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空间的静止的是窗外的一缕白裙,那个终究要来的女孩歪了歪脑袋往教室里看,见江浔醒了,先是好奇地打量,然后绽开很真诚的笑。
“见见吧。”夏清泽用一个只有江浔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他站起身把椅子搬回去然后从后门出去,江浔便也跟着。现下是正午,教学楼内一片静谧,他们也是在走到楼梯口后才交谈,就怕打扰到别人。
“所以你昨天逃了我的生日宴,就是要回这空调都没有的地方做作业?”站在夏清泽左侧的牧云依往前探了探,看着江浔,话又是继续对夏清泽说的,“还有看这位小同学午睡?”
“我不是……小同学。”江浔正要反驳,意识到和夏清泽同岁的牧云依确实比自己年纪大,停顿了一两秒,声音就小了下来,改为自我介绍,“我叫江浔。”
“我叫牧云依,是从杭市来的,我……我再过阵子就去国外的剧团报道了,所以想来看看夏樱的母校,”刚成年的女孩用手肘怼了怼夏清泽的胳膊,“就是她姐姐。”
“嗯嗯,我知道。”江浔点着头,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梦境里,牧云依真的来了,原因还一个样。
“清泽说你对学校比他熟悉,所以就想等你醒过来,问问你愿不愿带我逛——”
“愿意愿意。”江浔怎么能不愿意呢。他们正穿过一个植物园,里面有块一人半高的石头,江浔就介绍起来了,说这块石头是校长从西北那边请过来的,因着形象酷似远眺的长者,所以这块石头的名字叫“好高骛远”。
江浔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儿。夏清泽和牧云依也有这种感觉,琢磨着字眼:“好高骛远?”
江浔给点醒了,摆手道:“不是不是好高骛远,是高瞻远瞩!我记错了!”
夏清泽笑:“你这要是被孟老师听见了,肯定说你带头浮躁。”
江浔抓了抓头发,三两步走到前面,欲带牧云依去别的地方,远离这块让他出糗的石头。牧云依有备而来,她从包里翻出几张明信片,问江浔这些都是什么地方。
江浔接过,看得出印在上面的照片都是学校的摄影社团拍的,全都是校园里特色的风景,有一张是柿子树,每到十月份,学校里十多棵柿子树就都熟了,哪怕“以喷农药切勿采摘”的牌子早早被挂起,还是有不少同学去打柿子,不为吃,就是好玩。
除此之外,校园里还有桃子和石榴,只是数量都没柿子多,江浔和夏清泽带着牧云依从院子绕到校门口,再到遍是绿化的小树林,沿着小河最后走到世界地图湖。他们踩在凹凸不平的大面积石块上,站到中国板块的南方地区。
“我们现在在这儿,”牧云依说着,转身往左上方走去,站在了欧洲地区。她看着隔了七八步的江浔和夏清泽,说,“也没有很远嘛。”
“嗯,”夏清泽顿了顿,“现在通讯这么方便,只是有时差罢了。”
牧云依垂眼,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对夏清泽说:“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江浔能听出潜台词,正想说他有事要离开,不打扰他们,夏清泽扶住他的腰,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说江浔不是外人。牧云依也看出来了,没扭捏地走近,从包里拿出又一张明信片,那张就不是校园风光了,而是欧洲的教堂和街道,夏清泽翻到背后,那里写着:云依,瑞士没有海。
那是夏樱的笔迹,落款的时间是三年前。彼时她正在洛桑参加比赛,她进了决赛,但并没有上场,决赛的前一晚她和蒋灵起了很大的争执,她一气之下剪了自己的头发。蒋灵连夜带她回国,在疗养院住了三个月后原本以为她的状况已经好转,却不料她依旧在做最后也是最惨烈的反抗。
“我这次拿了一等奖。”牧云依还是笑,不是因为高兴开心,而不是不知道除了笑,她还能做出什么表情。
“她以前和我说,她不喜欢跳芭蕾,但很喜欢看我跳,那我就一直跳,”牧云依说,“也把她没拿过的奖全都拿个遍,全都送给她。”
第28章 杨梅
虽是正午,但今日的山海中学笼着罕见的多云。牧云依在来的途中看到过超市,就想去买些冷饮,也不需要别人陪。她离开后,坐在石制的地图上的就只有江浔和夏清泽,夏清泽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给江浔看,那是首手写的诗,字迹是夏樱的,所用的语言江浔并不能看懂。
“是俄语,”夏清泽解释道,“普希金的《我曾经爱过你》,我姐姐跟俄罗斯来的老师学过半年芭蕾,俄语她不会说,但只要有字典,理解不是问题。”
他给江浔翻译,不同于普希金原诗的过去时,这首诗全篇用的是现在时。或许是感情炽烈到难以用母语表达,夏樱才会借另一种语言写:我默默无眼、毫无期待地爱着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是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着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夏清泽念完最后一句,将手机屏幕朝下,重新拿起那张从三年前的瑞士寄来的明信片端详。当年牧云依也给他看了这张明信片,然后他们坐在欧洲板块上久久地沉默,悼念再也见不到的亲人和朋友。
“这是你姐姐写给……牧云依的?”江浔不确定地问。
“嗯,但是她当时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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