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没醉，醉的一直都是阿茗，她那个傻货，明明可以放下一切远走高飞，却偏偏选了一条最难的路，结果一不小心坠落万丈悬崖，丢了自己的命，还得让我们四处奔波为她报仇。她啊！一向不喜麻烦别人，死了却这般麻烦我们。”
    “那你们，可怨吗？”
    “怨？我想弄月狼女和怜儿该是不怨的，只是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自幼与阿茗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她不仅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姐妹，我……谁抢走了她，便该为此付出代价。”
    一口气将瓶中酒喝了个干净，阿蛮突然笑了，无声地笑着。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从她的眼底滑落。
    口中满是淡淡的苦涩，明明喝的是酒，可她却觉得比药还难喝。
    越是临近西岐，她心底的恨意便愈发的浓郁，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去毁灭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秦羽的命她得要，独孤暹儿她亦不会放过，所有伤害了阿茗的人，都该为此付出代价。
    看到阿蛮的泪，凤无忧浑身一震。
    她没有想到阿蛮会哭，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阿蛮的眼泪。
    她见过她愤怒，见过她淡漠，见过她狠辣，见过她慵懒，她见过她很多面，就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眼泪。
    从前，就是受伤再重，她也能笑着跟她说：“我没事，不疼！”
    这样顽固如石的女子，居然哭了。
    凤无忧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告诉她：别哭了，别报仇了，我就是林清茗，我的仇我会自己报，我只要你们好好地活着。
    可是，这些话她只能在心中不停的念叨着，她不敢说出来，她怕阿蛮和弄月会更加执拗，她怕她们根本不相信如此怪力乱神之事，她怕……
    她其实更怕她们危险！
    “阿蛮姑娘，你难道没有想过放下一切，就此隐居山林？”良久，凤无忧沙哑着声音问道。
    阿蛮闻言，怔怔地看着凤无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若是有一天秦羽死了，阿茗的大仇得报，也许我们还有隐居山林的可能！”说这话的是一身白衣的弄月，她的容貌很美，可却一直清冷的一张脸，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弄月姑娘！”在这种时候，同时面对阿蛮和弄月二人，凤无忧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她瞬间起了逃的心思，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被她们看出来点端倪。
    “阿蛮醉了，民女先送她回去休息！”微微福身算作行礼，弄月不容阿蛮挣扎地直接拖着她走。
    凤无忧看着二人的背影，心酸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又静立了一会儿，她这才转身回帐篷。
    而此时，弄月也拖着阿蛮回到二人住着的帐篷。
    一回来，弄月立马放开阿蛮，冷声质问道：“阿蛮，你到底在想什么？凤无忧是陈国的公主，你跟她讲那么多阿茗的事情作甚？她若是泄露出去，你我二人该当如何？你明知道我们的复仇之路已然这般艰难，还这么口无遮拦？你是气死我？”
    阿蛮惨然一笑，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帐篷顶。
    良久，她缓缓开口：“阿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见无忧公主，都莫名觉得亲近，她那么问了，我便也就那么说了，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其实她坑过我们啊，放作旁人我定然不会再与她合作，可是……她总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阿蛮，你是脑子糊涂了吧？”弄月用了抓着阿蛮的肩膀，喝道：“她是陈国的公主，你怎么能对她有熟悉的感觉？你的睿智冷静呢？为了给阿茗复仇，我们一步都不能走错。”
    肩膀上传来的痛感，让阿蛮清醒了几分。
    眼底闪过一丝苦涩，阿蛮慵懒地道：“阿月，我觉得很累。阿茗死了多久？有三年多了吧！可我总感觉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这几年支撑我们的只有仇恨，你觉得值得吗？”
    “阿蛮，你疯了吧！”弄月的声音愈发尖锐，“事到如今你居然在问值不值得？是，你是阿茗的好姐妹，你们自幼一起长大，你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可我的命是她救的，我的人生也是她给的，不论如何我都要为她复仇，哪怕为此我要搭上自己的命。阿蛮，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一行清泪顺着弄月姣美却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眼底满是绝望。
    她没有想到，自己一心复仇的时候，阿蛮却考虑过值不值得。
    在她这里，从来没有值不值得。
    毕竟，阿茗在救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值不值得这个问题。
    也许，她就不应该把复仇寄托在阿蛮身上，她从来都与她们三人不一样。
    转身，弄月背对着阿蛮擦去脸颊的泪水，冷冷道：“阿蛮，明日出了关，我们便分道扬镳吧，你自去过你快意江湖的潇洒日子，我自去都城给阿茗复仇，是死是活成功失败全看我的造化，从此你便也不用在考虑什么值得不值得，也不用再有任何压力。从今以后，阿茗与你无关。”
    说完，弄月直接翻身躺在简陋的板床上，给阿蛮留了一个清冷决然的后背。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阿蛮本想解释，可她也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让弄月发怒，现在的她不会听的进去她的任何话，甚至还会怒火更甚。
    她是与阿茗从小一起长大，她才最明白她的性子。
    她定然不会希望她们几人为了给她复仇，搭上自己的一生，尤其她从来没有把弄月狼女和怜儿当做外人，她希望她们能够幸福。
    弄月现如今满心只有仇恨，阿茗绝对不会希望如此。
    而她，能做什么呢？
    阿茗，你真是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我想保护她们啊！可她们去直愣愣地往危险里冲，我……拦不住。
    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阿蛮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她没有去躺在另外一张简易床上，就那么静静坐在椅子上，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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