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萧衡为其父镇南侯的外室子闹得沸沸扬扬,年幼的他亦有所耳闻。
李季安颔首,道:“不错,乡君的确是刚烈之人。”
刚烈到叛出家门,搬空了侯府,让威威赫赫的镇南侯萧伯信,成了世人眼中的笑柄。
未央点头,继续道:“母亲得知严右丞偷养外室后,便生了和离之心,奈何外公战死边关,我的兄长又死于襁褓之中,母亲深受打击,身体支持不住,尚未来得及与严右丞和离,便撒手西去。”
“我身为母亲的女儿,怎能让母亲遗憾终生?故而我完成母亲遗愿,让母亲与严右丞和离。”
严睿微微一惊,道:“胡闹!”
若他与萧衡和离,这府上的一切,便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是一个少府门下的考工右丞,秩俸不过四百石,拿什么去养活这一家老小?
严睿连忙未央的话,搬出父亲的架子来,说道:“从来只有父母做子女的主,哪有子女插手父母的事情?”
“更何况,我与母亲伉俪情深,怎能你说和离便和离?”
“伉俪情深?”
未央眉梢轻挑,揶揄道:“若是伉俪情深,你在母亲怀我之际便偷养外室是如何说法?”
严睿面色微尬,分辩道:“男子一妻多妾是常态,我不可能只有你母亲一人。”
“若这家业是你置下,你这样说也就罢了,可是严右丞你莫要忘了,当初是母亲将你接进府门,而不是母亲入了你严府!”
未央冷笑:“你与赘婿有甚么区别?不过是母亲怕人说闲话,你心里承受不住,又因赘婿不能入仕为官,母亲怕断送你的前程,故而母亲这才对外说与你是成婚,而非你入母亲的府门。”
赘婿地位极低,乃是贱户,与商户没甚区别,没资格入朝为官,更没资格挥霍女方家产,不过是女方家里地位稍高一点的奴仆罢了。
未央道:“母亲待你至真至诚,你却拿着母亲给你的钱财,挥洒在旁的女人身上。”
“严右丞,你虽并非世家出身,自幼修的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你终归是朝臣,脸面这种东西,还是要捡起来用一用的!”
“你!你——”
窘迫的往事被未央揭露,严睿满面通红,怒喝道:“你住口!”
若非李季安在侧,他非打死未央这个不孝女。
“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
未央扬眉,道:“你但凡有一点骨气,此时就该痛快与我母亲和离,带着你的一家老小,滚出母亲留给我的宅院。”
严睿哑然。
他若与萧衡和离,府上的一切便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他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受得了一贫如洗的日子?
思考片刻,严睿道:“自古以来,我只听过冥婚,却从未听过死人与活人和离的。更何况,我与你母亲的事情,终究是我们二人的事,你一个做女儿的,哪有甚么资格插手我们的事情?”
“你莫要仗着宗正丞在此,便在这里胡搅蛮缠。”
严睿道:“你要你母亲与我和离,此事倒也不难。”
“只要你母亲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开口与我和离,我便什么也不说,立刻写下和离书,与你母亲再没任何关系!”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萧衡死去数年,怎么可能出现在严睿面前,与严睿说和离的事情?
严睿为了拥有萧衡留下来的财产,当真是连最后一丝脸面都不要了。
第14章
未央眉梢轻挑。
她倒是低估了她这位“好父亲”的脸皮。
她本以为,她将话说得这般难听了,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再忍不下,哪曾想,严睿竟这么好的容性,硬生生接下了她所有的话,然后没脸没皮说出这样根本无法实现的话,来阻止与她母亲的和离,借此继续霸占母亲留下来的家产。
金钱当真是个好东西,能让母亲心中的翩翩少年,变成现在面目可憎、充满算计的市侩小人。
“怎么?没话说了吧?”
严睿见未央不答话,悄悄松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气我的糊涂,可我也是受刁奴蒙蔽,才会做出将你逐出家门的事情,如今真相大白,我又好生向你致歉,你便别再闹下去了。”
“你我终究是父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哪能真能如你口中所说一般,就此断了关系?”
未央久久不说话,严睿便放软口气哄着:“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说的话都是气话,我不怪你。”
“只要你收回刚才的话,不再提什么让你母亲与我和离的胡闹话,咱们便还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说到这,严睿声音微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道:“咱们和和美美过日子不好么?干嘛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没得让外人看笑话。”
严睿威逼利诱,使出浑身解数。
未央听了,心中越发好笑。
纵然严睿对她母亲母亲死缠烂打,她也有的是法子让严睿不得不和离。
未央问道:“严右丞刚才的话,是玩笑之语,还是发自内心?”
一边对谢氏关怀备至,一边又做出对她母亲念念不忘的样子,当真是令人作呕。
严睿只以为未央问的是他的那些哄骗之语,还以为未央在他的劝说下回心转意,便连忙道:“自然是发自肺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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