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就在这里中止,唐浩初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一直专注于在咖啡里放糖,一罐方糖都被他加光了,又在咖啡里仔细搅匀了才喝,然后因为甜味而满意地微眯起眼。白灵清看在眼里,咬咬牙抛出最后一个筹码,道:我和程昱发生了关系,而且有视频。
唐浩初这才终于抬头,淡淡看了白灵清一眼。
纵然她那天晚上在俱乐部摔在了程昱怀里,唐浩初也完全没有留意她,之后倒是留意了一下邮箱里的照片,是个标准的美女,还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和一种会让男人心动的楚楚可怜的味道,如今坐在这里看,那种楚楚可怜的味道更浓了。唐浩初没有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生关系的,也没问她是怎么和程昱在一起的,只问了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今年多大了?
白灵清愣了一下,如实答道:十九了。
唐浩初想起自己当初和程昱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十九。
视频就不用看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唐浩初将那杯对别人来说甜腻无比但对他来说却味道很棒的咖啡喝完,站起身认真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白灵清又愣了一下,这回是实打实地有些惊,急忙跟着起身:我真的不是想让你们闹分手,我只是想
白小姐,唐浩初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听到这话却又停下来,转头看向白灵清说:恕我直言,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程昱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也不想细究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讲,若不是你又是发邮件又是主动打电话约我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幸好白灵清还没笨到听不懂这话的言外之意,脸色登时变得惨白。而唐浩初一向尊重女性,这是他从上个世界就养成的习惯,所以语气在这个时候依然是温和的:所以,我建议你以后最好还是先搞定你想要的那个男人,再来找另一方谈。我也不是说你这样不好,毕竟运气这事很重要,比如你今天遇到的是我。但凡换了一个和你一样在意程昱的,或者是性格冲动的,今天恐怕就是你人生最后觉得舒心愉快的一天。在意程昱的人先不说,单说性格冲动的,若在楼下大厅动了手闹开来,惹得满城皆知,或用之前端上来的那杯热咖啡给你毁了容,纵使你有能力让对方付出动手的代价,你的脸也回不来了。
没有再看白灵清的表情,唐浩初打开门走了出去。修长的背影优雅地消失在了门外,就像再淡的墨在名家手里也能画出最美的山水,朴素的白他在身上也能清艳到胜过任何华服。
唐浩初回到别墅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他至今仍不确定自己到底更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和一个女孩子争男人,尤其是和明明长得很漂亮却不知道为什么智商如此低的女孩子争男人。若白灵清真的单纯善良也就罢了,找上他一脸诚恳地说我并不想你们闹分手但我又情不自禁地喜欢程昱,不知道是把他当傻子还是自己傻。程家就是想要搞低调才决定找个好操控不闹事的普通女孩当儿媳,可她从偷拍照片到录音录视频再到今天的表现,完全是自掘坟墓。
警告宿主,警告宿主,系统似乎已经探知了唐浩初的想法,开始发出接连不断的提示:家庭主夫的任务时间至今才过去五年半,还有将近两年才能完成,此任务一旦中断就要从头再来不可累计,建议宿主不要在这时候放弃任务,任务失败将会面临非常严重的惩罚
可唐浩初并没有停止收拾东西的动作,只在脑中问:什么惩罚?
惩罚一般都是各种病症,因为本世界原主患有自闭症,而自闭症患者在治好后依旧很难和人正常社交,很容易转成抑郁症,所以
所以任务失败的话我会得抑郁症?
对。
然而系统完全没有想到它不仅完全没改变唐浩初的决定,反倒让唐浩初决定直接放弃这个任务,连再找其他人尝试都不愿意了。唐浩初终于承认他没有做家庭主夫的天分,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竟一点也不爱程昱。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就能勉强爱上,但这世上最无法勉强的就是感情。七年的时间还是太长,他一开始就错了,这种没有感情单纯为了任务而在一起的事对任何人都不公平。他不想事事都受系统控制,他宁愿接受惩罚。
当晚唐浩初就带着行李离开了住了将近六年的别墅。
程昱正好出差了,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唐浩初临时住进了一间私密性很高的酒店,打算明天早上就买票回S市,然后进唐家医院工作。
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能买票,走出房门的力气都丧失了。
唐浩初原本想着放弃任务的惩罚不会来得那么快,抑郁症也不算什么,完全可以通过意志力克服,然而才短短一天的时间系统就下达了任务失败的惩罚,大脑生物胺严重失衡,前所未有的低落情绪汹涌而至,占据了所有神经。
抑郁症不分什么初期或者晚期,只分轻度和重度,对一个正常人来说骤然被抑郁的情绪控制,比从轻度一步步发展到重度还要痛苦。唐浩初甚至出现各种躯体不适症状,比如胸闷气短出汗失眠,尤其是安静的深夜和早晨,人最有空思考的时候,轻易就会拉入无法自拔的沼泽里。
丘吉尔曾将抑郁症形容成黑狗,说它一有机会就会死死咬着人不放,咬死了无数天才。唐浩初试图让自己进入脑域的宫殿,沉入学习的世界,却还是会无法自控地想一些没有边际的东西,想着想着就沉浸在厌世的情绪中。不能沉下心学习,甚至也不能看电影和听音乐,因为只要是能触动人情绪的东西,哪怕只有小小的一丝一毫,到他这里就会演变成巨浪,吞没所有理智。
次日早上唐浩初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一夜的心情,告诉自己今天要打起精神,立在那里枯站半晌,却迟迟无法移动。脑子里空空荡荡,嗡嗡作响,僵站了半天,不知道自己何时来到了窗边。似乎听见窗外有鬼魂在窃窃私语,几棵枯树在疯狂大笑,仔细辨认,声音又一寸寸消失,只剩下扭曲的影子。
他开始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废了。清楚地感觉到大脑变得迟缓,注意力涣散到可怕的地步,然而他无能为力。
不想讲话,也吃不下东西,电话自然也不可能接,所幸他已经博士毕业,参与的那个医疗实验项目已经完美结束,病人之前预约的手术也已经做完,几乎没有人会因公事而找他。
但会有许多人因私事找他,出差回来的程昱自然首当其冲。
程昱几乎急到快要把唐浩初的电话打爆,所以短短一会儿工夫便将他本就没剩多少电的手机打关机了。其次找他的是郑锐霖,但郑锐霖很少打电话来打扰他,从来都是发短信。会什么说天热要避暑天凉记得加衣,天亮了发一句早天黑了发一句晚安,最后再加一个早点睡吧不用回。
再往后是家人,唐振凯和戚向南给弟弟打电话的频率大约是一周两次,所以在程昱把唐浩初的手机打关机的情况下,联系不上弟弟的两个哥哥忍不住开始着急了。
转眼已经是第三天晚上,将近两天没吃东西的唐浩初发起了高烧。他的神智已经极度颓败,已经顾不得去想任何人任何事,却在这时隐隐约约地想起了霍彪。
想起了霍彪的声音。
在他起水痘时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彻夜哄他的声音。
向他表白时说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声音。
用明显哀求的语气让他不要像对陌生人那样的态度对他的声音。
在上个世界的最后一秒嘶喊他名字的声音。
他突然还想再听一听那个声音。
然后他就听到了。
得知屋里的人已经将近三天没出来过的时候,郑锐霖来不及怒吼酒店工作人员的不负责,只想第一时间把房门撞开甚至直接用枪轰开。待工作人员终于用房卡打开门,郑锐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屋内。而唐浩初就蜷缩在套房外间的沙发上,几乎要把自己蜷成一个茧,脸颊已经烧得一片绯红,那颜色落在郑锐霖眼里,仿佛利刃般刺得他眼眶发疼。
短短几米的距离却让郑锐霖感觉异常长,仿佛过了足足一个世纪才终于奔至唐浩初身前,抵达的时候竟膝头一软,半跪下去,哑声唤:浩浩
唐浩初已经烧得很厉害了,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只茫然地睁大眼睛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神采暗淡却依旧漂亮的眼睛微微抬起,如羽毛般的睫毛勾出动人弧度,然后下意识地把自己往沙发里缩了缩,像一只惊惶不安的小猫般瑟瑟地发着抖,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郑锐霖却把他强行抱进了怀里。
其实郑锐霖同样在发抖,双手在明显地颤抖着,手背甚至因为强行克制情绪而鼓起了青筋,动作却异常小心,如同抱着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珍宝,带着难以想象的温柔,声音甚至有明显的哽咽:浩浩乖,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把他抱起来郑锐霖才知道他有多轻,紧搂着烫手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就落下泪来。滚烫的泪滴打在唐浩初的额头上,恍恍惚惚间好像踏碎了两个时空,唐浩初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感觉眼前的人似乎和另一个身影渐渐重合,脸靠在那片藏着心脏的胸膛上,隐约中也流了一滴泪,恰好落在郑锐霖胸口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烫得郑锐霖整颗心都疼到蜷缩起来。
郑锐霖将唐浩初直接送去了最近的医院,联系不上弟弟险些报警的唐振凯和戚向南也分别从S市和军区赶了过来,同时找过来的还有程昱。
唐家人这才终于知道唐浩初和程昱的事。
唐振凯和戚向南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尤其是戚向南,只知道弟弟为他的案子做过许多奔波和努力,并不知道他具体做了怎样的努力。这些年唐浩初瞒家里人瞒得非常紧,只说自己出于做实验方便的缘故要搬出学校住,已将唐家药厂重新上市的唐振凯还为此给弟弟打了一大笔足以买下一栋别墅的钱,却完全不知道弟弟在跟一个男人同居。
独断专横的任务进度因此而从百分之二十一跃升到了百分之六十五。这个任务里得分最高的就是关系亲近的家人或爱人,因为只有关系亲近的家人或爱人才会为他不经商量而做出的决定产生长久难平的强烈反应。唐振凯的反应自然不是一般的大,戚向南更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但他想杀的不是程昱而是他自己。
郑锐霖却只管跟医生询问唐浩初情况如何,检查结果一时半刻出不来,现在只知道烧得很厉害,只能先把发烧这一关撑过去了,再看其它的情况。
光是烧得厉害这四个字就足以让郑锐霖听得心惊胆战。
打针的时候唐浩初突然像做噩梦一样不安地挥着双手不让任何人碰,还在门口跟医生说话的郑锐霖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了他,然后将他牢牢地搂在怀里。但唐浩初的身体依然紧绷的不像话,牙关也紧咬着,郑锐霖甚至担心也会咬着自己的舌头。
唐浩初并没有醒来,所以根本听不到郑锐霖的话,郑锐霖明知如此,依然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哄,直到他终于放松了一点,不再那样紧绷。
这一整夜郑锐霖就陪在病房里,静静看着唐浩初的睡脸,亲自打水给他洗脸擦手。他的呼吸很浅,浅到仿佛不存在一样,身上盖的被子瞧着就像没有起伏,可是拉着他的手就知道,他的身体依然很僵硬,始终都没有真正放松。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唐浩初好像醒过来了。
在外头抽完烟回来的郑锐霖听到动静,赶紧上前,就看到唐浩初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病房里一直开着灯,就是怕他醒来会觉得不安,郑锐霖尽量将步子放轻放缓,柔声道:浩浩,你感觉怎么样?
唐浩初的反应非常迟缓,只看着郑锐霖不说话,神色茫然又懵懂。过了许久,才小小声地开口:冷。
眼眶因为发烧而泛着红,就像是哭了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冷。
郑锐霖的心瞬间就狠狠抽疼起来。
原来心疼的时候全身每一处都会感觉到强烈疼痛。
宽大的手掌包住了冰凉的手,郑锐霖只觉得温度低得像一块冰,紧紧抱着他好让他暖起来。唐浩初被郑锐霖按在他的胸口,整个人都被包裹,就像躲进高高的城池,外面尽是狂风暴雨,无处藏身,只有这里温暖而安全,什么也不用担忧。
第69章 自闭的小可怜
唐浩初乖乖任由郑锐霖抱着,靠在对方怀里不说话也不动,连呼吸都非常轻缓,像一只小心翼翼的小奶猫。于是郑锐霖也放缓了呼吸,慢慢地跟着他的节奏,温暖的气息一丝一缕地缠绕在他身上,温柔而耐心地随着每一次呼吸安抚他。
两个人仿佛在晨光中静止,时间仿佛也静止下来,变得恬淡安和,唐振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愣了一下。他对郑锐霖搂着自家弟弟的行为感觉非常不悦,但没有当着弟弟的面表现出来,只走到弟弟身边努力放柔声音跟他说话:宝宝醒了?是不是还很难受?
纵然唐浩初已经长大了,唐振凯还是会习惯性地叫他的小名,似乎不管他长到多大,在他眼里也仍是小孩子。唐浩初听到声音,微微抬起头看向唐振凯,抬头的动作非常迟缓,那双原本清亮透彻的眸子只剩一片沉沉的纯黑,外面旭日初升、晨光明媚,他瞳孔里却映不进一点光。
唐振凯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脑中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却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尝试着跟弟弟继续说话:宝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哥哥让人去给你买好不好?
唐浩初很久没见到唐振凯了,本来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仿佛身体里所有和高兴有关的神经都被切断了一样,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开心或者积极的情绪,对自己喜欢的食物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他想要朝唐振凯笑一笑,喊一声哥哥,却突然觉得头晕恶心,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抑郁症并不是心理疾病,不是单纯的心情低落那么简单,而是生理性上的问题,脑内神经元功能缺陷,神经递质浓度低于常人,这种神经系统失调的情况会同时导致身体上的不适,头晕和恶心其实只是最普遍的症状。但唐浩初还是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朝唐振凯露出了一个微笑,可那声哥哥到底没成功喊出口。
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郑锐霖和唐振凯一样察觉到了唐浩初的不对,抱着唐浩初的手下意识紧了紧,直到医生过来做检查的时候才把人放开。面对医生的检查,唐浩初表现得非常配合,没有任何排斥或抗拒,只是太配合了,简直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他的手脚虽然冷得像冰,但烧并没有退,依然高得吓人,需要挂一次吊针才行,护士把药水和针头全部准备好了,郑锐霖见他定定地望着尖锐的针头发愣,长长卷卷的睫毛慢慢地眨着,以为他是害怕打针,忍不住将他重新搂进怀中,温声哄:乖啊,不怕,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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