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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眸子很黑，眼底带了些深沉难辨的意味，被顾一念这般定定看着，顾诗语心里“咯噔”一下，缓缓垂眸，面上越发做出一副伤痛欲绝的表情。
    顾建国死死盯住她，语气沉冷，“诺诺的话你不信，诗语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顾一念沉默一秒，突然抬头直视顾建国，“既然诗语姐每次都看见我跟荣少在一起，为什么不上前阻止？”
    顾建国还没说话，一旁的乔淑宁冷哼一声，厌恶地看着她，“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没脸没皮？”
    顾一念闻言未恼，反而缓缓绽开一个苍白的笑，“既然大家都是这么看我的，那我也只能把真相说出来了。”
    看着她唇角的弧度，顾诗语心里没来由地一跳。垂了眼睑，刚想装作一口气没提上来晕过去，一道清亮的目光直直射了过来，“尤其是诗语姐，你可得好好听听。刚刚你指控我的那番话，罪名太大，我担不起。若是诗语姐觉得不舒服，要不要先喝口水？”
    被她这么一打岔，顾诗语错失了晕过去的良机，只得装出一副戚戚然的模样，失望地看着她。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这么冷静！
    顾诺看着她平静从容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还想狡辩？！真该让荣少看看你这副冷嘲热讽的嘴脸！”
    顾一念看过去，“怎么，不想听？在座的长辈都没说话，你就这么大呼小叫急着打断我，该不是心里有鬼吧？”
    “你！你说谁心里有鬼？！”顾诺气得脸色涨红，就差没跳起来指着她鼻子骂了。
    “让她说！”乔淑宁怒喝一句，脸上写满厌恶。
    “荣少确实来找过我。”顾一念开口。
    “你看！”顾诺立马大呼小叫。
    顾建国瞪她一眼，“让她继续说！”
    顾一念看向顾建国，“爷爷应该知道，荣少在洛杉矶开过画展，他最著名的一幅画是海边的红裙少女，画中的少女，确有其人。”
    顾建国隐隐猜到什么，皱了眉头。
    “诗语姐的生日宴上，荣少来找我，是因为他觉得我就是他画中的少女，所以来求证，被我否认了。”
    顾诗语低着头，脸色越加惨白。
    “荣小姐的生日宴上，荣少再次来找我，因为他不信我的否认，他说他从诗语姐那里见到了我的微信头像，头像的照片里，就是他当年在海边见过的那个女孩。”
    顾建国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一旁的顾铭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倒是顾钧和他妻子宋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顾诺皱着眉头，死死瞪着她，“谁信你这鬼话？”
    顾一念轻飘飘看她一眼，无所谓的态度，“你爱信不信，或者，你想找荣少求证也行。荣少还说，当初他和诗语姐是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那天，诗语姐穿了一身红裙。”
    听到这话，顾诗语脸色瞬间一白，死死咬住下唇，眼底情绪翻涌。
    顾一念这话，不就是在暗指自己是她的替身吗？！
    她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了。
    那天荣仁毅寿宴上，她就发现荣彦卿对顾一念态度很不一般，再想到他以前提过的那幅画的原型，聪明如她，很快就将事情串联了起来。
    荣家家世显赫，荣彦卿温柔体贴，她怎甘心到手的好亲事就这么飞了？所以生日宴上，耍了些手段想设计顾一念。
    没想到，等她赶出去时，狗仔已经不见了，问荣彦卿，他也只说没见过她！
    顾一念瞟一眼她，继续开口，“我不喜欢荣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所以那天荣少来找我，我也只祝了他和诗语姐幸福。我的态度已经表达地够明确，至于荣少想做什么，就实在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她这一番话，一分假九分真，根本挑不出破绽。
    所以她话音落了很久，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顾诗语是羞愤，顾诺是气愤，顾建国和顾铭，则各有算盘。剩下乔淑宁抓不到她的把柄，顾钧夫妇现在没有立场开口，一时间，客厅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顾一念看向顾建国，“事情我都已经解释清楚，爷爷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顾建国和顾钧同时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顾建国看一眼低头啜泣的顾诗语，缓了语气，“阿钧，阿雅，你们先带诗语回房休息一会吧。”
    这是要单独跟顾一念谈了。
    顾钧明白他的意思，沉沉看一眼顾一念，没有多说，同宋雅一道扶起顾诗语，就上了楼。
    顾建国又扫了眼剩下的其他人，犹豫片刻，起身，“一念，你跟我来。”
    顾一念却没动，神情平静，“爷爷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顾建国脚步一顿，眼下肌肉抖了抖。
    但他现在有求于她，就算心里再多不满也只能忍着。
    他转回身，朝顾一念硬挤出一抹笑，“那……那坐下说话。”
    顾一念依言坐下。
    乔淑宁实在看她不顺眼，可有顾建国压着，也不能对她如何，索性眼不见为净，起身扔下一句“我回房了”就离开。
    “一念，你……真的不喜欢荣少？”待乔淑宁一走，犹豫两秒，顾建国开口。
    “不喜欢。”顾一念答得斩钉截铁。
    顾建国轻“嗯”了一声，深沉的眸光在顾一念姣好的面容上淡淡一扫，似在考虑什么。
    顾一念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也不开口，只低头敛目坐在那里。
    倒是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铭，这时候心思活跃几分，试探着开口，“爸，既然荣少喜欢一念，那……说不定这门婚事还有得谈。”
    他的暗示，在场人都听得懂。
    顾诺气得七窍生烟，不管不顾嚷嚷出来，“爸，顾一念说什么你也信？！什么红裙女孩，我看都是她胡诌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江蓉自顾不暇，这会子也没空管顾诺的无礼，攥着膝上的裙摆，安静地坐在一旁。
    顾一念没开口反驳。
    顾铭脸色难看瞪她一眼，“你给我住嘴！”
    顾建国虽然告诉他调查结果跟江蓉当天的说辞一致，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清除，连带着看顾诺也有几分不顺眼。
    顾诺被顾铭这么一吼，红了眼眶，恨恨地住了嘴。
    顾建国看向他，“两家的婚事岂能儿戏？哪是说换人就换人的！”
    顾铭刚要说话，身后传来冷冷的男声，“爸，您别忘了，诗语可是荣董钦点的儿媳。”
    他转头一看，见顾钧从楼上下来，脸色难看极了。
    顾铭心虚地撇开了眼。
    顾钧心中冷笑一声。
    自己这好弟弟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怎会不知道？所以送完顾诗语进房间他就赶紧下来了，就是为了防止顾铭给顾建国灌什么汤。果然没被自己猜错，他这刚一走，顾铭就提议让顾一念嫁到荣家。
    “都给我住嘴。”顾建国厉喝一声，转头看向顾一念，“一念，你是什么想法？”
    顾一念抬眸，目光平静，“我没什么想法，这件事，我根本就不想卷进来，若不是爷爷和诗语姐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扣顶大帽子，我本来什么都不想说的。”
    见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顾建国脸色沉了沉。
    她不稀罕嫁进荣家，这他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打算采纳顾铭的馊主意。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顾诗语还想顺利嫁入荣家，就必须顾一念亲自出面绝了荣彦卿的心思。
    否则，以荣仁毅对荣彦卿这个长孙的宝贝程度，如果荣彦卿不愿意，就算他再喜欢顾诗语，这门婚事，最后也成不了。
    顾钧打量着顾建国的脸色，沉声开口，“一念，这件事，确实有诗语做得不对的地方。”
    顾一念挑眸看去。
    她与顾钧这个大伯打交道不多，但就仅有的接触来看，这个大伯心思重，城府深，比顾铭更沉得住气。
    这不，上来先替顾诗语认个错道个歉。
    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大伯相信你不喜欢荣少，但荣少可能误会了，所以……这件事，可能还需要你跟荣少亲自说清楚。”
    顾一念垂眸。
    这话说得真是有水平，好像要是自己不出面跟荣彦卿解释，刚刚的话就成了假话一样。
    “我可以跟荣少说清楚。”她冷冷启唇，“但我有一个条件。”
    顾钧皱眉，“什么条件？”
    顾一念未说话，只扫一眼顾建国，目光最后落在江蓉面上。
    江蓉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顾建国也很快明白过来。
    “爷爷的调查结果，我并不相信。我知道爷爷是怕影响到跟荣家的婚事，所以想把这件事压下来。”她开口。
    被顾一念点出心思，顾建国脸色很难看。
    顾铭也瞬间回了神。
    原本他就对顾建国的调查结果半信半疑，但想到他没有帮江蓉的理由，这才勉强接受。现在被顾一念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
    他“腾”地站起身，一脸愤慨地看着顾建国，“爸，你为了顾诗语的婚事，就想要牺牲我？！”
    “什么牺牲？说得这么难听。”顾建国强压怒气。
    顾铭冷笑一声，“爸，这婚，我是离定了！反正现在荣家这门婚事也吹了，你还有什么顾忌？”
    三言两语间，顾钧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向顾一念的目光越发沉了。
    自己这个侄女，平日里看上去不声不响，没想到心思竟如此深不可测！
    她这分明是在要挟他们！
    大家各怀心思，江蓉也明白了顾一念的用意，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冰凉。
    唯一没搞明白什么情况的，就只剩顾诺了，她下意识转头想问江蓉，却见她颤抖着身子，脸色难看得好像随时要昏过去。
    “妈，你怎么了？”她一急，握住她的手，一阵刺骨的冰凉传来。
    她一惊，“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江蓉悲戚戚抬头看向顾铭，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娇弱无力，“阿铭，我们夫妻一场，你就这么不信我吗？”
    顾铭不说话，只沉沉盯着她。
    江蓉垂眸，自嘲地一笑，手突然抚上腹部，声线幽幽，“阿铭，你就算不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也该念着我肚子里的宝宝，你难道忍心他一出生就没了爸爸？”
    “你说什么？”顾铭当场怔愣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蓉。
    顾一念也变了脸色，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江蓉怀孕了？
    江蓉轻“嗯”一声，低头垂眸，无比温柔地抚摸着尚未显怀的腹部，“我怀孕了。”一顿，目光扫一眼众人，掠过顾一念时，还意味深长地停顿了几秒，最终落在顾铭面上，含泪勾了勾唇角，面容柔弱而恭顺，“是个男孩儿，阿铭，是个男孩儿。你说，是不是我们当初那个孩子又回来了？”
    顾一念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来。
    怎么可能？江蓉怎么可能会怀孕？
    顾铭还愣在那里，面上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惊喜，呆呆看着江蓉的肚子半晌没有说话。
    江蓉朝他柔柔笑着，被顾诺握住的手微微一动，掐了掐她的手背。
    顾诺回了神，如梦方醒般，起身扑到顾铭身侧，挽住他的手臂撒娇般摇晃着，“太好了爸爸，太好了，我有弟弟了！”
    顾一念视线有一瞬的模糊，心头狠狠一绞。
    当初，她妈去世那年，江蓉也怀上过孩子，也是个男孩。
    顾家没有男丁，因着肚子里的那个男孩，原本反对江蓉入门的乔淑宁也松了口，江蓉最终母凭子贵，成功嫁入顾家。
    可是刚嫁进来没多久，她就流产了。
    对于流产的原因，江蓉一直含糊其辞。直到一次偶然，顾一念听到江蓉和顾铭吵架，才知道当初那个孩子之所以会流掉，是因为顾铭某次醉酒后强行与江蓉过夫妻生活，孩子才没保住。
    也因如此，顾铭对江蓉，一直存了一份愧疚。
    现在江蓉重新怀孕，又提到当初那个孩子，顾铭一定会心软。
    更何况，若是江蓉能给他生个儿子，他在顾家的地位，可就再不用屈居顾钧之后。
    她冷着脸色，朝顾铭看去。
    果不其然，被顾诺这么一晃，他终于回了神，一把冲到江蓉面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阿蓉，你真的怀孕了吗？”
    江蓉低头浅浅一笑，眉眼间带着为人母的喜悦，“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医生说，刚两个月。”
    “胡闹，都两个月了自己都不知道？”顾铭斥一声，语气却是心疼的语气，跟刚才的愤怒全然不同。
    事情的发展出乎顾建国的意料，他也怔了半天才消化过来。
    不光顾铭，顾家也很需要江蓉肚子里的这个男孙。否则，大房二房都没有男丁，他顾家岂不是要后继无人了？
    这么一来，这个婚，顾铭肯定是不会再离的，至于顾一念那边……
    他沉沉转眸看向她。
    见她低垂了眸子，脸色略有苍白，但还算平静。
    心中冷笑一声。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可惜不跟自己一条心。
    “阿铭，既然阿蓉怀了身孕，你就先扶她回去好好休息吧，其他事，以后再说。”
    顾铭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江蓉肚子里这个儿子，闻言应一声，扶着江蓉往门口走去，彻底将他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忘得一干二净。
    “爷爷，我也回去了。”顾诺草草道一声，趾高气昂地看着顾一念冷哼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顾钧心中五味杂陈。
    顾铭和江蓉这婚，看来是离不了了，那顾一念这边……
    他转眸看向顾一念。
    顾一念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只安静地坐在那里。
    “阿钧，你先上楼去看看诗语吧。”打量间，顾建国开口。
    知道顾建国想单独跟顾一念说话，顾钧应一声，转身离去。
    顾建国目光沉晦，落在顾一念白皙如玉的脸庞上。
    “一念……”看了几秒，他沉涩开口。
    顾一念抬头望去。
    “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不喜欢江蓉，以后可以就自己住在外面，但诗语这边，还需要你的帮忙。”
    顾一念目色清冷，“既然爷爷没办法满足我的条件，诗语姐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了。”
    说着，拿了包，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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