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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2章 两耳光,癞皮狗

    马越的脸很红。
    人喝酒后的反应不同,有人越喝脸越白,有人越喝脸越红。
    马越就是如此。
    他的五官很深邃,若是侧脸看去,就能看到些阴暗处。
    此刻他和几个男子坐在一个屋子里,边上有两个女子跪坐弹琴,案几上有佳肴美酒,人生至此,不亦快哉。
    “……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左边的绿衣女子肌肤细嫩,一边抚琴,一边曼声而歌。
    “沈安准备了发行纸钞这个狠辣手段,可见此人城府之深。我等此次不可退,一旦退却了,那些害民之法就会源源不断。”
    坐在马越对面的男子叫做钟定,他此刻侃侃而谈,但目光却在绿衣女子的身上,不时微笑,挑逗一番。
    女子不是女伎,而是马越家中的歌姬,最得马越的喜欢,今日带来歌舞,说明这几个男子的身份不低。
    “夏氏兄弟得意了数日,沈安只是一刻钟……有人说他进去不过片刻就出来,随后告示出,汴梁惊。数日和片刻,夏氏兄弟便败了。”
    马越微微垂眸,对那个男子勾引自己的歌姬并不在意。
    此时歌姬是可相互赠送的,也就是个玩物罢了。
    “他随后可有手段?”
    马越冷冷的道:“当年他们兄妹进京时形同乞丐,可不过数年便成了大宋首富。你等以为如何?”
    几个男子纷纷微笑,勾引歌姬的钟定懒洋洋的道:“他再是汴梁首富又如何?我等联手……只是汴梁就有上百人,这上百人的钱财加起来,沈安会被打成原型,依旧是乞丐。”
    他又看了歌姬一眼,右眼眨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你等不敢下狠手,否则就算是不挣钱又如何,直接把钱庄给弄垮了才好。到时候他沈安靡费钱粮之罪该如何处置?乘胜追击……一路将他逼出汴梁。出了汴梁就由不得他了,到时候咱们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他的一家子,男为奴,女为娼,岂不快哉……哈哈哈哈……”
    呯!
    笑声被打断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踢开房门的男子退后,让出了一个笑吟吟的年轻人。
    “好兴致。”
    沈安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钟定和歌姬之间。
    “你是谁?”
    两个女子惊呼一声,却没向马越求助。
    在她们的眼中,沈安笑的很是温柔,看着就像是个邻家的郎君一般。
    所以那个歌姬并未退后,沈安看了她一眼,说道:“娘子的琴技不错,还请弹奏一曲。”
    马越沉声道:“为何不听歌,春江花月夜,最近有人寻到了这首诗,老夫以为还能一听……沈郡公以为如何?”
    沈安微笑道:“有盛唐之音,不过你等蝇营狗苟,也配听吗?”
    “沈郡公?”
    那两个女人不禁怕了,想起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名将,若是动起手来,自己怕是小命难保。就算是不打死,被打断腿也很可怕啊!
    可女人往往越害怕就越喜欢去琢磨。
    马越几人看着肃然,却掩饰不住紧张。
    而沈安很是松散的坐着,就像是在自家一样,从容的他自然有一种让女人心动的魅力。
    “你是马越?”
    马越点头,“正是马某。”
    “今日铜钱在厚本金银铺堆积如山,夏氏兄弟死而复活,在那里欢呼雀跃,号称要耗死沈某。那些铜钱都是你等给的吧。”
    “是。”
    钟定很淡然的说道:“就是我等给的。难道我等就不能做生意?”
    大家联手起来,怕他沈安个鸟啊!
    钟定很淡定,其他人也是如此。
    那歌姬不知为何,竟然抚琴出声。
    琴声中,沈安微笑道:“他是谁?”
    外面进来了黄春,说道:“此人叫做钟定,做的是皮革生意。”
    钟定笑道:“那些皮革都是从辽国来的,就算是走私官家也不会管,你要怎地?大宋首富……听闻你手段狠辣,那便冲着钟某使出来就是。”
    那个歌姬闻言不禁捂嘴,琴声中断。
    竟然有人敢挑衅动辄打断别人手脚的沈安吗?
    那钟定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不禁觉得很是爽快。
    他看着沈安,想看看这人会怎么下台。
    “好。”
    沈安摆手,黄春点头出去。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呼风唤雨吗?哈哈哈哈!”钟定大笑了起来。
    沈安看着他,然后转向马越。
    “某说过,新政之势不可阻挡,大势之下,你等螳臂当车,此后当被碾压。此言在此,你等尽可充耳不闻。”
    他想起了那些过往的革新,无数阻力,让君臣为之沮丧。
    如今新政再度出发,前方再度出现了那些阻拦者,当如何?
    “你要如何?”马越问道。
    “你以为呢?”
    沈安坐直了身体。
    马越冷笑道:“某早有准备,来人!”
    轰!
    隔壁的房间猛地被踢开,一个大汉冲了过来。
    沈安未动。
    “新政从来都不曾和平,以往不见血,今日某却想见血……小种!杀!”
    外面传来了拳脚击打的声音,声音渐渐往后退去,显然那个大汉不是对手。
    “他有刀子!”
    外面传来提醒的声音,马越狞笑道:“这是某的地方,你竟然在此动手,某令人杀了你的仆役如何?开封府可会治罪?”
    沈安看着他笑了笑。
    嘭!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闻小种在门外拱手,“郎君,此人已死。”
    “好!”
    沈安起身,就在马越愕然时,突然挥手。
    啪!
    马越捂着脸,“你竟然敢……”
    啪!
    他的两边脸颊渐渐红肿。
    “某不介意和你等来一场商战,但昨日是谁找人去污蔑钱庄的伙计偷钱……”
    沈安盯着马越。
    马越被这目光看着心中发冷,“不是老夫!”
    他不过三十余岁,自称老夫大抵是想稳重些。
    “某不知道是谁。”沈安淡淡的道。
    “那你还动手?”马越不禁悲愤不已。
    沈安笑道:“因为你上蹿下跳最是活跃,所以不是你也是你。”
    马越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等无耻之人,他怒吼道:“某会让你……”
    沈安眼神转冷,那个歌姬感到了:“郎君,他有功劳!”
    瞬间马越就一身的冷汗。
    好险呐!
    “沈某许久未曾打断人的腿了,竟然还有人记得。”
    沈安冲着歌姬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
    巨大的羞辱感让马越忍不住低头呕吐,他一边呕吐,一边把泪水抹去。
    今日之后,他就是被人抽了没敢还手的懦夫。
    钟定叹道:“此人跋扈,明日某就去寻了人弹劾他。”
    马越抬头,眼中的恨意就像是烈火。
    “喝酒。”
    几人再度喝酒,外面那具尸骸被抬走了,有人进来请示后事。
    “悄然弄出城去,烧了。”
    对于他们来说,处理一具尸骸太容易不过了。
    “要不弹劾沈安使人杀人?”
    “不好,他可以说是咱们使人伏击他,官家会听谁的?”
    操蛋啊!
    众人想到赵曙,不禁觉得这位官家当真是奇葩一朵。
    “历代官家就没有这样的。”
    稍后几人喝的醺醺然的下去了。
    外面已然是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马越的情绪很低落,钟定负手站在他的身前,沉声道:“别担心这个,咱们会有收拾他的一日,等着看,某深信不疑。”
    马越抬头,刚想说话,就见一个男子飞奔而来。
    “你的家人。”
    来人是钟定的仆役。
    他回身皱眉,“家中何事?”
    男人出门喝酒,没大事你来打扰,这是想干什么?
    仆役近前喊道:“郎君,那黄寅亲自来了咱们的店铺,说是从此刻起,他不给咱们家供货了。”
    “什么?”
    钟定不禁呆若木鸡,他想起了先前自己对沈安说的话。
    ——那些皮革都是从辽国来的,就算是走私官家也不会管,你要怎地?大宋首富……听闻你手段狠辣,那便冲着钟某使出来就是。
    而沈安的回复很简单,就一个字。
    ——好!
    不过是一顿饭的时光,沈安的打击就来了。
    马越皱眉道:“别人不供货,换个人就是了。”
    钟定缓缓蹲了下去,灯火下,头发仿佛全白了。
    “不……除去官方弄来的皮革之外,就数黄寅的最多……他不给,某……拿不到,某……拿不到……”
    他突然抬头,“沈安呢?沈郡公呢?”
    马越退后一步,“他想来是回家了吧?”
    “某要去寻他,某错了,某先前喝多了,烂醉如泥……”
    钟定撒腿就跑,那个仆役楞了一下,然后也跟了去。
    “你竟然去求他,你疯了?”
    马越不敢相信骄傲的钟定会去向沈安摇尾乞怜,他捂着额头,连退数步靠在了门边。
    一个同伴淡淡的道:“皮革生意很挣钱,钟家三十年前渐渐衰落,就靠着这个才再度翻身。若是失去了这门生意,钟定就会变成一条狗……无用的狗,只会狂吠。到了那时,谁会看得起他?”
    “人怎么都行,就是要脸。对于咱们而言,要么有权,有么有钱,无权无钱的就没脸,就是……不要脸!”
    前方的几个男人弯着腰,低声说着沈安的狠辣,以及对钟定的同情,不时有人放狠话,说是要让沈安好看云云。
    两个歌姬站在后面,手中还拿着琴。
    钟定喜欢的那个歌姬看着左边,悠然道:“我一直以为沈郡公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谁知今日一见却温文尔雅,恍如幼时隔壁家的郎君。我以为他温文尔雅,可只是一个好字,就让钟定如丧家之犬,此等威势,让人怦然心动……”
    另一个歌姬低下头,乌黑的秀发宛如一朵云彩,“先前你家郎君大言不惭,说什么能让沈郡公束手无策。可沈郡公只是两耳光……你家郎君连狠话都不敢说一句。沈郡公……那可是沙场无敌的名将,而这些……不过是口头的悍勇罢了,如何能相提并论?告辞了。”
    唱歌的歌姬讶然,“你先前不是答应我家郎君,去马家做歌姬吗?为何要走?”
    女子微微昂首,淡淡的道:“我本以为马郎君乃是奇男子,可在沈郡公面前却原形毕露,我宁可去沈郡公家帮厨,也不肯去马家伺候一个懦夫!”
    她微微颔首,径直走了。
    这个女子是游走的女伎,有人召唤就来奏乐。先前看着颇为卑微,此刻昂首而行,竟然多了些凛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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