没有比您再煊赫风光的人了。他嘴唇轻轻抿了一抿,怎么会哭得,那么苦呢?
最后的那三个字,被陆铮鸣咬得很轻,仿佛再重一点,落下时便会击碎什么。
和四高高悬起的心随着陆铮鸣的话,慢慢落下,却是落入一片茫然中。
诚然,他的幼年乃至少年时期,过得颠沛流离,如今回望满是坎坷波折。
但和四很少觉得苦,可能是他忘性大吧,再难的事回头舌头卷上一颗糖,便也渐渐忘了。
和四神情怪异地问:就这些?
陆铮鸣偏头看他,颇有深意道:督主还想让我听见什么?
和四被堵了一堵,杀人灭口的心情暂时熄灭了,他连忙状作不在意道:东厂提督也是凡人,别说梦里落泪,醒时咱家一想起英年早逝的先帝,和咱们幼年失怙的陛下,便也止不住那满眼的泪水。
为了提供强有力的证据,和四很真实地低头擦了擦干巴巴的眼角。
陆铮鸣:
他见过许多脸皮厚的,这么厚颜无耻的倒是第一次见
和四以出色的演技,成功掰回一局,他不愿在自己的梦话上做多纠缠,鬼知道这个陆铮鸣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黑历史,赶紧划掉划掉!
他擦完眼泪,瞬间又恢复成平时矜傲清贵的模样:闲话说完了,说回正事儿吧。陆校尉,我看你这身行头,他好似才将陆铮鸣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啧了一声道,东平坊的失火案和你们锦衣卫脱不了干系吧。你别急着遮掩,我这次大意了在这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即便你不说,回头我就是将这京城扒了三层皮,也得将这幕后的人给揪出来剥皮抽骨,有干系的一个也逃不了。
和四说这话时脸上是没有表情的,但无端地就让人看出一种高深的冷漠与杀气。他上了东厂提督的位子,手上还没沾过血,大约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以为他是个好揉搓的软柿子,屡屡在毒打的边缘试探。
他们却是忘了,每一任东厂提督,走的都是修罗道,佛系的早在还没在东厂混出头就死于非命了。
陆铮鸣见惯了和四虚以委蛇的样子,乍然见到这个样子的他,愣了一愣,随之而来的是种隐隐的兴奋。
每见到一次这个年轻提督的陌生样子,就像从他脸上扒了一层面具下来,每一次都让陆铮鸣既是新奇又有种隐秘的愉悦。
所谓,不过如此。
陆铮鸣看了一眼唇色雪白的和四,弯下腰,动作僵硬地在地上摸索了片刻,摸到两块指头大小的火石,慢慢擦着火花,边擦边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督主的。当夜我是被派到东平坊去杀那几个所谓的卖油郎,到了那才发现自己被上头坑了。那几人哪里是什么卖油郎,分明是几个武艺高超,潜入京城的晋国探子。
和四略一吃惊:晋国人?
他惊得不仅是对方的身份,更是他们居然在东厂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京城!
算算这是第几次情报有误了,不行,和四决定这次回去之后要召集东厂的高级头目们开个小会,好好地教训教训这群拿钱不干活的王八蛋们!
陆铮鸣点头:他们似是借卖油郎身份藏在东平坊里,等着和什么人接头。我们在和他们交手的过程中,打翻了油桶,导致了那场火灾,差点连我这条命都搭进去了,他苦笑了一下,至于督主您这次大约是受了牵连,遭了这无妄之灾。潜进来的晋国人应该不止他们那些,今日之事应该是其他人过来查探风声,也可能是想杀与他们接头的人灭口。种种可能都有,陆铮鸣费了半天劲,才重新打出一点火花,赶紧拢到了灰烬里没烧完的白纸上。
和四一边沉思,一边眼神飘到灰堆上,这才发现那些白纸居然是扎纸钱!也不知道姓陆的从哪个坟头抓过来的,他就不怕坟里的大哥爬出来找他要钱么???
和四刚一胡思乱想,破祠堂之外,死寂的夜色里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声响。
那声音沉闷凝滞,不是寻常人的走路声,倒像是双并拢的脚,在地上一蹦一蹦的声音!
和四的脸色顿时一变,陆铮鸣亦是面露诧异。
第22章 祠堂观相
这月黑风高的乱葬岗上,前无人家,后无宅院的。在这个时辰出没的,除了野狐野狗,那就只有死人了。
和四心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但要说怕,还真没什么好怕的。他和四打小走南闯北,游荡江湖,见过万人坑,也爬过死人山。自从被/干爹收养之后,那便天天在东厂大狱里见识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活死人狱。
死人见多了,也就不稀奇了,来个会蹦的尸体也不过如此。
和四在极短的时间里给自己做好了心理铺垫,你瞧他陆铮鸣一小小的锦衣卫校尉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一堂堂东厂提督还能怂吗?
那是肯定不能的,哪怕和四心里头的小鼓已经敲得七上八下,砰砰响
一蹦一缓的脚步声停在了废祠堂之外,鬼火似的火苗摇曳在和四与陆铮鸣两者之间,他两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呼吸节奏,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陆铮鸣将插在靴子边的小刀拔了出来,和四则随手抓起方才陆铮鸣挑火的木棍,有模有样地架在胸前。
情况不大妙,不管来者是人是鬼,凭他两一残一病的颓势,恐怕都不好对付。
和四有点不甘心,想他东厂提督的椅子还没坐热,民男民女没抢,民脂民膏没刮,还没被人羡慕嫉妒恨地骂上几句死太监。临到头居然要和死对头,一个小锦衣卫同生共死,搞不好黄泉路上还要手拉手一起走,简直不能好了。
不知道阎王爷看到同样作恶多端的他两,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们发配进畜生道,得了,下辈子还得一起在一个猪圈里讨生活。
和四突然就悲秋伤春了起来,公公不甘心啊~~~
脚步声在门外停驻了片刻,祠堂里外一片死寂,夜里的冷雾沿着破石板的地面蜿蜒爬了进来,门板突然被有节奏地敲了两下。
每一下都清脆响亮,和夜半丧钟一样惊心动魄。
和四抿唇不语,只将木棍稍稍用力一握。
陆铮鸣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捏着那柄巴掌大的小刀,对着破门低声道:来者何人?
外边瞬间寂静了下来,仿若方才的敲门声只是两人的幻觉。
陆铮鸣把玩着小刀,双目如鹰,锐利地钉在那扇破门上,将声音微微提高三分:来者何人?!
这一声里透着丝丝血气,令和四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他骨瘦如柴的躯壳里像藏了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在此刻戳破了这副瘦弱的皮囊,拔刃而出。
门外终于又响起了窸窣的动静,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缓缓道:过路人,夜深露重,不知老朽能否借宿一宿。
听声音是个老人家。
陆铮鸣看了一眼和四,和四蹙眉微微摇了摇头。
陆铮鸣便又问:一行几人?
老头低声下气道;只我一人,行走江湖讨生活的手艺人,下了集市往家里赶,没成想半路下了雨,耽搁了。这天气,要是在外边冻一宿,明儿老朽能不能爬起来都难说。公子行个好吧,我不是歹人。
他说不是歹人,两人自然是不信的。
和四武功虽不行,但耳力向来不错,他侧耳仔细聆听了片刻,从那奇怪的脚步声出现到现在,祠堂周围的确没有其他动静。他抓起篝火边的半干外袍搭在肩上,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刚走出一步却被陆铮鸣拦下。
陆铮鸣嘴唇无声地朝他动了动:哪能劳督主动手。
他说着单手支地,像张蓄力已久的弓,一跃而起。
身形利落得让和四两眼发直,他回味了过来,不对啊,之前他不还是步履蹒跚,一副随时要嗝屁的倒霉模样。
敢情着受伤生病,要死要活的只有他一个???
和四情感受到了欺骗,很不高兴,决定等这次成功苟活下来,干脆就答应了这姓陆的,把他收进东厂当太监!
这一回倒真是他误会陆铮鸣了。
陆铮鸣的确受了伤,那伤看着吓人,烧得他面目全非,但还不至于让他动弹不得。至于之前的步履蹒跚也不是装得,任谁像条咸鱼似的,在死人堆里硬邦邦地躺上一天,再爬起来多少都会些肢体僵硬,行动不便吧。
陆铮鸣头也不回地走到门板后,两片破得漏风的门板在此刻倒显得坚实可靠,掩耳盗铃般地将他们与未知的危险隔开。陆铮鸣迎着漏下来的月光,对着门缝不知看到了什么。
和四只见下一刻,他伸手干脆利落地挑开了支门的棍子,懒懒散散地对门外人道:老人家进来吧,说一人就一人,多一人可都不行啊。
潜台词的意思很明确,多一人,便会少一人。
到了这份上,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还没找来,他两人就只有鱼死网破一条路可以走了。
门外老叟连声道谢,提着个被布料卷起来的木杆,背着个箩筐,慢慢腾腾地走进来了。
他的腿脚不便利,木杆被他当成了拐杖,走一步拄一下,声声掷地,盖过了脚步声,正是之前和四与陆铮鸣两人听见的奇异声响。
和四脸皮抽得厉害,觉得刚才胡思乱想的自己就是个猪脑子
那老叟在江湖走动久了,知道祠堂里的两人防备他,十分自觉地找了个远离他们的角落,将木杆放下,松开卷着的长布铺在地上,便缓缓坐下。
陆铮鸣重新将木门支起,回头时与和四交换了一个眼神。
和四便知道此人没有武功在身,外头也应该没有异样,不禁略略松了口气。
陆铮鸣瞟了一眼角落里吃干粮的老人,坐回原地,顺手将和四肩上的衣服扯了下来,又夺走他手里的木棍挑起衣服,架在那簇微弱的火苗上烤着,语气亲昵地与他道:都让你别穿这湿衣了,小心着凉,怎么不听话呢?
他画风陡变得很不正常,简直像个吃了春/药的基佬。
和四警惕地缩了缩,但是看了一眼墙角里的老人,他似乎领悟了陆铮鸣的意思,嘴角狠狠一抖,内心痛苦地挣扎了下,眼一闭陪着陆铮鸣演了下去:我这不是冷嘛~
壮汉撒娇,他也会的!
老叟听见两人的对话,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嘟哝了一句:两位公子是一家人?
锦衣卫和东厂是一家人,这大概是和四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但是他不能笑,还得含蓄地点点头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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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不带刀——墨然回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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