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看上去还好好的呢，从台上下来，接过staff姐姐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汗一边甜甜地笑着说谢谢。
    结果转眼的功夫，金南峻就找不到他了，后来终于在逼仄的更衣室发现了这只正在偷偷抹泪的小狗狗。金南峻本来心情有点着急的，结果看到小孩靠着墙角蹲着缩成一团，他突然觉得于心不忍了。
    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对他来说。
    虽然姜天赐和田柾国是同龄人，甚至还比忙内大三个月，但是金南峻潜意识里却总不自觉地想要给姜天赐更多关注和照顾。
    不知道是因为他是外国人还是他本人性格和外貌的原因，他就是好像要比别人更加惹人怜爱一些。
    就比如现在，他看着他，心都化成一滩水了。
    金南峻在姜天赐面前蹲下来，手掌覆上去，摸了摸他的头顶，因为造型的原因，喷了发胶，摸上去有点硬，金南峻轻轻往下压了压。
    怎么了？怎么哭了？
    姜天赐抬起头，眼尾因为哭过的原因显得绯红，他两只胳膊抬起来，分别挡在脸旁边，手捏住两边的耳朵，吸了吸鼻子，又想了想，最后可怜兮兮地开口：我觉得我做的不好。
    怎么不好了呀？金南峻夸张地瞪大眼睛看他，我觉得你今天表现可好了！
    哥你是在安慰我吗？姜天赐又看着他吸吸鼻子。
    不是，我是队长，我要对你们负责，我不说假话的。金南峻认真回答。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姜天赐有多会给自己施加压力。
    人有压力很正常，有的是来自外界的压力，有的是自己给自己压力，很明显，他属于后者。
    大家总被他的乖乖牌外表给骗到，还以为是个多么没有攻击力的，软乎乎的小甜心，其实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了，他要强得很，一身的倔骨头，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严苛。
    旁人都觉得够好了，已经不错了，他却总不止步于此。
    这是优点，也是隐患。
    复杂的情绪翻涌起来，金南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起来吧，出去给你拿糖吃。
    初舞台结束，大家回到宿舍后会拿手机偷偷翻后记，翻评论。他们才刚出道，对一切新鲜事物都保持着好奇心。
    只是初生牛犊到底还是脆弱的，不比以后坚强的大明星，这时候他们看到不好的评论还是会伤心，会难过，手机往枕头底下一扣，能躲被窝里低沉好长时间。
    姜天赐有时候除了会看韩网的评论，还会刷微博，每天一搜防弹少年团，看看有没有在讨论他们。
    但事实是，他们一个小公司出来的新人组合，压根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关于他们讨论的最多的话一般就：里面有个孩子长得还挺好看，啊，竟然还是中国人啊，加油加油。
    相比起其他的社交软件，他更喜欢这里，因为韩网好像有很多人对他不满意，一个是他出道以来都不怎么爱说话，存在感很低，还有一个是他舞台也没有特别出彩特别亮眼的地方。
    关于他的最多的讨论，就是那张脸，很多路人看到都会夸一句，但致命的是，路人夸完后，压根就没几个他的粉丝能好好安利一下。
    最直观的一个点，就是成员们都已经开始有站子了，而他目前为止，就只看到过一个站子，还是中国人开的。
    出活动的话，底下那些不停咔嚓咔嚓的韩国站姐们，没有一个镜头是对着他的。
    韩国人们好像相比起外貌，更看重实力。姜天赐陷入了苦恼，果然还是自己的问题吧。
    除了更加努力练习也别无他法，每天结束练习，累瘫在床上，睡着之前，他还是会看网上的那些评论。
    但是不再看微博了，国内的粉丝们好像对他格外宽容，不管做什么都是好可爱好漂亮好喜欢。
    是因为我是中国人吗？所以哪怕实力不行的话，也可以对我放松要求。
    于是渐渐的他就放弃微博了，他怕自己被那些话迷惑，现在这个阶段反而是批评更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韩国人骂人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好几次被评论气哭，哭完了抹抹眼泪再继续看。
    她们说他跳舞力度不够，他就在手脚上都绑上沙袋练习；说他唱歌声音抖，他就在跑步机上练气息；说他太无趣，在镜头前什么话也不说，于是姜天赐就开始努力改变，在节目上也不只是乖乖待着，哥哥们说了什么，他立马想出有意思的话接上。
    结果晚上再登上论坛的话，就又会看到有人骂他：好爱抢风头啊。
    ......
    好像不管怎样做，她们都不会满意呢。
    其他人对他每天看恶评的这种几乎自虐式的行为毫不知情，姜天赐的崩溃都自己一个人藏着，平时看不出一点不对劲来。
    最后，是闵允其终于第一个发现。
    结束完当天最后一个通告，他们坐在保姆车上往宿舍移动。
    车上没人说话，大家都很疲惫，安静地待着闭目养神。
    闵允其坐在姜天赐旁边，看姜天赐一直在看手机，便伸出手捏捏他的大腿，提醒他：在车上看手机对眼睛不好，回宿舍再玩。
    姜天赐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闵允其要干嘛，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往里缩了一下，很明显不想让他看到上面的内容。
    很蹊跷。
    闵允其愣了一下，自己一个人偷看什么呢还怕他看到？
    第24章 夏天又来了【3】
    干嘛呢？他开门见山。
    没干嘛啊......姜天赐有点紧张，说话声音都底气不足，一边说还一边把手机又往下扣了扣。
    怎么，对哥哥都有秘密了？闵允其笑着伸手去捏他的脸，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去拿他手里的手机。
    姜天赐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他拔走了。
    他惊慌失措地诶一声，立马就要去抢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闵允其看着屏幕上的内容，眉毛已经慢慢拧成了一个川字。
    废物拖后腿花瓶
    他往下滑了滑，各种不堪入目的话映入眼帘。
    哥
    姜天赐在旁边莫名的心虚，伸出手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把手机还给他。
    谁知闵允其看了几眼后，把屏幕往下一扣，锁上屏后就直接把手机揣进兜里，表情淡淡，对他的动作置若罔闻：我先帮你收着。
    姜天赐傻眼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手。
    旁边的郑号錫听到这边的动静，伸头过来用眼神询问怎么了，闵允其没说话，摇了摇头。
    于是姜天赐也不说话了，这是在车上，大家都还在呢。
    他把头偏过去看向车窗外面，然后把窗户往下摁了一点点，平常这种情况闵允其在旁边应该要提醒他的：车窗关上才行。
    但是他今天却什么也没说，姜天赐静静地看着窗外，而他静静地看着他。
    兜里的手机在发烫，闵允其紧紧地把它捏在手里，首尔的夜晚也依旧繁华，斑斓的灯光反射在姜天赐的眼睛里，流光溢彩。
    有什么东西正在眼眶里凝结闪烁，越来越多，直到眼睑都托不住了，他微微抖动一下睫毛，那闪亮亮的东西就立马结成一颗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滑下去，然后马上就是第二颗、第三颗......
    他在哭。
    无声无息的哭，他一贯的风格。
    闵允其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姜天赐很陌生。漂亮到像个瓷娃娃的男孩子坐在他旁边，他在他脸上看到五彩斑驳的霓虹灯光，看到正不断往下掉的一颗颗透明珠子，还看到他在练习室的汗水，他磕青的双膝，他一览无遗的焦灼和不安，和摇摇欲坠的外壳。
    闵允其一直觉得他阳光灿烂又正能量，现在又觉得他那么脆弱，仿佛碰一下就会消散。
    晚上睡觉之前，他把姜天赐叫到阳台谈心。
    你手机我就先帮你收着了啊，你用的时候我再给你。
    哦，姜天赐干巴巴地回答，知道了。
    他看起来不愿多说的样子，但闵允其却没法装作无事发生，只要是真正关心他的，现在就没办法坐视不理的。
    姜天赐当然也知道闵允其想听什么，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又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在网上被人骂废物，本身就已经够让人难以启齿了，最难堪的是，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啊。
    但闵允其绝没有要逼问的意思，他只是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糖递给姜天赐。
    姜天赐接过来，没打算吃：晚上吃糖会长蛀牙，还会发胖。
    闵允其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孩的偶像自觉要不要那么强烈啊？
    吃吧，本来平时就够苦的了，在宿舍好不容易能歇歇，也吃块糖甜甜吧。
    姜天赐听出来他这话隐含的第二层意思，想了想，还是拆开包装，把糖扔进嘴里。
    是桃子味儿的，果然好甜。
    其实没什么的。
    不知道沉默了多长时间，嘴里的糖被含的只剩下了一个薄薄的片儿了，话在嗓子边上转来转去，姜天赐终于迟疑着小声开口。
    真的没什么，我就是......就是随便看看，也没放在心上，他们有的人，嗯......其实批评的还挺对的。
    闵允其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把姜天赐看得一愣，剩下那些逞强的漂亮话全在闵允其的眼神里又咽回去了。
    他突然就觉得不行了。嘴巴一瘪，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闵允其，里面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声音好委屈。
    其实我有点难受......她们老是攻击我。
    那一瞬间，闵允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软得一塌糊涂，但是又痛得要命。
    出道以来，姜天赐的粉丝构成里，妈粉最多。但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他的爸粉。
    想把他抱在怀里，亲亲捏捏举高高。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只是伸出手给了姜天赐一个拥抱，然后拍拍他的后背，珍重又怜惜。
    你很好了，你真的很好了。
    还有的话他没说出口。
    虽然知道这很残忍，也知道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但我啊，还是希望你能慢点长大。
    不要这样逞强，不要一个人偷偷抹泪，不要活得沉重，这些都不适合你，你应该是笑着的，快乐的，自由的，无拘无束的。
    我知道这些东西在这个圈子里太难，但我还是希望，在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偶像之前，你能先做一个没有烦恼，晶莹剔透的小朋友。
    姜天赐的手机就这么被闵允其没收了。
    金南俊和郑号锡显然也是知道了这件事，一起不约而同地加入了闵允其的监督小组。
    姜天赐彻底与网络世界隔绝，每天拿到手机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和妈妈聊聊天而已。
    他发现，摆脱那些恶评后，他每天的心情确实是好了不少，但是
    在闵允其第七次揪着他，对他深情复述网上的彩虹屁，并且强迫他一定要听后，姜天赐真的忍不住爆发了。
    哥！！！！！
    闵允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赶紧捏着他后脖子像安抚一只小猫一样捏捏，好了好了，让我把这最后一段读完。
    小姜儿真的好甜好甜啊，隔着屏幕看他说话，我都能闻到甜甜的奶香味儿......
    哥！！！！！！
    姜天赐崩溃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又捂住耳朵，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听不见听不见。
    这夸你呢你不听听啊，闵允其抱着手机，依旧很坚持，我觉得这写的挺好啊......
    够了，真的够了，姜天赐扒在他胳膊上眼泪汪汪，我这几天真的听得太多了，哥你真的不用再念了。
    大概是他的连续三个真的太过于真情实感，闵允其终于收手了，行吧，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姜天赐感恩戴德，赶紧拉着田柾国走了：那我去吃饭了！走走！
    小孩儿都走了，金南俊在旁边才走过来，问他：念完了？
    闵允其点点头：念完了。
    你确定这个方法有用吗？金南俊其实是很怀疑的，他脸上的表□□言又止。
    那有没有用，总得试一试吧。
    闵允其在心里叹口气。
    他又不是闲着无聊才天天这么折磨姜天赐的，他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至少得让这小孩儿知道，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他，爱着他的。
    因为他发现，姜天赐已经开始有点恐惧镜头了。
    第25章 夏天又来了【4】
    至于为什么能发现这个，其实还是因为粉丝的留言，在官推更新的小视频下面，有人这么问：
    【姜姜最近为什么总是不看镜头啊～得把漂亮的脸蛋露出来给大家看到才行啊！】
    闵允其抱着疑问的态度把当天以前发布的所有视频都看了一遍，看完后，一颗心急速坠落几万米，最后啪的一下落到地上摔得稀碎。
    观察仔细一点的话，就会发现，与其说不看镜头，其实是躲镜头。
    几乎找不到他直视镜头的画面，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偏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轮到自己发言了大多也是垂下眼睛或者看着旁边的田柾国。
    但是他的表情每一刻都好阳光好元气，以至于根本没有人往这个方向上想。
    他其实，是不敢看镜头的啊。
    那天晚上，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金南峻，两个人在床上面对面坐着沉默好长时间，最后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每天挑一些夸他的评论念给他听，帮他建立在镜头面前的自信感。
    但是，这个办法目前好像遭遇了一些瓶颈姜天赐不太愿意听。
    那可不行，闵允其继续想着解决办法。他一般是睡觉之前就拿着瓶牛奶靠近姜天赐，坐在他床头拍拍枕头：来，哥帮你练练韩语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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