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喊他名字了,季靖延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声音带着安抚:我在。
他静静等着,等他后面的话。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开口。
景淮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明知道仇人就在不远处,但他却很被动。
你舅舅不是好人,离他远点景淮想了下,觉得只远离不行,道:你不能让他东山再起,会害死你的。
季靖延皱眉:我不怕。
景淮急得要死,求求你,怕一下啊!
他咬咬牙,也不管季靖延会不会信他这句预知未来的话了:这次是他会赢,你输,你会从楼上跳下去
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景淮就疼:季靖延,你会死的!
等了两秒,他听见季靖延问:我要先发制人吗?
景淮怔愣:你相信我?
嗯。
为什么?
不为什么。季靖延说:你对我好。
景淮喉间的拥堵被冲散,只剩酸苦,他明白季靖延的意思。
你对我好。
也只有你对我好。
景淮或许能理解原着中季靖延会无限宠溺原着受了。
他身边已经没人了,唯一一个亲人,想要他的命。
只有原着受,勉强算是半个家人。
看,获得季靖延的信任其实很容易,对他好就行了。
景淮十分想把原着受拎出来打一顿。
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景淮眨眨酸涩的眼,道:哥哥,如果哪天你的心碎成二维码了,一定要告诉我。
季靖延本想说不会,但张嘴后却拐了个弯,问:为什么?
景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让我扫一扫,我想进去看一看。
季靖延罕见地微微笑了一下,像是看异想天开的孩子般。
然后给你修起来,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不让它疼。
话在撩,语气却好认真。
季靖延的笑容敛了起来,心莫名在发颤。
夏末的空气燥热,今夜无风,房间里十分闷热。
手机屏幕的白色荧光打在脸上,在漆黑的夜里映出一张苍白脸色和通红愤恨的眼。
温诗淇抱着手机,看着网上关于自己各种diss的词条,面容扭曲。
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网络的热度也已经降了下来,但她忍不住自虐般一遍遍去搜索。
道歉视频发出去后,在网上掀起一阵巨浪,不过半天的时间,她几乎丢了所有资源,之前谈好的几个剧本也都婉拒了她,那些力争邀她的综艺也没了消息。
半天,只用了半天,她连惊慌都没来得及,便凉了。
对家在笑,新人在笑,同公司的人在笑,她沦为了一个笑柄。
她给季靖延打电话,但对方连她的声音都不愿意听见。而后她又试图给景淮打过去,结果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想到景淮骂的那些话,温诗淇忍不住涌上一股恨意,还有不甘心。
怎么不开灯?经纪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随着轻微的开关声,屋内灯光明亮。
温诗淇不适地闭了下眼。
屋子内凌乱不堪,沙发抱枕丢得到处都是,地毯上乱七八糟洒落着小物件,有些滚到地毯外的瓷砖上碎成几片。
经纪人皱着眉:发脾气有什么用,不如想想办法。
温诗淇高亢叫道:我有办法能不想吗!季靖延一手遮天你让我怎么办!就连他身边那个贱男人都针对我,贱人!贱人!
模样活脱脱是个市井泼妇,哪有半分荧幕前得体优雅的模样。
经纪人眉间的褶皱更深:公司还没放弃你,你自己就先颓废成这样,还怎么复出?
温诗淇闻言回头,神情怔怔,你说什么?
经纪人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扶着她坐好,道:你惹谁不好惹季靖延,明知那是块硬石头还要去硬碰,知道撞得疼了?
公司为什么还要保我?我现在对公司还有价值?
老板回来了。
温诗淇终于舍得抬起头:所以?
你和季靖延的那点事儿老板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季靖延正在气头上,你避下风头,这边公司已经重新想好了复出计划,要等一段时间。
温诗淇抹了把脸,恨恨道:公司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要报复回去!
经纪人缓缓笑道:只要你听话就行。
第30章
易志桐再次提出见面要求的时候,季靖延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
他扫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没点开,直接按熄。
没过一会儿,对方发来一条消息,季靖延手机消息设置的可预览,一眼就看到了内容。
【东山再定:你家的景先生。】
【东山再定:[图片.jpg]】
季靖延那双沉静的眼冷了一瞬,他犹豫了下,点开。
照片是用高清相机拍的,双指放大甚至能看清少年纤长浓密的睫毛。
是景淮在周成韵家学习的照片,旁边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正含笑看着景淮的动作,像是很满意的模样。
不合时宜的,在这瞬间季靖延有了一丝自豪。
家中孩子被老师夸奖了,与有荣焉。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
易志桐竟然派了人跟踪景淮,季靖延食指敲着桌面,回了消息。
【季靖延:说。】
对方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季靖延接下了。
年长的男人穿着西装,额头与年轻的总裁十分相像,他靠在车内的椅子上,尽管已经过了六十,却仍旧精神奕奕,仿佛几年前的打击对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想请季总一叙,真是比登天还难。
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易志桐盯着镜头,道:听说云迹在争取天林那块地,想要打造成休闲娱乐旅游网红一条街,云迹在前期投资了这么多,只可惜政府文件迟迟批不下来,损失不少吧。
季靖延半阖着眼皮,镜头从下往上打去,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不关你事。
话落音,镜头出现一份文件,内容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某个政府公章。
易志桐笑道:还不关我的事吗?
季靖延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神色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乐:我不会和你合作。
易志桐并不意外他这么回答:怎么,怕我做手脚对付你?我有文件,你有钱,我们两个合作前景大好,不如放下成见,试一试?
不需要。
易志桐熟悉季靖延的脾气,知道在这件事上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他收起了笑:那么,现在让我们以舅舅与侄子的身份来讨论另一件事
吧。
季靖延没说话,手机放着,开始忙手头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季靖延眉头皱起来:不要。
季靖延,易志桐黑着脸,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不想她唯一的儿子孤独终老,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此刻,季靖延眼中终于忍不住露出对他的厌恶:你没资格提我母亲。
你家小景先生魅力不小,竟然能将你这块石头心捂热了。
季靖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挂了。
没了聒噪的声音,室内恢复安静。
手机摆在桌面上,久久没人碰,自动锁定了屏幕。
今天腿很难受,应该是要下雨了。
季靖延拿起遥控,将打开落地窗帘,然后转身朝窗前走去。
仿佛与楼层持平的天空果然已经暗了下来,远处朦胧一片,罩了一层水雾。
这场雨过后,天气就要开始凉了。
罗箐敲门进屋,将药放在桌上:季总,吃药了。
自从老板腿坏了之后,最难熬的就是这样的天气。
天气一坏,老板就要遭罪。
季靖延看着那一大捧药,没有碰的打算。
罗箐叹口气,劝道:季总,吃了会舒服些。
一年这样难受的天气很多,但她老板却很少靠药物撑过去。颇具威严的男人面上一片淡然,仍旧冷静、自制、英明果断,在工作上找不出任何破绽。
很容易让人忘记这个男人,拥有一双残缺的腿。
只有他们跟在身边的几个心腹知道,老板都是咬牙硬生生熬过来的。
他怕药物上瘾。
季靖延拿起手机,拨了景淮的电话,却传来关机的提醒。
他皱眉,对罗箐道:让徐汶亲自去接景淮,接到公司来,现在就去。
罗箐见他脸色凝重,心头跳了下,原由也不敢问:好的。
季靖延望向窗外,玻璃窗上聚集了一层水珠。
雨,来了。
景淮学习完课程,从老师居住楼的地下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下雨了。
豆大的雨珠砸在车窗上,形成一股水柱往下流。
车子开得不快,景淮左手撑着下巴发呆。
就在这时司机猛踩了一脚刹车,景淮毫无准备地向前栽去,额头磕在了前
方椅背上。
车内保镖吓了一跳:景先生!
景淮示意自己没事,一手捂着额头,伸着脖子往前看去,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拦住了去路。
他问司机: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司机皱眉,看着横在路中央价格不菲的豪车,道:景先生你注意点,这辆车好像不对劲。
话落音,就见那辆车上下来了两个人,各自打着一把黑色的打伞走过来。
景淮车内的保镖已经做好了警备。
景淮眯着眼睛,因为雨太大的关系,看不清对面来人的脸色,但直觉告诉他,是易志桐派来的。
别问,问就是男人的第六感。
没事。景淮安慰身边全然进入一级戒备的保镖:他们才两个人,我们人多,不怕。
前几天季靖延给他的保镖人数增加了一倍,除了这辆车,后面还跟了一辆。
景淮十分放心,转头一指:我们兄弟还在后面
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中。
只见雨幕中,以景淮为中心的四面八方都停了一辆黑色的车,车门开着,旁边都站着人,打着黑色伞,颇有几分电影中黑帮某BOSS出场的气势。
景淮好半天才吐出下半句话:被包围了。
大雨磅礴,宽阔马路,豪车两辆,停在中央,没有行人,只有敌人。
行吧,现在又开始进入黑社会剧本了呗。
景淮坐在车内,倒没有害怕的感觉,透过水幕,看见一个人打伞走过来。
车窗被敲了两下。
景淮没开。
车外的人很有耐心,过了一会儿,又敲了两下。
景淮深吸一口气,从椅背下拿出一把折叠伞,手放在了门把上。
保镖拦住他:景先生!
没事。景淮将背包背好,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不信他们会当场要我命。
车门刚打开,雨水夹着风就吹了进来,景淮撑着伞从这里钻出来。
景先生,其中一个撑伞的男人面无表情道,我们老板有请。
装修低调奢华的咖啡店内播放着优雅舒缓的音乐,店内没客人,伴随着外面的大雨,莫名有几分超脱喧嚣的宁静。
咖啡店门打开,易志桐望过去,看见一个纤细的少年走进来,店
员从他手中接过伞,微笑着询问,少年抬眼朝店内看了几眼,然后和自己对上了眼。
那是一双沉静而清澈的眸子,笑起来应该是阳光灿烂的,是季家和易家从来没有过的颜色。
只是可惜人脸色不太好,特别是看着自己的时候,虽然不凶,但有着明显的不友好。
少年背着包走来,双方的保镖都被拦在了门外。
易志桐脸上摆上笑,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景先生,你好。
景淮朝他摊了下手,展示上面的雨水:抱歉,不太干净。
易志桐收回手,坐下,道:没关系,我对年轻人一向很宽容。
景淮在他对面跟着坐下,抽出纸开始仔细擦拭手上的污渍。
易志桐看着,景淮的手指纤长有力,指尖圆润饱满,纸巾仔细擦过每一寸地方,同样是擦手,他做出来却很有观赏性。
适合拿刀。
喝点什么?他们这里的拿铁不错,来一杯?
不用了。景淮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道:易先生如此大动干戈请我一场,有事?
易志桐看着他,问:你知道我是谁?
景淮说:知道。
靖延在你面前提起过我?
一点。
易志桐呵呵笑了两声:那你应该喊我一声舅舅。
景淮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冷,只看了两秒就移开了视线,说:我没胡乱认亲戚的爱好,易先生如果没事,就让我走。
咖啡还是来一杯吧,难得见一次面,我特意为你包下了这间咖啡厅,不喝可惜了。易志桐语气不疾不缓:大事没有,只想和景先生认识一下罢了。
景淮哦了一声,然后开口:我叫景淮,身高一米七八,今年二十二岁,京江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专业大四学生,爱好中医药相关,擅长推拿按摩针灸治疗,丈夫是季靖延,我原生家庭人口较多,相信易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
面无表情地做完自我介绍,他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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