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但没睡着多久,门就被暴力地打开,一个蓄着胡子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掉了色的运动服,手里提着个保温杯,里面不知装着什么液体。
进来之后他没打招呼,直接扔了一盒罐头到夏亦寒床边,夏亦寒把罐头打开,囫囵吃了下去,接着就被大胡子拎了起来。
此时夏亦寒身子长,力气大,不再像小鸡仔一样被人拧着,她反手一甩胳膊,挣脱了大胡子的手,自己走出了门去。
门口放着一个背包和一双跑鞋,鞋跟宽大,大胡子靠着门边,示意她换上,见夏亦寒不乐意,便嘲讽:你可以就穿着脚上这双,只需要一天,你的脚就没了。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夏亦寒深刻领悟了这话的含义,她在荒无人烟的野外,负重跑了几十公里,相当于绕着城市外跑了一圈,后来她实在是废了,直接趴在地上,大胡子把她的包给背了起来,踹了她一脚:才这么点路你就趴下了,你和猪圈里的肥猪有什么区别?
夏亦寒听了,伸了伸抽筋的腿肚子,又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
不过大胡子没让她继续往前跑,而是掉转头,往回走。
夏亦寒觉得神奇,跑了这么远,她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周围都长一个样,但胡子脑子里面像装了导航,一路导了回去。
不过回去之后,他没让她进屋,而是从负重包里又掏出来一个罐头,让她吃掉之后,便跟她搏斗起来。
夏亦寒对自己的格斗术相当自信,在无数次和同伴以及流氓地痞的对打中,她已经积累出了经验,知道什么时候该躲,什么时候该攻,什么时候可以一拳将对方揍翻。
可和大胡子打了一会儿,她便察觉出,对方应该是柔术和散打高手,知道怎么快准狠制服对手,怎么将对方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夏亦寒就被摔在泥沼里,她怀疑大胡子专门选好了地方,就是要让她浑身是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摔下去后夏亦寒心有不甘,立刻又挣扎着站起来,脸上的泥都来不及擦,像只大猩猩,猛扑向大胡子,大胡子躲都不躲,直接伸手,钳住了她的肩膀,一个过肩摔,将她砸在地上,同时使出了柔术里的招数,将她的手臂给遏制住,两个人像回形针一样,躺在地上,夏亦寒想要挣脱,却感觉身体被牢牢的卡住,动弹不得。
她气急败坏,如果可以,她会一直攻击,一直出拳,直到取得胜利,直到把对方给揍得五窍流血,但现在她连动都不能动,这让她倍感屈辱。
当天夜里大胡子又把夏亦寒给拎了起来,像拎了只大鸡仔,把她甩到小破屋里,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第2天,第3天,第4天,都是同样的训练,先是负重长跑,接着是自由搏斗,夏亦寒摔了无数次,在溪水里,泥沼里,木板上,树干上,草地里,凡是身边能摔的地方,她都有了亲密接触。
她的身体,已经无数次达到过极限,但她没有退路,每次到极限之后,并不是退回,而是将极限上限抬高,一直在突破,一直在越线,但和大胡子的较量当中,她从未胜利。
训练不可怕,搏斗也不可怕,但是永无止境的失败和羞辱,让她发疯。
晚上屋子里冰冷,夏亦寒抱着衣服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这一个月间,她崩溃过四五次,有些神志不清。
训练了一天的头发往往又粘又腻,她用洗洁精胡乱洗了洗,头发还没干,粘在她的脸颊上、脖子上,有的时候会倒着盖在她脸上,遮住了鼻梁。
黑夜里她没睡,眼睛半睁半闭着,没有焦距。
她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想法在组织里也有过,每次马尾男揍她时,她都有这种想法,但这段时间,想法尤其的强烈,快要将她吞噬掉。
后半夜,夏亦寒将慕尚青的名字刻在了自己的床头,她不能写真实名字,便学着晨星的做法,将每个字以笔画代替,合在一起:1488。
夏亦寒张口念了念,竟发现像一句话:遗失的爸爸。
伸手摸着木头上的数字凹痕,她告诉自己,不能疯,因为慕尚青只有自己了,他只有自己了。
时间到了3月份,天气转暖,没那么冻人,夏亦寒感觉的筋骨也松活了些,傍晚和大胡子搏斗时,也越来越有感觉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将手僵脚的,感觉对方是正常人,而自己是木头人,任由对方摆布。
这一天,大胡子尤其的狠,他已经失去了耐心,边打边骂:都两个月了你还是这样,你干脆滚回猪圈做猪得了!
这话一出,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道厉风闪过,晚霞之中,夏亦寒手中拿着把短匕首,目光如刀,直直盯着他。
大胡子笑了笑,四指并拢,朝她动了动,示意她放马过来。
夏亦寒挥着匕首便冲了上去,直冲大胡子的面门,大胡子闪身去躲,但夏亦寒只是虚晃一招,她的真实意图,在大胡子的双腿。
他后退时,夏亦寒抓准机会,攻他下盘,抓住这半秒的空隙,打乱他的战术。
大胡子果然重心有些不稳,夏亦寒趁此机会再次虚晃一招,袭击他的腋下,大胡子抬手去挡,并趁机反击。
夏亦寒抓准机会,按照提前想设好的套路,完美躲开,同时踹向大胡子的膝盖。
大胡子躲了一半,没有完全避开,他干脆一低身子,企图攻击夏亦寒的腹部,夏亦寒跟他相杀了这两个多月,不是白吃的,已经大致了解他的套路。
在他攻击还没到位之前,她便躲了开,同时扔下刀,向前一扑,将他扑在地上,使出了柔术,脚夹住他的头,同时双手抑制住他的胳膊,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将他嵌固在地上,动弹不得。
余晖里,天苍野茫,大胡子身高体胖,像只肥硕的老鼠,被夹在老鼠板上,脸都被挤压得不成样子。
用尽全力之下,夏亦寒挤出最后一口气:我才用了多少力气,你就这样,你滚回家养猪得了!
这天晚上夏亦寒睡了个好觉,因为第二天早上没人来敲门,她都快以为大胡子回家养猪了,但快到中午的时候,马尾男来了,让她上了面包车,赶往另一个地方。
第165章
地下拳场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因为在这里, 人可以突破身份, 返祖归宗变成动物, 也可以突破极限, 化身为神。
黑拳和职业赛场, 有几分相似, 但也大有不同。比如观众可以靠近擂台, 而擂台被铁网包围,拳手便在笼子里格斗。笼子里没有规则,也没有限制, 以防打死人, 会有裁判,不过也只在会死人的程度上, 裁判才起作用。
夏亦寒已经打过几场, 知道规矩, 换上格斗服之外, 没有拳套,没有头套,也没有护手绷带,除了衣服之外光溜溜一个,就进了笼子。
对手让她眼前一亮, 光从外形上看,她身上便写着二字:泰斗。
因为她长得像是泰山,个子接近1米8, 身上的肌肉隆起,泛着健康的小麦色,她的鼻孔很大,肺活量是一般人的两倍,喘出的气,可以用来给轮胎打气。
看着这女人的个头,再看看周围观众的反应,夏亦寒知道自己面对着一个劲敌,而这次观众的赌注都买在她身上,庄家要赢,要狠赚一笔,便要出其不意,让她输得一干二净。
而夏亦寒便是组织和拳市联押的赌注,只准她赢,不准失败。
比赛开始,泰山首先发起进攻,她一向以碾压出名,高过对手,快过对手,狠过对手。
面对泰山的高速进攻,夏亦寒以防守为主,她不急不躁,没有贸然反击,但是频频躲闪之际,察觉到了对方的狠辣。
泰山应该是泰拳选手,双拳、双腿、双肘、双膝,四肢八体,都是攻击武器,出拳的同时也用膝,出脚的同时也用肘,她发力流畅顺达,力量强悍,夏亦寒躲闪的同时,试过用手臂去格挡,察觉到对方的力气凶悍,远在自己之上。
只要被她打中一拳,那败势便定了,而且擂台被笼子包围,躲闪空间有限,夏亦寒频频躲避,已经引起泰山和在场观众的不满,观众开始起哄,给泰山加油鼓劲,把跟前的小虾米堵住,别让她到处蹦跶!
泰山注意力集中在擂台上,她有意将夏亦寒往笼子边逼,让她退无可退。
夏亦寒将计就计,退到了笼子边,表露出惊慌失措,泰山见了,立刻扑上来,想将她就地解决,夏亦寒趁其不备,一拳勾打在她下巴上,同时仗着自己身体灵活,快速从她面前一闪而过,从缝隙中溜了出去。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就像是一场大型猫捉老鼠围观现场,见老鼠频频逃脱,爱猫人士恨得咬牙切齿。
泰斗越发火大,怒意表现在脸上,挂面般的眉毛倒竖,两只拳头互相击打,转身便扑上夏亦寒。
夏亦寒见她气急败坏,心里叫好,这大块头看起来力气大,但不一定聪明,将她激怒之后,没准可以利用她露出的破绽,将她攻下。
泰山和夏亦寒来了第二轮的你攻我守,泰山的出招依旧凶狠,而夏亦寒灵活多变,让人猜不透她的走向。
经过两个月的体力练习,夏亦寒耐力超强,若就这么打下去,她可以奉陪三天三夜,这也是她计划之一,若技术上实在拼不过,便拼耐力,往往爆发力强的人,用猛劲的人,耐力都不会占优势,这便是她取胜的关键。
可在场上周旋了半小时,泰山依旧没有气喘吁吁的迹象,相反,她看起来体力充沛,甚至可以追着她打十天十夜。
夏亦寒感觉情况不妙,目前对方没有破绽,耐力超强,想要突破便是个难点,她正思考对策,突然泰山一个扫踢,利用身长优势,左脚横扫而过,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将夏亦寒给扫倒。
若在平时,夏亦寒完全可以躲闪,可她背后便是铁笼,没有退路,她正准备矮身就地一滚,但对方速度太快,结结实实将她放倒。
这一脚力度太大,比大胡子的臭脚还要狠辣,夏亦寒倒在地上,颈部受了伤。
泰山抓准机会,落地之后,立刻骑在她腹部,不留任何翻身的机会。
观众沸腾了,大猫终于抓住了耗子,耗子机灵了这么久,终于落网了!
泰山积了一肚子的气,像洪水一般发泄出来,她挥着拳头,拳头大如斗,左右开弓,力气惊人,直击夏亦寒的面门。
夏亦寒试图攻击对方,但对方将她压得死,毫无进攻机会,无奈之下她只有举起双臂,将头护住。可泰山用一只手压住了她的双臂,她胳膊粗壮,青筋都冒了出来。
没有阻拦之后,泰山便放开了打,每一拳都砸在夏亦寒的脑门上,眼睛上,颧骨上,下巴上,夏亦寒最开始还挣扎,但没多久就没了力气,也失了神志,感觉灵魂已经出窍,呆呆的站在擂台上,作为旁观者见证眼前一幕。
混沌之中,她听到观众席上的欢呼声,他们看高兴了,兴奋了,就像是警察终于抓到了坏人,正义得以伸张一样大快人心。
夏亦寒知道,她身边只有两种人:一种要她的钱,一种要她的命。
泰山也打兴奋了,全然不顾对手已经满脸是血,没了意识。
两个裁判冲了进来,将泰山拦住,往后拖。
泰山一甩胳膊,当他俩甩了出去,两个裁判也是格斗高手,身躯雄壮,泰山这么一甩,他俩就像是两个球,一个弹在地上,一个直接撞到铁笼子上。
见泰山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俩再一起扑上来,一个钳住她的胳膊,一个用手箍着头,同时用力,终于将人形泰山制止住。
一个裁判去看夏亦寒的情况,悄悄摸了摸颈脉,向另一个高个裁判示意,高个裁判立刻拉起泰山的手,向观众展示一圈。
观众欢呼雀跃,口中喊着泰山的名字,他们就知道,这个山一般的女人,肯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十分钟后,拳场后台。
夏亦寒躺在地上,五官完全被血覆盖,连眼睛的轮廓都消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头是个面团,番茄酱囫囵裹了一层。
马尾男站在旁边,垂眼看她,手里夹着烟,他抬脚踹她:不会吧,这么不经打!赔了钱不说,人还死了?
拳场负责人有点不好意思,站在他旁边,微微弯了弯腰:真是不走运,裁判冲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救都救不赢!
马尾男用嘴叼住烟,示意负责人提桶水来,他接过水后,全部泼夏亦寒的脸上,血已经凝固,水冲下去,也没将血液带走,反而是提升了血红的鲜艳度,看起来更为骇人。
咳!马尾男吐了口烟,算了,拖去处理吧,本来承诺了这次稳赢,但这货失了手,她也赔了命,我们就当是两清了!
夏亦寒被拳场秘密处理,拉去了火葬场。
火葬场的焚化工,接过拳场的活,知道怎么办。他们没办手续,直接将尸体放在了停尸房里。
没多久,焚化工便着手火化尸体,他将夏亦寒推到炼尸炉前,本来在平时,看到花季少女,他都会摸上一摸,但眼前的尸体,面目全非,让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欲望。
焚化工叹了口气,准备将尸体放进炼尸炉里,可他的手还没碰到人,她忽然动了,身子在停尸床上蜷缩着,似乎感觉到了疼痛。
不一会儿,她察觉到身边有人,抬头看向焚化工的方向,但眼睛还没睁开,睫毛被血粘住了。
焚化工其实见过诈尸的情况,有人是假性死亡,只是夏亦寒的样子太过吓人,满脸是血,明明闭着眼睛,却看向了他,浑像是来索命的。
他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到地上,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大叫救命。
夏亦寒一翻身,身子不稳,摔到了地上,她总算睁开了眼睛,整个眼睛外圈全部肿起,已经分不清楚眉毛,眼窝和眼眶,以前明明清澈的眼白,充血的厉害,整个眼睛都是血红色,再配上周围炼尸炉中的火焰,她仿佛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她挣扎了几下,想站起来,但整个身体像被挑断了筋,根本使不上力。
夏亦寒只觉得整个胸腔烈火熊熊,喉咙里有碳在烧,她急迫地需要水,不然会立刻窒息,她扫视了一圈室内,没有发现水的痕迹,便手脚并用,爬到了外面,见地面上有个低矮的水龙头,便挪了过去,将水龙头打开,往嘴里灌水。
像是甘泉浇淋火场,她体内的火终于止住了,一阵清凉。
没多久,组织的人接到通知,将她带回了孤儿院,送到医务室养伤。
会客室里,男人跷着二郎腿,坐在皮沙发上。面前放了一杯茶,但压根没动过。
马尾男站在沙发旁,目光下垂,少有的收敛了轻飘飘的德性,站得笔直,一言不发,倒有些深沉的气质。
男人盯着面前的茶几,终于开了口:人没死,你就直接送到了火葬场?
马尾男眼睛颤了颤:院长,这次是我疏忽了,当时是拳场那边进行的检查,而且我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能活过来的!
院长冷笑一声:那我现在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之后是不是就得发现,已经被你送去了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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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五种高难度活法——莫然漂(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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