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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电影人——superpanda(77)

    顿顿,他又说:署名者:第一个,谢兰生。
    谢兰生则笑了笑。
    王先进又继续说:李凯、王峰、张冬冬、xx、xxx、王先进。
    这七个人依然还是电影人里最敢干的,最有勇气的,他们对着电影局长一腔热血字字铿锵,说我们认为我们希望,从来不曾唯唯诺诺。
    七个签名一被念完,电影学院的会议室立即响起一片掌声。
    电影局的几个官员也都跟着鼓了掌,而后他们站起身来,一个一个地离开了。
    于是,两个小时零一刻钟的座谈会,官方说了三分之二还多,电影人说了三分之一,却没得到太多回应。
    可是不管怎么说,官方愿意听听意见,电影人能说说意见,就是好的。
    出来,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就在这次会上他们真的被解禁了。
    没想到,他们走到转角处时,一个电影局的领导正好从洗手间出来,瞥见他们,突然开口,说:你们不要太高兴了。以后,虽然你们不会被电影局抛弃,可你们会被市场抛弃。
    谢兰生:
    讨厌!
    虽然对方说的没错,可是他还是挺讨厌。
    谢兰生也非常清楚文艺电影没有市场。他自己是金熊得主,应该不会没影院要,可别的人呢?年轻人呢?
    这个问题还要解决。
    因为已经到饭点了,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去聚餐了。
    十四个男人两个女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探讨新的政策。
    他们共同感觉,能公映了当然是好,然而前景不容乐观。
    首先,审查标准还不明确。审查尺度若太严了他们这些文艺导演在未来的岁间当中也依然会举步维艰。其次,广大院线、电影观众不会喜欢文艺作品,他们即使拍出来了也很可能没地方放,跟以往的区别不大。
    第一点要看电影局,第二点要看市场,似乎只能听天由命。
    说着说着,又惆怅了。
    谢兰生在聚餐上面喝的略微有点儿多,醉醺醺地回家了。
    莘野把门一打开,谢兰生就冲着莘野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果然,莘野一把将他捞住了。
    莘野把他的谢导直直抱到沙发坐下,用湿毛巾给他擦脸,问:电影局的座谈会开完了?
    嗯,谢兰生醉醺醺的,红着双颊,只是笑,开完了。莘野,我真喜欢你。
    莘野的手略略一顿,而后接着又开始擦:还顺利吗。被解禁了?
    喝醉了的谢兰生简直笑的像个傻子:对,解禁了。莘野啊,我真喜欢你。
    莘野无奈了,只好继续一句句问:什么时候正式发文?
    谢兰生还嘻嘻嘻笑:一个月后。一月一号,电影局的正式文件很可能是2004年1号令,直接发给各制片厂,说谢兰生被解禁了。另外,莘野,我真喜欢你。
    莘野发现每问一句,谢兰生都表白一次,每一句话的后边儿都要跟着莘野,我真喜欢你。
    好像也不是要回应,好像也不是等什么,就是非常单纯地,想说就说了。
    结果就是,无时无刻不想说。
    最后,莘野又问谢兰生:给电影局的上书被王先进当场宣读了?
    对,谢兰生用他的大脑十分努力地回忆着,说,第一条被回应了,剩下的都没回音,也正常。莘野,我
    好了。我也喜欢你。爱你。莘野语气带着宠溺,他一只手轻轻扶着谢兰生的后脑,凑上去,半阖着长长的睫毛,轻轻地吻对方唇缝。几秒钟后,又温柔地裹挟住了对方小巧的舌尖儿。
    半晌后,一吻结束。谢兰生只乖乖坐着,醉过了的脸更红了,看着莘野,笑的腼腆。
    莘野抱着谢兰生去主卧浴室洗了个澡。谢兰生又只是坐着,一根手指都不动弹。但幸好他乖,莘野让他闭眼他就闭眼,让他抬胳膊他就抬胳膊,让他抬腿他就抬腿,也顺利地洗好了。
    穿上睡衣,莘野下楼给谢兰生弄了点儿能醒酒的,帮谢兰生漱了漱口刷了刷牙,而后转过身子关了台灯,把谢兰生抱在怀里,拍着他背,哄着他睡了。
    在黑暗中,莘野想,他的宝贝能公映了,光明正大,光芒四射。
    作者有话要说:
    2003年11月,电影局与青年导演在电影学院举行座谈。
    这段还是挺重要的。
    在现实中,从8月起,电影人就接到电话,知道官方既往不咎,也知道要个搞座谈会,一直到11月搞起来了。为了剧情的连贯性,这里改成突然袭击。那时候电影局是打电话给王小帅,王小帅和贾樟柯又分别叫上其他人去。
    当时,七个电影人上书电影局,被称为七君子:何建军、雎安奇、贾樟柯、娄烨、王小帅、张献民、张亚璇。张献民是北电教授,一直研究独立电影,张亚璇是策展人、影评人,撰写独立电影专栏,举办独立电影影展。
    查了一些当时资料、开会流程。这一章里有些东西是参考了当时现实,比如上书大致内容和开会的大概过程,还有那句会被抛弃(大概意思),有些东西是我自己胡编乱造。
    上书之前草拟文案时,非要念诗的是娄烨
    第82章 《一见钟情》(五)
    次日, 谢兰生醒过来, 脑子还是有点儿晕。
    莘野又是用手扶床, 笑问:又要被抱着去吃早餐?
    谢兰生也乐了,掀被起床:今儿不用。
    嗯。
    早餐还是比较西化。谢兰生对他的莘总详细说了开会经过,莘野点头, 他其实早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最后,兰生说到领导的话以后,你们不会被电影局抛弃, 可你们会被市场抛弃, 有些惆怅,道:我一方面非常高兴, 另一方面又非常担心。最早,制片厂拍文艺电影, 中影负责推广发行,可现在电影完全市场化了, 一切一切都变化了。观众会看文艺片吗?资本会投文艺片吗?文艺导演在市场上真的可以立足吗?
    莘野说:兰生,你
    谢兰生把莘野打断,因为知道对方想的话:对, 我应该是不用愁的, 毕竟两个金熊在手。可其他年轻的导演呢?电影市场刚刚放开,资本逐利是必然的。电影公司还非常少,电影作品也非常少,资本没到欧美那个市场细分的程度,不会想, 与其争到头破血流、可能血本无归,不如关注小众群体。大约未来一段时间,甚至很长时间只要出个大片就能赚。而且!中国这个商业文艺的说法儿非常讨厌。欧美可没商业文艺,只分喜剧片、动作片、浪漫片、科幻片等等。我们这呢?电影一旦比较现实,就被打上文艺的tag,没地方要,太碍事了。此前,电影公司基本没人想要出个文艺电影。
    莘野知道谢兰生有他想要说的东西,便只是聆听。
    莘野,兰生晃晃莘野手腕,欧美、日本这些地方都有一些电影基金,支持鼓励好的电影。我想了想,我是不是也能搞个电影基金?让没资金的好导演可以摄制他的电影。我这些年卖的版权应该足够撑一阵子。
    莘野闻言笑了:好不容易有俩钢镚,就这样儿全扔出去?
    一部分了一部分。谢兰生的眼睛清亮,我想问问宝贝儿你啊,知不知道咋开基金?
    莘野嘴角依然含笑:还真知道。
    那
    莘野吃完,十指交叉:创立基金会,原始资金必须到账。你把资金梳理梳理,我将材料准备出来。
    谢兰生点头:好的。
    顿顿,他又道:莘野,我昨天跟王先进还有个电影的策展人在开会后聊了会儿。我们都觉得,这些年轻的导演们还是需要一些观众喜欢他们、支持他们的真正的电影观众,光能拍片并不足够。莘野,你这个人比较聪明,你觉得,如果学习欧美那边,开个文艺影院,那这个文艺影院有没有可能运营下去?甚至赚一点儿?放映放映没地放的文艺电影、实验电影,有经典的老片子,也有动人的新片子。
    莘野抬眸看谢兰生,说:没有可能运营下去。
    谢兰生:
    中国现在根本没有文艺电影的受众群。欧美那边,文艺电影一直有着一批拥趸。有人喜欢某个大师,有人喜欢某个新人,他们会在杂志、网站等等地方筛新电影,搜寻感兴趣的题材或者感兴趣的内容,主动去看。Landmark Theaters这样的文艺影院更是有着固定顾客,他们每周查看片单,对影院的忠诚极高。这边呢?你看看吧,今年,能进影院的大导演票房也才几百万,没有过千的,它们还有明星加盟,有资本助阵,全国上了600块屏幕。别说那些冷门的了。一部电影赚三五万,这不可能cover成本。别被论坛给蒙蔽了,受众可能全在上面了。
    谢兰生:
    他真希望中国也能诞生、拥有文艺影院。
    可是莘野说的没错。
    欧美那些文艺影院不是慈善,而是能赚的。虽然受众十分小众,但他们能撑起运营。比如,美国最大文艺影院Landmark Theaters 1974年成立,是连锁的,有50家影院,200块屏幕,日本也有早稻田松竹等影院,1954年就有了。
    可
    他扁扁嘴,沮丧地道:哦
    莘野盯着谢兰生,突然开口问:非常想开文艺影院?
    嗯,谢兰生把眸子垂下,我问过了。若电影院规模不大,几百万块就能开了,4个小厅,400个座儿。然后每月支付成本,包括水电、设备、房租。不过一直赔着也是不好,运营费用太吞资金了。
    莘野眼珠一瞬不瞬,好半晌后突然开口:那就开吧。
    啊?谢兰生不明白了,不是不能覆盖成本吗?
    要是只靠文艺电影那当然是覆盖不了,不过可以想想办法,从别处想想办法,用其他的营业收入补影院的账面亏空。谢兰生想要的,他都给。即使听着天马行空,他也会想方设法给。
    同时放映商业电影吗?我不大想这样做谢兰生说,文艺影迷一向高傲,甚至可说自以为是,他们会进文艺影院,自己觉得挺special的,但未必想进商业影院的某个厅看文艺片。
    是单纯的文艺影院。莘野回答,你别管了。文艺影院被建起来你再参与一些工作。
    哦
    也别租了。莘野说,直接买吧。
    啊???
    这个年景该直接买。
    好谢兰生并没概念,但他感觉要大资金。
    不过,莘野此时话锋一转,兰生,你也不是20几岁了,筹备电影、摄制电影需要消耗大量心思,现在还要管理论坛、开电影节、办交流会、管理基金、管理影院太累了。
    去年,因为深感没厂标的DV导演们需要观众,只自己人聚在一起观看讨论远远不够,谢兰生跟一个叫作周维维的老艺术家打擦边球,在北大的人文社会学院搞了一个社会观察影像展,可说白了,在实质上,它就是个独立电影展。DV导演们把纪录片和一点点现实影片带到影展给观众看、听人评价、与人讨论。谢兰生负责选片,他同时也是主席。这独立电影展是打着人文社会学术交流的旗号才拿到资质的,谢兰生在这些年中对与官方打太极已颇有心得,成了专家。这首届的独立影展便吸引了1000多人次。
    还好。谢兰生把他两只脚都拿到了坐的凳子上,盘着腿,两手摸着两只脚踝,说,论坛都是小版主管了。电影节是一年一次,而且,主要还是周维维做,电影节在举办以后交流会也开的少了。至于那个文艺影院肯定还是深蓝管理。我可能就看看基金,看看投资,没了。
    莘野轻轻叹了口气。
    莘野,谢兰生说,文艺导演比较孤独,而在中国尤其如此。可是,我不累,我很高兴。
    莘野:
    昨天下午开完会后那十几个导演都说,这个时代并不需要深刻的东西。我没办法这样认为。我觉得,任何时代都很需要深刻的东西。
    他们还说,文化就是娱乐大众,这个世界娱乐至死。同样,我没办法这样认为。文化有它一生下来就必须承担的使命。镜头里的人被关注,镜头外的开始思考。有些题材是可以在商业、文艺中求平衡的,我很支持,但有些题材、有些故事却没办法变商业化,它们也需要生存空间。有时候,电影、小说比新闻要更加艺术、更有力量,它们不能被淹没了。当然,目前,中国这些文艺电影还基本上比较幼稚,甚至莫名,但,它们需要空间来好好发展呀。
    我知道。莘野说,我全力支持。
    宝贝儿,谢兰生又哈哈笑了,你可真好。
    莘野眼神一动:你第一天知道这个?
    谢兰生说:不是。我知道了八年多了。
    莘野两脚左右一分,把盘腿的谢兰生的木凳子给拉过一截,卡在自己膝盖之间,凑过去,而后右手拇指食指捏着谢兰生的下巴,一扽,扬起脖子吻上对方挺饱满的两片嘴唇。
    阳光照在他们两个长长的眼睫毛上。
    莘野办事一向迅速。
    两个月后,春节刚过,深蓝影业宣布改组,搞出一个分公司来。
    这分公司还购买了某广场里的一栋商业用房,房屋单价每平米8000,建筑面积25000平方米,合同总金额为20,000万元,整整两亿,卖方叫嘉美置业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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