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沐青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很多行径都与之前不一样了,不如在昆山那时决绝,也没在浮玉山那样淡漠,不会下意识躲避了。
沐青听出了这人话里的意思,喉中一堵,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回答,嗫嚅片刻,回道:先进去吧。
言罢,走在前头。
白姝看着她的背影,待她快走进门了,才立马跟过去。
师尊。
沐青没有应声。
。
与师徒俩预想的一样,高墙之内早设了陷阱,她俩刚一踏进去,整个空间瞬间变得扭曲,里面有一股巨大吸力将两人往里拉扯。
沐青运转灵力抵挡,稳住身形,不随着那股吸力走,而是从容地抬步进去,并随手掐了道结界护身。
彼时外面明明正值黑夜,高墙之内却四处光明,如同白昼,不过里面的场景与原来一样,庭院、房屋、枝丫茂盛的老树,周遭寂静,针落有声,别说人的踪影了,连风声都听不见。
这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空院子。
沐青四下扫视一周,缓步前行,慢慢朝屋子走去。
白姝就跟在后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提防着。
这里太压抑了,比外面黑沉沉的街道更为死寂,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头腐烂味,有点刺鼻。
这处异界空间中没有其他人,静得可怕。
显然,与白姝所说的一样,是东赤故意设的。
沐青倒不在意这些,不会被东赤拿捏着,走了两步,她合上眼,放出神识静静感受了会儿,而后睁开眼,轻声说道:在屋里。
屋中有微弱的异样力量,若不是她修为高,必定很难发现,想来那就是阵眼所在的地方了。
不过东赤布局肯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通过,既然已经请君入瓮,哪会让师徒俩轻而易举就将阵眼破了。就在沐青说完话的那一刻,原本绿意盎然的院子刹那间起了风,那些葱葱郁郁的草木在顷刻之间随风摇曳,并在眨眼的功夫迅速枯败,全都变成了无生气的枯黄。色。
且在这时,青石板地面也在发生改变,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贴合着青石板,如翻腾的浪潮一般朝两人涌来。
在黑气出现的一瞬间,沐青和白姝都感受到了很强的魔气,好似院子里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怨灵魔物似的,然而这里除了她俩,连只虫子都没有,哪有其他人的踪影。
这是阵中阵,沐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先进去,别在这里站着。
言讫,她一边运转灵力向那些黑气打去,一边往屋中退。
阵中阵,顾名思义,一个阵法中还包含了另一个阵法,层层将她们困住,跟之前在巫山镇经历过的大罗幻境差不多,只是大罗幻境里发生的事情都是虚妄,阵中阵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且两种阵法相互加持,威力远比单个阵法要强上许多,被困在里面会受限不少。
这法子倒不是甚不为所知的秘法,还比较常用,只是这里阴气实在太重,隐隐散发着瘆人的寒气,沐青担心东赤会做出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来,便选择一退再退,顺着对方的铺下的路子走。
沐青可不是只会坐以待毙的人,她敢带着白姝进来,自然有自保之策,且进来也不仅仅是出于担心清虚她们,更多的是想顺藤摸瓜,试试能不能找到线索,从而把藏在暗中的东赤揪出来。
毕竟布阵就得守阵,东赤胆敢用这个法子来逼迫她们,沐青自是不会放过机会,也反过来与之暗斗。
师徒俩很快退到屋子里,而那如浪潮一般的黑气像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全都堆聚在门外,无论如何就是进不来。
沐青低头看了下,用余光瞥了眼屋中的场景。
只是一间空荡荡的积满灰尘的屋子,一眼扫过去没有任何不对劲。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危险,越是不能轻举妄动,沐青往白姝那边靠了点。
没来由的,这样过于平静的环境让她心头生出一种很是怪异的感觉,直觉接下来将会发生甚惊骇的事。
白姝也时刻防备着,她是神狐族君主,天生就更加警觉些,骨子中就带着与生俱来的敏锐,隐约中,她捕捉到了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便直接揽住沐青,带着人往旁边避开。
就在这之后,刚刚沐青站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圈,两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圈忽地急剧扩大,骇人的威压瞬间逼迫而来,震得整个屋子都在颤动。
师徒俩默契地出招齐齐挡去,硬生生将这道威压反过来制住,沐青趁机掐诀,一下将其打散。
屋子又随之晃动了两下,摇摇欲坠的样子。
左手边,师尊小心!白姝突然道,想伸手去拉沐青一把。
不过沐青早已反应过来,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就将那记袭击挡住,并淡然地反击。
她一点都不在意东赤会耍什么阴招,一面小心应付,一面细心寻找阵眼,方才在院子中她就看过了,阵眼不在外面,那定然就在这里,只要快速找到并破解就行了。
然而找到阵眼那么容易,何况暗中还有东赤在操控。
就在沐青沉下心神细细寻找时,屋中的景象开始慢慢变幻
白姝先发现这个,她往后退了一步,与沐青背抵着背,她知晓自家师尊在寻找阵眼,便全力帮忙打掩护,可变化来得过于突然,让人捉摸不透,且当大半屋子都变了以后,师徒俩俱是一惊。
这里逐渐变成了当初那座阁楼的样子,就是曾经师徒俩久别重逢后再次产生割舍不断的纠葛的阁楼,容月使诈引诱沐青的那个地方!
周围的环境也在眨眼之间变了,方才还低矮的房屋,此刻突然拔地而起,陡然变成了红纱垂地的高楼,院子中长出一根根葱绿挺拔的竹子,落灰的房间焕然一新,变得干净而宽阔。
微风轻拂,一阵一阵地往房间中吹,带着特有的空寂味儿。
沐青挺直的脊背一僵,心中的不安感愈发重了,这里的一切,不论是当年还是后来,一直都是她不敢直面的,那些抵死纠缠,荒唐与错位依旧历历在目,即使过了这么久,此时突然回到那天,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悸。
不是害怕,也不是在逃避,说不上来到底是哪种感受,就是无端端有些慌乱。
倒不是沐青多想,就在屋子变幻完全的那一刻,一缕昏黄的光忽而投射进来,而不远处的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两道纠缠不休的身形。
亦在此时,缓缓而动的风吹竹叶声响起,哗哗的轻微摩擦声中,还带着另一种断断续续的,难以忍耐的低喘。
沐青顿时怔住。
第89章 容月
此时的风格外缱绻, 暖热的余晖溢满整个窗框, 光线有些晃眼睛,让人潜意识想避开。
沐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眸子一缩, 到底有些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反应。
眼前的这一幕, 与那时简直一模一样, 连红纱的位置都没变过。
也许是对这一次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这么多年了,沐青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些,越距的荒唐犹如一道锋利的刀子刻进石头中, 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轻薄的红纱一直在轻柔地拂动, 床上,曾经的她湿汗涔涔, 头发披散着,嘴唇是润湿的, 耳后亦薄红。她眼前不知何时被蒙上了一根不透光的布带, 挡去了所有的光,让其沉溺在黑暗与沉抑之中不得挣脱。
许是忍耐不住, 她微微扬起下巴, 红唇半阖半开着,光滑细腻的喉颈因干渴而不由自主滑动了下。
热意在吞噬殆尽人的意志, 将她们拖入一眼看不见底的深渊, 使得两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她的衣袍还松垮垮地搭在手臂上, 长袍之下的肌肤细腻如白瓷,轻微淌着汗,胸口锁骨那一片有些不正常的红。她曲叠起腿,合上眼不做声,许久,当被对方抱起来后,便用长腿环住那人,还将手攀在对方肩上。
除了实在不得已的时候,她很安静,一张脸只有隐忍,几乎没有出现别的情绪,但她的手一直用力地紧抓着,就没松开过。
当时的感受与此刻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沐青有些错愕,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她看着自己,也看着那边无尽放肆的白姝,那样的纠缠,远比她记忆中的要暧昧荒唐。
很久以前沐青就将这些事隐埋在心底里,不显露分毫,不论她与白姝之间发生了什么,亦或是后来又有过多少次不清不楚的缠。绵与动情,在这之后,师徒俩都不会再去提及。
那时她们一起,不怎么会点灯,时常摸着黑,因为眼睛看不见,情绪在黑暗之中会放大,便会短暂地纵容自己。
那边,当时的白姝抱着她,将她眼上的布扯下,把下巴抵在她颈窝中搁着歇气,好一会儿,才压着声音,有些倦懒地喊道:师尊
即使隔着一定的距离,站在原地不动的沐青还是一瞬间怔愣,心头生出一股别样的感觉来。
她应该感到恼怒或者不悦的,可不知为何,却都没有。
往日种种倏地涌现,一幕又一幕。
沐青紧了紧手,别开视线望向旁边。
也是在这时候,她忽然发现身旁的白姝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的踪影。
她怔了一下,旋即以为是出了甚意外,当即就要出手结阵找人,却不想房间中的场景又在顷刻之间就变了,床上的两个人消失,那些红纱也没了,周围恢复成了刚刚进来时的样子。
沐青下意识抬手挡住左边,当即就要出招。
孰知左边的人先说道:师尊,是我。
是白姝。
沐青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
不过抬步进了一道门而已,周遭的环境就变了两次,以至于她都快分不清虚实。她及时打住,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白姝,确信面前这人没异样,才放了心,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
以为方才是白姝中了甚迷惑的阵法。
白姝却回道:我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
沐青顿了顿。
师尊遇到什么了?白姝问,转头看过来,适才你一进门就不动了,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沐青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只是自己陷入阵法里了,那些过分旖。旎的场景不过是她的回忆,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更没有阁楼和竹林。
阵中阵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踏进门的那一刻沐青一不小心就被卷进去了,之后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回忆而已,而白姝所见到的则与她完全不同。
白姝警惕,一直谨慎提防着,因而没有中招,要不是沐青清醒得快,她都要把人带出去了。
沐青不自在别移开目光,避免与这人对视,将自己的心思全都遮掩起来,缓了缓心神,须臾,才佯作若无其事地回道:无事,没什么。
肯定不会告诉白姝自己见到的那些,哪能说得出口。
知晓她有些躲避,不愿意如实告知,白姝倒没多问,只不解地多看了眼。
沐青脸上不咸不淡,没有丁点变化,依旧冷冷淡淡的样子,只是耳后微红,带着抹不掉散不去的绯色。白姝瞧见了,眸光一滞,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多看了眼。
快找阵眼。知晓这孽障在暗暗看自己,沐青保持着淡然从容,轻声道。
看着她转过身,白姝一会儿才应声。
阵眼不难找,就在屋子的左边地板下,只是她俩不敢贸然将其捣毁,东赤心思深,若直接就这么将阵眼毁了,指不定又会出现甚劳什子的麻烦。
毕竟故意把她俩引进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放她们离开的。
沐青思索良久,回头望了眼门外,那些黑气还未退散,浮动在院子中,且有越来越浓厚的架势。
她拧眉犹豫半晌,当即摸出一张引雷符,往符中注入灵力,而后带着白姝往外去。
先离开。
白姝懂这是要做什么,随即护在她身后,还结界抵挡那些黑气。
师徒俩一出去,沐青当即就将引雷符催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亮闪的雷从空中劈下,那积满灰尘的房子瞬时坍塌,眨眼功夫就成了一片废墟,而那地板下隐藏的阵眼也在此时被捣毁。
阵中阵登时毁掉,周围的事物渐渐消散,露出原本的样子。
这里原来只是一处普通的无人居住的老宅。阵法一破,院子里又恢复成黑夜,与外面一样,那道高墙也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空荡荡的街道,且与此同时,浓郁的雾气开始消散,那种压制感正在逐渐变弱。
沐青松了一口气,但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时时注意着周围的异变。
阵法被破开,白姝并没有松懈,心头反而生出隐隐的不安感,于是下意识抓住沐青。
雾气散去,可魔气却越来越重,好似有一大批邪祟魔物聚集在附近,可她俩都能感知到,这条街根本没有这么多魔物存在。
沐青平复下心神,放出神识去寻找那潜藏在暗中的东西,良久,沉静道:在东南方向,过来了。
白姝也感受到了。
东赤这次来真的了,放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过来,光是从那疯狂迸发的魔气就能得知那玩意儿肯定不好对付。
能祭出实力这么恐怖的东西,恐怕又动用了甚极端的邪门歪道。
白姝拧紧眉头,她与东赤同出神狐族,对这人还算了解,若这些真是对方搞出来的,那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白姝别的不清楚,但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单凭东赤的修为,这人就是把千年元丹给毁了都搞不出这么大的阵势,可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要知道天地万物有始有终,如若要超脱天道的桎梏,那必然是有得必有失,譬如白姝逆天而行复活沐青,付出的代价就是元丹和修为暂失,哪怕现在神力已经恢复,可比之当初鼎盛时期,终还是差了些,而且用元丹重塑沐青,相当于与沐青彻底绑在了一起,命数归一,自此以后同生共死,说白了就是命格同享。
白姝从来没有说过这个,沐青也知道些,这是为何之前她俩可以识感共通,沐青可以感知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感受。
仅仅是复活一个已死之人就如此艰难,东赤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白姝一边思索着一边朝东南方向看去,暗自运转神力,欲先发制人,然而当隐约看到那边缓步而来的身影时,又霎时收住了。
夜色之中,朝这边走来的并不是甚怪物,而是一个曼妙高挑的人。
隔得远,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对方低垂着脑袋,头发散着,乱糟糟的,她走路有点歪歪扭扭的,似乎是无法自己站立,实在怪异至极,就仿佛四肢吊着丝线的木偶。
这大晚上的,即使沐青和白姝不惧怕这些,可瞧见那道瘆人的身影后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
瞧不见脸,可那人的身姿看着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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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耻之徒(GL)——讨酒的叫花子(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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