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现在还没起飞，资料纸张翻阅声和压低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乘务员穿行着为头等舱内的乘客提供毛毯和晨间饮品。
    季斐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左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细边眼镜, 合上项目书, 偏头对走道另一边的于文皓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对赌协议关于目标业绩的条款再往上提一点，改成明年贡献1个亿的利润, 之后五年每年度业绩目标在上一年目标基础上增长15%, 不足的部分用现金补。
    于文皓点头应下：是，那我和宋律师团队那边再开会修改完善合同细节。
    嗯。 季斐端起手边的杯子, 抿了口咖啡：对面参与并购案的人员名单发我一份, 已经确认都对接好了吗？
    都对接好了, 万盛团队那边总共有十二人。
    好，你去忙吧。
    头等舱内精英团的其他成员听完这一通对话, 忍不住齐齐向前方季总优越的后脑勺行注目礼。
    这完全是个一丝不苟到极致的工作狂啊。
    上周能每天高强度地加班到深夜, 现在连在出差途中的飞机上, 都要争分夺秒地读文件做评估。
    难怪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这般成就了。
    季斐并不知道自己的精英团在身后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毕竟在他看来, 最近对待工作的态度有些不够端正了。
    上周的连续加班是想让大脑冷静，而现在，则是想赶快完成并购案谈判，早些从香江返回华城。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各位乘客检查安全带是否系好。
    耳边是飞机乘务长官方的广播提醒声，他把视线投向窗外，握着手机的指尖在阳光下几乎有种透明的错觉。
    起飞机坪上有工作人员往来，推着拖车运送行李箱，有一辆摆渡车远远驶过。
    这些画面他都太熟悉了，在过去留学的学生时间里，在繁忙满世界各地飞的工作状态中。
    季斐忽然就有种恍惚感。
    更准确的来说，这种没有什么实感的感觉从许琛答应的那一刻就隐约开始了。
    他的飞机确实是最早的那一班，但还是千方百计地想多留一会，想亲吻和拥抱。
    甚至直到现在，依旧有些不确定昨天的种种，总怕会和高中一样，是一场太过美好的幻梦。
    与此同时，酒店小房间里，还有另一位特别恍惚的同胞。
    这是起床气严重的许琛少有的一次，闹钟还没醒自己就先醒了。
    睁开眼惊醒的时候，身侧已经没有人了，就连体温残留的温度都消失了。
    睡着的时候窗帘没拉严，早晨的阳光斜照在床铺边缘。他收回伸出去摸索的左手压住额头，躺在床上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出神。
    过去的六小时，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
    不但和季斐在一起了，接吻了，还.........
    许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掀开被子，鬼使神差地往下瞄了一眼。
    一瞬间各种胡闹的画面涌上来。
    ......靠。
    他猛地把被子扯回来压实，静了几秒，心不在焉地想去找手机。
    结果在枕头附近摸了半天都没有，许琛半坐起身来，最后居然是在靠近床头的地毯上找到的。
    非常孤零零的，正面朝下地盖着，被抛弃的即视感异常明显。
    看起来十有八.九是被人随手丢下去了。
    至于是谁，某人心中有数。
    .......
    许某人的脸又有点克制不住地烧起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这才抓着手机仰躺回枕头上，直接点进了和季斐的聊天界面。
    然后好像忽然就落回地面了。
    上面显示着三条未读消息。
    [X：我回市区了。]
    [X：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X：语音好吗。]
    许琛盯着看了半天，心脏像是放进烤箱的面包，迅速充盈，而后又嘭地一声鼓胀开来。
    他缩进被子里，整个人闷在黑暗里拳打脚踢地乱蹬一气，发完疯了，才一掀被子，满脸淡定地坐起来给对方回了一句醒了。
    阳光又更灿烂了些，有细小的尘埃悬浮在空气里，许琛伸出五指拢了一下，指尖上生出小小亮亮的光点，随着他的动作细密地跳跃。
    这是一个平凡，但值得他纪念的早晨。
    于是许琛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一通整理仪容，然后简单地摆好了表情咔嚓一声，什么文字都没配地发了个朋友圈。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昨晚只睡了六个小时，但许琛没来由地干劲十足，他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去跑一个全程马拉松。
    不过在片场是没得马拉松跑了，于是他的满身精力就具体表现在
    比日程安排时间还早到了半个小时，帮着场记等一通工作人员准备等会的布景，轮到了他的顺序才停手，进去化妆间上妆。
    才刚坐到椅子上，化妆师助理小丁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还没走近就开始喊：小许哥。
    怎么了？ 许琛转过身挑了挑眉。
    他身后就是窗户，半边隐匿在阴影里，半边在阳光下，眼角发梢都挂上了一层浅金色的绒毛。
    ......没，没啊。 小丁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抓了抓脑袋，别开眼几步走过来打开化妆包，师傅那边还没忙完，喊我过来给你上上底妆。
    许琛点点头：行。
    小丁抓着化妆刷靠过来，忽然咦了一声说：哥你今天黑眼圈好像有点重。
    许琛天生皮肤底子很好，虽然平常过得糙不太护肤，但是基本上没什么瑕疵，连毛孔都几乎看不见，往常上妆的时候简单修饰修饰就行了。
    昨晚没睡好啊？
    突然被人直白了当地问到昨晚，许琛微怔，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脖子都红了。
    小丁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许琛放在桌前的保温杯递过去：小许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许琛接过来灌了两口，把气顺过来才说，就是一开始有点失眠。
    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垂着眼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但后来就睡得很好了。
    失眠啊可以试着泡点蜂蜜水什么的。 小丁边上底妆边闲聊似的说，黑眼圈也问题不大，稍微遮遮就好。
    两人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后侧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诶诶诶，你们看新闻没有？
    有人凑过去看热闹：什么新闻？
    博华传媒要收购万盛了啊。
    卧槽，万盛这么牛逼也要被收购了么？
    再牛逼也没有博华牛逼吧，而且这几年明显不行了，连着扑了好几部片子.......
    我也看到新闻了！说万盛资金链一出现问题，博华那边就介入报价了。
    万盛最近也是真的背，新片筹拍了快一年，结果男主被爆吸毒，电影拍一半了现在要换人，前期投进去的钱全部打水漂了。
    哇靠，那博华下手够稳准狠的啊.....肯定吸毒新闻一出来就在跟进了吧。
    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利字永远打头阵。不过说起来，博华怎么突然开始这么大动作了，前几年疯狂囤IP版权不拍剧的操作给我整懵逼了，差点以为它要自爆让位了呢
    总经理换人了啊，据说是上头忍不了了，空降了一个特别牛逼的人物进来。
    嗯。确实牛逼。
    许琛握着水杯听他们在后面聊，内心贼骄傲，这就和当初季斐拿了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的时候一模一样，有种我家崽特别出息的感觉，而且我家两个字还要被圈起来重点打无数个感叹号。
    能有多牛逼啊？有小演员忍不住继续问。
    听说博华海外线下院线的布局全是他经手操办的，给集团赚了超级一大笔，这才升职调回国内，直接做分公司总经理。
    我靠！那年纪应该挺大了吧......
    NoNoNo！超级年轻而且超级帅，我小姐妹在博华前台上班，每天上下班都能给我发一百句他们总经理的彩虹屁。
    酸了.....我也想去当前台。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女朋友，男朋友倒是有。
    就坐在你们旁边呢。
    听到这里，许琛忍不住瞎臭屁穷得瑟了几秒。
    他挑了一下眉，从口袋里翻出白色的无线耳机戴上，翻开剧本开始过台词。
    毕竟自己男朋友都这么厉害了，许琛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落后，得奋起直追，做一个能配得上对方的人才行。
    不过就在他做好妆造准备出门的时候，外头突然又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位工作人员，满脸八卦要爆大料的样子，说：我靠我靠，有个消息，咱们剧组空降了一个女演员......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剧组片场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和爱看八卦的人。
    这个消息一出来, 满化妆间的人蹬蹬蹬地全挤到了门口，扒着门框探头去看热闹。
    许琛慢了一拍落在后面，跟上去的时候已经有人从宫墙那边拐出来了。
    浩浩荡荡一行人, 两个黑衣保镖开路，四个助理提着大包小包东西, 走在正中间的是一个打扮时髦，踩着细高跟鞋带墨镜的女人。
    女人轻轻勾了勾手指，身后的助理接到指令, 几步上前，朝满场的工作人员喊：快到中午了, 小珊姐请整个剧组吃张记私房菜啊。
    徐晓东本来正坐在一旁和摄影师说话, 听见这话才回神把注意力转过来, 站起身来淡淡道：小杨来了啊。
    杨珊摘了墨镜, 手指勾了勾耳边碎发撩到耳后, 甜笑道：您好徐导, 见到您实在太开心了，午饭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徐晓东点点头，又朝她身后看了看, 问：张总没和你一起来吗？
    杨珊嗯了一声, 似乎对这个丝毫不避讳, 笑容不变：他今天有点事，说改天会再和徐导您见面的。
    许琛不太眼熟这位叫杨珊的演员, 正一头雾水之时, 小丁捂着嘴巴凑过来说：哇, 原来之前的爆料是真的。
    什么爆料？ 他问。
    她原本是个网红，前一段时间突然上了好几个大热综艺小爆了点热度。小丁指了指杨珊，声音压得很低，就有传闻说她被包了......
    现在看来还真的是.....
    许琛哦了一声，并没有对这个多作评价。
    圈子里带资进组的案例比比皆是，这也是资本运作下的规则之一，而剧组拍摄制作后期，又有哪一个不需要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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