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眼眸闪了闪，还好。
    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觉得把美味送到别人的手里，是一种很快乐的过程。
    说简单点儿，尤利西斯乐在其中。
    容奕点头，嗯。
    尤利西斯真是人美心善的典范，跑堂这么枯燥的事情也愿意干，好人呐。
    容奕张张嘴还要说什么，安装于吧台上的全息投影播放的新闻内出现了熟悉的名字，殿堂级艺术家于敏绣大师的个人展在首都青龙星市中心举办，展览中展出了大师最近十年来的经典作品，更有他的最新力作《苍茫的狗》，观众朋友们随我来一同参观。《苍茫的狗》是于大师进入贝兰德管制中心后创作的作品，本以为进入管制中心的大师就此沉寂，没想到他再一次为我们呈现出视觉奇迹。
    镜头边缘，举着抗议牌子静坐的民众不小心入镜。
    摄影师飞快移动了镜头，抗议静坐的画面只出现一两秒，很快镜头内，一只毛线编织而成的大狗强势霸占观众的眼球。这是一只高有五米垂头坐着的大狗，全身颜色缤纷，像是由一件件大小不一的毛衣拼接而成，耷拉的脑袋、垂落的前肢和竖立的耳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诶诶啊？李二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于大叔真的把作品寄出去了呀，哈哈，那块黑色的是不是我织的啊，就巴掌大的那个，我花了两个月才织好的，太难了。
    贝兰德内可以收快递，但禁止寄快递。
    不过规章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于敏绣把东西寄出去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苍茫的狗，看起来是挺颓的。容奕点评，他没啥艺术细胞，就是觉得吧，一个人做出五米高的毛衣狗挺不容易的。
    那是啊，这是于大叔的心境，他刚来贝兰德的时候就觉得世界苍茫、人间不值得。李二出挠挠头，说起于敏绣被送进贝兰德的经过挺令人唏嘘的，于大叔是艺术家，也是知名的平权主义者，他认为人们没有基因序列之分，xy应该是平等的。因为他比较活跃嘛，目标也比较大，经常受到骚扰，大概是四年多前的一天晚上他回家发现有几十个人闯入家中大搞破坏，他那个暴脾气哪里能够忍，肯定跟人干仗啊。
    然后就进来了？
    李二出摇摇头，又点点头，于大叔不是因为这件事进来的，不对，他就是因为哎哟，说不清楚了，那些闯入他家的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大叔扯掉他们的头套才发现他们很年轻，就及时收手，放过了他们。不过那些人叫嚣着大叔伪善，不是好人，大谈什么平等啊，人和人生来就不一样的，巴拉巴拉的，但对警察他们却说自己只是看中了于大叔家的游泳池，过来开派对的。政|府有关人员判定于大叔对孩子危害等级有b，所以就进贝兰德了。
    原来如此。人间果然不值得。
    容奕看着新闻内《苍茫的狗》，他喊了一声，面面，别动。
    爬到全息投影边要碰狗狗的面面呆住，诶地看向爸爸，那只伸出去的小手还在空中抓了抓，肉肉的手背有着五个小窝窝。
    傻宝宝，你都把频道换了。
    近日，伟大的皇帝陛下从莱茵联邦国事访问回来，舰场内群众热烈欢迎，接受记者采访时陛下就在国事访问期间突出的几个问题做了回应，其中提前结束贝兰德管制中心试点时间，全面投入使用管制中心的事情受到了极大的关注。皇帝接受采访的画面话外音如此说。
    面面看着新闻歪头，不明白刚才的大狗狗怎么不见了，画面里为什么出来了面容慈爱端庄又威严的中年人，很显然皇帝不咋受面面待见，面面不喜欢把狗狗弄不见的人，伸出肉肉的小手在皇帝的脑袋上捏了两下。
    啊啊！面面求助地看向尤利西斯，他要大狗狗嘛。
    尤利西斯笑着把面面抱进了怀里，顺便换台到刚才的《苍茫的狗》，还是狗可爱。
    的确，和狗比起来，政|治真不是可爱的东西。
    约一千年前，九大星域还是个统一而庞大的国家，后来经过了漫长的改革和战争，变成了现在的三足鼎立，华夏共和国就是之一，三个国家彼此制衡、不断发展。但帝制的国家体制究竟是自由的倒退还是自然发展的选择，容奕说不清，他没法将之简单归为人类的劣根性或者历史发展的循环必然，只能够说人类的历史是复杂而多变的。
    不是说二十年的试点时间嘛，竟然要提前结束，贝兰德要进更多的人喽？李二出苦恼地皱眉，他哥说过，贝兰德的扩大不是什么好事儿。
    容奕说好不容易恢复的环境，人多了，会破坏的。
    各有各的忧虑呢。
    容奕正看着窗外，看到水泽提着大鱼往这儿走。
    他笑着说看来，晚上我们有鱼吃了。
    水泽来了后就没有回原先的居住地，而是在食堂附近落户了，他成了容奕的固定供货商之一，经常送来各种水产，鱼虾蟹蚌等等，没有任何水污染的自然环境孕育出来的生物口感鲜美，容奕非常喜欢。
    容奕走出去，等水泽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大鱼，好家伙，两条一米长的黑鱼，这要片多少鱼片下来啊，有酸菜就好了，酸菜鱼随时安排上啊。
    我还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价格收，怎么样？
    容奕和经常送货的几个人定了个价格，按照价格表收货算钱，还免费一餐饭，双方都很满意。
    水泽点点头，好，今天午饭有什么？
    今天是红烧猪蹄猪尾，酸溜土豆丝，免费汤是丝瓜蛋花汤。
    五百斤的大猪在容奕的精打细算下，是非常扛吃的，他们已经吃过红烧肉，红烧大排，排骨猪肺汤，清炖狮子头，扎肉，脱骨肘子，蘑菇炒肉片，手把肉今天终于轮到了大猪蹄，容奕还把猪尾一同煮了，放了红糖、米酒（容奕自己做的）炖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剁块的猪蹄软烂脱骨，轻轻一抿，大块的胶原蛋白就呲溜入嘴，又香又绵、又甜又黏
    号称健康养生至上的未来人没有一个能够抗拒猪蹄的香。
    啥健康啊？
    清水白菜水煮肉是挺健康的。
    好吃吗？
    十个人有十一个摇头的，多出一个是强势要表达个人意见的。
    能有美味呈现在面前的时候，没有傻子会去吃营养健康的营养剂、营养膏。
    更何况，炖猪蹄补充胶原蛋白哦，容奕微笑脸。
    你说胶原蛋白没法吸收？
    吃猪蹄真的是为了吸收胶原蛋白吗，哈哈哈
    水泽说好。
    他有些腼腆地垂头，每次都是拿钱带免费吃的，真是不好意思。
    进去吧，找小二盛猪蹄去，偷偷告诉你，带筋的更好吃哦。
    有筋的口感更佳，在过去，很多卖肉的会把猪蹄筋抽掉，做出来的猪蹄口感会差了一截。
    水泽又说好。
    容奕可不想再让水泽在门外磨磨唧唧了，推了他肩膀一下让他进去，自己提着两条大鱼准备送到水池里面养着，黑鱼生命力旺盛，养到晚上片了鱼片用鱼骨做鱼片汤吃，其实番茄鱼片也不错啊容奕忽然想起来前两天收到过一筐番茄，个头不大，颜色是橙红色的，味道很香，做番茄鱼片不是正合适嘛。
    你是新来承包食堂的吗？
    身后有声音，容奕看过去，你好，我就是。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五官端正，挺阳光开朗的样子，就是样子看起来有点儿惨，像是逃难来的。
    小伙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日来的委屈一下子上了眼睛，眼泪瞬间汪汪的，我好不容易走过来了，老板，我是上头给你安排的助理，但被人打劫了工作证，还被扔上了小型飞行器飞到了好几百公里外，我好不容易爬山涉水回来的。
    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容奕倏地看向了吧台边抱着面面的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淡定地迎上了容奕的目光。
    被他抱在腿上的面面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面面抬头看尤利西斯，啊啊叫了两声，还用娇嫩的小手指去掰尤利西斯的手，一下子把他抱太紧了，不舒服啦。
    啊，就、就是他。小伙子喊完后战战兢兢，抱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第20章 承包十六天（捉虫）
    尤利西斯率先错开了视线，抱着面面转身背对着容奕的目光。
    诶？面面疑惑，还要去扭头看爸爸，怎么爸爸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尤利西斯弯了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面面，我们看电视呀。
    他调了个频道，放着最近热门的少儿益智节目，面面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全息投影里花花绿绿的画面给吸引住了，全然忘记了自己亲爹。
    尤利西斯的背后，容奕收回了视线看向自称是真正助手的人，你怎么证明自己啊？
    我有聘用书，还有上面刘主任的联系方式，我可以现在就和她联系。黄彦彬极力想要证明自己，他打开了个人终端拿出聘书给容奕看，还作势拨通刘主任的电话，他有人证有物证的。
    刘主任就是当初容奕在上面见到的那位女性工作人员，他还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她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她，容奕觉得领导头一次见面就这么和蔼可亲，绝大多数功劳要归给面面，带着小面面出门，容奕人缘就非常好。
    你被抢了，又被送出去那么远，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和刘主任说？容奕疑惑。
    黄彦彬尴尬到脸爆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丢脸。
    容奕理解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之前是干什么的，因为什么来到贝兰德？
    黄彦彬老老实实说黄彦彬，27岁，钮因斯大学食品营养学毕业，之前在暴风食品厂当品控员。我觉得凉拌金针菇里面可以加少许的芥末酱丰富口味，我自己试过了，觉得可实施性很强，就写了报告给主管，但公司觉得我挑战传统，视食品安全为无物，作为食品品控员，我对食品不负责任的态度对公司对民众都是巨大的危险。
    说到这儿，黄彦彬郁闷了，然后我就被定性为威胁指数c，关押进了贝兰德管制中心。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黄彦彬深刻地理解了这句古代谚语的意思，他那天在家和女朋友看着电影、说着话，畅想着升职加薪、结婚生子。随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敲门查水表，他美好的生活就彻底被打碎，失去了自由、没有了前程远大的工作、让父母失望、女朋友离自己远去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凉拌金针菇加芥末酱，听着就不好吃。
    容奕觉得芥末就是不好吃啊，一听芥末脑海中就浮现出许多催人泪下，远不如山葵好吃。要是吃生鱼片，他喜欢磨点儿山葵放进酱油里，山葵味道清香悠远、略带刺激，却绝对不呛鼻，它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黄彦彬垮下脸，无比沮丧。
    容奕话锋一转，他说不放芥末酱，但在凉拌金针菇里头加点儿辣椒圈，放点儿辣油，味道会非常好。
    黄彦彬眼睛越来越亮，仿佛看到了新大陆，还可以这样啊可是辣椒油太刺激，多不用在正规食品中，只有一些取巧的零食厂会加，制造味蕾的刺激。我们一般添加甜椒粉，颜色好看，味道也好。
    不知道从哪年哪月开始，辣椒被认为不够健康，在正餐必须清淡简单养生的基础上，几乎见不到辣椒的身影。
    容奕私认为制定规则的人祖先肯定不是四川的，怎么可让水煮鱼、麻婆豆腐、辣子鸡、毛血旺、夫妻肺片等等绝迹于江湖，远离人民群众的饮食生活呢。
    现在的食品质量，让古代人容奕叹为观止。
    一些做大做强的食品厂那是一张配方用几十年、上百年、几代人都不变的，爷爷吃的牛肉罐头什么味儿，儿子吃依然是这个味道，孙子吃还是这个味儿，说好听点儿叫品控一流、传承的味道，说不好听了就是乏味和无趣的食品生产，让吃的人对食物毫无期待。
    容奕在网上看到过一则笑话，说的就是这个。
    说是有个男人在某公司供职多年，公司有个传统，逢年过节发鲮鱼罐头。他在公司工作八十多年，同样口味的罐头就吃了八十多年，等这 男人老迈，弥留之际，他拉着儿子的手说什么时候罐头味道变了，跟我说一声。这家人一直记着，等啊等、等啊等，可是罐头口味始终如一，等孙子老态龙钟，蹒跚走到爷爷的墓前哭着说爷爷啊，我已经让我孙子记下了，罐头味道变了一定和你说。
    恐怖的是，笑话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市场被几大食品公司垄断了，个创新都没有。
    与正餐相比，零食产业倒是精彩纷呈、创新不断，芥末冰激凌与洋葱味甜甜圈大行其道，量大且价格低廉，很多人就靠吃这些代替正餐，原主体重能够飙到三百就是这些零食的功劳。
    撇去这些不谈，容奕问会做饭吗？
    黄彦彬摇头，现代人就没有做饭这个概念。
    容奕，愿意学吗？
    黄彦彬疯狂点头，愿意愿意。
    容奕，那就留在食堂吧，你本来就是来当助手的，现在正好归位了。来吧，进来干活，我给你介绍同事。
    黄彦彬茫然，就这样？没有什么要问的？也不对那位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评价吗？
    容奕往食堂里走，走了一会儿见后面人不动，还催了一声，小黄，来了。
    啊，哦哦，就来。黄彦彬心中有一个感觉，他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改变未来的机会，要是不抓住会后悔一辈子。
    等等。
    快进门的时候容奕挡住了黄彦彬，他皱着眉头看后者，把黄彦彬看得忐忑不安，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这样子可不行。
    黄彦彬低头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脸肯定干净不到哪里去，瞬间，大小伙子又脸红了，我、我这就去洗澡。
    你住的地方远吗？
    就在这边附近，知道要给你当助手，我特意搬过来的。能够在贝兰德得到一份正当工作，感觉生活不再空耗浪费，黄彦彬可是万分期待、非常积极的。
    容奕笑着说那你去换衣服洗澡吧，弄好了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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