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法师则翘着二郎腿坐在供桌一侧,五官不知怎么都扭曲了,眼睛吊起来,嘴巴嘬得尖尖的。
他转头看到兰菏,还以为是路过的阴差,也没理会,只拍打着大腿拉长调子自问自答道:一个字嘛,叫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个字,色中饿鬼!!
兰菏:
想也知道,这必然不是思明法师本人了,否则怎会狐头狐脸,还骂起了和尚来。
兰菏手里攥着个东西,上前礼貌地问道:请问,是胡七十九姑娘么?
思明法师斜眼看他,正是本仙姑,你那里什么事?
兰菏一拱手,鄙人东岳阴司小来,我同这觉慧寺的和尚有些交情,想请七十九姑娘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胡仙顶着这具肉身,却是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拍打着自己光光的脑袋顶,叫我放过他?你可知道他怎么在我的地盘如何放肆的,长得凶不说,说得好好的,突然大喊一声,想拿棍子敲我我呸,真是不秃不毒,不毒不秃啊,死秃子不知好歹!
她越说,声音就越是尖声细气,到最后便完全不像思明法师自己的声音了。
兰菏:
七十九姑娘骂起来还真一套一套的
但这点他得为思明说句话,误会思明法师了,人家估计只是想棒喝一下胡仙,可惜这位胡仙是不修禅的,半点悟性也没有。
胡七十九骂得尽兴了,斜睨着兰菏道:你最好不要管闲事,否则别怪仙姑不给面子。
看来无常的面子在胡仙这里还不够,兰菏只好试探地道:我与胡大姑娘,也是相熟的,不知道能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
胡仙这下倒正眼看兰菏了:你和大姑娘有旧?她与大姑娘乃是同宗同族,都在京城,往上数三辈是一家,但论排行,就知道大姑娘厉害些。大姑娘肚子上生下来就长了个天字,后在妙感山给娘娘当差,比她们出息多了。
兰菏看她样子,心里也差不多有底了,她说起大姑娘时语气还是比较尊重,那就算不是近亲,也是同族前辈。也是,不是俩人都待过妙感山么。
兰菏点了点头,是,思明法师可能措辞不当,其实他们是很有诚信,想请你息怒的,这事原是个意外,小杨没说屋子里供了家仙。
胡七十九跳下桌子,走过来道:哼,我知道,我原也忍了,看那姓柳的肚子疼,还好心替他揉肚子,谁知道他反来骂我。骂完了,还不搬走,要续住。还有这杨家,贪婪无度,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仙家各有不同的本事,家仙多是保佑家宅平安,兴旺发财,坛仙则功能多一些,治病,驱邪等等。胡七十九和寻常家仙不同,所以她其实还擅长治病。之前柳醇阳那是急性肠胃炎,她看了便好心去给柳醇阳揉肚肚,都揉好了。
兰菏认真听着,只见她走到近前,竟猛然把手伸了出来,露出尖尖的指甲,朝兰菏这里掏过来!
兰菏惊吓,迅速向后一飘,躲了过去,只在制服上留下了道口子,你干什么?
胡七十九冷冷道:你们这些无常,惯会吹牛,见过大姑娘就敢说很熟。管你是谁,我们胡家的规矩,想跟我谈,你得有这资格!
她抬手,又展示给兰菏看那长指甲,颇带着些夸耀。
兰菏不知道她们四大门作风居然是这样,之前和胡大姑娘来往,还觉得挺好相处的。他有所不知,四大门说是仙家,也修着道,但人神一理,性格各不相同,许多胡仙性子本也有些邪,那有的四大门仙家还专门胡作非为呢。
幸好,兰菏也是有备而来,见状直接在背后烧化了指甲盖儿,也伸出手,左手指甲长而尖利,泛着冷冷的寒光,一下闪了七十九姑娘的眼。
胡七十九愕然:你!
兰菏:想不到吧,我伸出来比你长。
胡七十九:
她还有点不甘心,想挑战兰菏的本事,又一伸手。
可这时兰菏已得了气,身居大姑娘的本事,七十九姑娘在他眼里速度简直慢极了,一伸手就抓住了七十九姑娘的手腕,叫她想挣脱,都挣脱不得,轻而易举禁锢住她。
兰菏另一手拿出一张纸搓的绳索,系在她手腕上,这是之前从王警官那里借的纸,带着阳间正气,胡七十九姑娘立刻尖叫一声,身形一晃,就从思明法师身上跳了出来,高喊道:认输!认输!
只见她真身原是个十七八的女子,穿着大红色的马面裙,上头绣着星辰日月,吊梢眼和大姑娘有几分相似,但五官更为艳丽。那警官做的纸她受不大得,阳间官吏本来就对阴物有一定克制作用。
她火烧火燎一般原地跳脚,吃痛极了,竟是一屁股坐在柳醇阳肚皮上呜呜哭了起来,一下不负刚才的凶狠了,连凌厉的五官也柔和了几分。
柳醇阳哼唧两声,也说不出话,只是闭眼皱眉,估计又是一个噩梦,这回可能是毛屁股压肚子吧。
兰菏:你先起来
现在搞得像他在欺负小姑娘啊。
可大概是疼极了,胡七十九一时还止不住哭声。
兰菏无奈,眼看那供桌上还有柳醇阳买的烧鸡,索性走过去,撕下半边吃了起来,其实嘛,我真一直就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说这件事
胡七十九一愣,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看自己烧鸡被撕了半边,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通常来说,她这么哭,大家多少给点面子。但是这位来老爷很是冷酷,吃得极快,一只手甚至伸向了另外半边,我们边吃边聊。
或者说他吃,胡仙看着聊。
胡七十九哭得差点抽过去,立刻扑了上前,灰头土脸地道:我、我们谈一谈!
来老爷仍未放过烧鸡,哦,那谈。
胡七十九两只白嫩嫩的手擦擦眼泪,倔强地道:咱们仙家过招,凭本事说话,输的不论道理。我服你这无常,你待要我怎么做,只管说就是了。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不要冲我的鸡
咦?不好意思啊。兰菏不舍的最后吃了个鸡腿,才正襟危坐地重申,听说剧组那边还有几天才完工,他们事先也不知道这里有仙家,愿意赔礼道歉,你也可以说说,毕竟原本是你被打扰了,看能不能求同存异。
胡七十九含泪撅嘴,语气倒是很强硬,好,那我也开诚布公,其实我早已决定离开杨家,回山里修行,正好近来也不太平。看你面上,我也放那和尚与导演一马,只叫剧组的人,把我的牌位带离杨家,恭恭敬敬送我一程,我便就此离开,绝不骚扰。
这个好说,胡七十九的确没闹幺蛾子,兰菏又问:那需不需要什么香火?
胡七十九一昂头:既输给你,什么也不要!
兰菏拿了一把香出来:就是这些
胡七十九一下蹿了过来,狐头狐脸地深嗅,五官挤成一团,真香!!!
兰菏:
要的要的!!!这还是要的,你从哪里弄来的!!胡七十九把香收好了,又对兰菏道,等等,我再借他身体做件事。她指着思明的身体道。
兰菏大约也猜到了,可以。那你做完后,直接告诉他你需要他们如何安放你的牌位,我这里还有事。
胡七十九已许诺,他就回去了,倒不想和思明直接说些什么。
胡七十九颇觉奇怪,深思地看了他的侧面一会儿,心道这无常行径,怎么
她不动声色,却是便又上了思明法师的身,或者用他们的话,叫抓座,借思明的身体说话。这次,她是走到了小杨住的屋子外敲门。
过了半晌,小杨才战战兢兢打开门,因柳醇阳吩咐过,不要随便开门,他也是从窗户看到外头是思明,才来开门,犹豫问道,法师?怎么,好了吗?
却见这位法师淡淡道:我与你家,原有宿缘,前来保家,至今已有十年。但是近年来,你们不念我平时说的修福,反而越来越贪心,甚至骗剧组来租住。
小杨这才觉这根本不是法师,而是仙家在借位说话!
其实家仙也不会时时显露踪迹,对话更是少,小杨只记得小时候,有次腿摔破了,哭着睡过去,迷糊间有只小手来给自己揉膝盖,一会儿就好了,爷爷就说那是家仙保佑。
法师惋惜地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和你爷爷说,以后长大了,你要做医生治病救人,去救那些仙家无能为力的实病。但现在的杨家人,都已经变了。我与你家缘分已尽,不日便会离开了!
小杨一时竟有种难受的感觉,那些童言,原来家仙都听到了,连他自己都要忘了,财神爷,我们
话未说完,胡七十九对他吹了口气,他就面目呆滞地走回去睡觉了。
胡七十九姑娘转身:就这样吧。
此日。
柳醇阳已经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什么自己外面鬼喊鬼叫,还发了微信一无所知,就像是梦游。唯一记得的,就是梦里肚子还隐隐有点不舒服,像被什么重物压过。
思明也半是懵的,他是不敌那位胡仙,被上了身。但是之后,这胡仙就忽然告诉他,有位无常替他求情,她已答应了无常。因此,只要按她说的,把她送走就可以了,她不会再留在杨家。思明略过去了无常,直言不知哪位故人相助,胡仙已愿意离开。
管他的,能送走就是好的。柳醇阳管他那么多,直接去喊小杨起来,问他要他家的胡仙牌位。
因为要骗剧组,这本该好好供奉起来的胡仙牌位也是被小杨收了起来,他还以为昨晚是做梦,没想到,胡仙是真的要走,他愣愣把牌位拿了出来。
也是在此时,小杨接到了电话,是他父亲打来的,告诉他自己不小心被诈骗团伙给骗了,一大笔存款都没了。
家仙旺家,带来运气,若是要走了,曾经的运气自然一并没有了。
小杨气得破口大骂,急急忙忙要离开去讨钱,但可想而知,又有什么用。
柳醇阳冷眼看着,说道:供家仙暴发的人家,守不住本心,也就守不住财富。并不是每个人,能在过上好日子后,还能保持初心。
.
觉慧寺
思明被上了一次身,脸色也不大好看,柳醇阳那边主动表示他们自己负责把牌位送上山就是了。他回去就坐在太阳底下晒着,恢复一下阳气。
宋浮檀也在坐在树荫下打字,两人见面点头示意。窦春庭在石凳上跷着脚睡懒觉,看见他问了一句:法师你的棍子呢?
思明蔫蔫道:折了。
窦春庭一下坐起来,嚯,怎么折了。
还不是被胡仙折断了,思明还未说,宋绮云过来了,他今天到寺里来看儿子,还提了些水果,见着思明就招呼:思明法师,终于见着您了,来吃点水果吧。我听柳醇阳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还以为上午您就回来了,没找到多谢您了啊!
惭愧惭愧,上午有事去了!思明也不居功,只道,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也不知托了哪位师长的福,原是棍子也被胡仙折了,但那胡仙说,她受一位无常所托,那无常和寺里人有旧,看在这面子上,才解决的。
宋绮云很快道:那还是劳烦您了啊!真是不好意思了
宋绮云正说着,就见他儿子忽然扭过头,问道:无常,有旧?你看到那无常了吗?
思明挠了下光头,然后嘶了口气,那胡仙把他头皮都给挠破了,身上也有伤痕,所以上午他去打了针狂犬疫苗才回来,这还真没看到,我醒来时,无常已走了。怎么,浮檀,你知道什么?
宋浮檀摇头不语,但心中却猜测那是小来,看在了自己和觉慧寺的渊源,所以出手帮了思明他真善良啊。
宋绮云和思明又聊了几句,窦春庭则偷看了下宋浮檀的屏幕,哥,写新故事啊,我看了你大纲,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宋浮檀没理他。
倒是宋绮云转头来,哦?你说少了什么?
窦春庭一笑,嘿嘿,少了感情线呗,故事是很精彩,怎么连个和主角谈恋爱的都没有。
宋浮檀在写新故事,塑造人物的时候,不自觉投射了小来的影子,也是直接用小来命名。一开始他还未想那么多,只是想不到什么样的人能和小来相配?
到后来,随着他和小来见面次数多,笔下人物也越来越丰满,却是不愿意再设置了。甚至,有些不愿意交给宋绮云拍摄。不然,谁能演出小来?
宋绮云想了想:倒不是每部电影都要谈恋爱,但是这个小来确实很可爱,是可以考虑加一点暧昧情愫,比如什么青梅竹马的恋人,不然光他独美了
宋浮檀冷冰冰地道:不加。
宋绮云一下给噎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菏:我能演!!
.
宋浮檀:啊他真善良
胡79:啊!!!他抢我烧鸡
第20章 我走无常是为了恰饭
上午, 片场。
终于到兰菏的杀青戏了,很简单, 一个远景, 他和老把式汪大爷一起,要把鸽子都放起来,得拍到鸽子美美地掠过他身前。
这个一点都不难, 兰菏只要往那儿一站吧,鸽子就都飞走了。至于到底美不美,反正人和鸽子的审美也不一样,它们心里苦观众又看不出来。
这里拍了好几条,因此汪大爷反复把鸽子叫回来。
张巡春背着手站在荒凉的草场上, 仰首听着漫天鸽哨,身影挺拔, 又有说不出的寂寥。
而就在旁边, 也有一场仪式正在进行,剧组里几个青壮年把胡仙牌位请出来,用红布包好了,上了最后三柱香, 便启程要送到指定的山洞里去。
由于约定俗成的规矩,剧组和村里任何人都对他们几个视而不见, 一句话也不交流。他们就像幽灵一样, 护着牌位离开杨家,从村口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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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职无常后我红了——拉棉花糖的兔子(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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