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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星——陈隐(71)

    还有个小姑娘。
    啊!?瞿铮远震惊地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女生的东西,不过房间确实有两个,拧着眉毛诘问,你们什么时候住一起的?
    谢衍老实道:一毕业就住一起了。
    这么一算比他们两住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谢衍有没有对人动过心。
    难怪这么多年都不肯联络。
    他一想到谢衍跟别人同吃同住,同进同出,酸得心肝脾肺肾各处不舒服。
    她人呢!?瞿铮远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放,瓶瓶罐罐发出抗议的声音。
    宽敞的客厅里酸味弥漫,一副山雨欲来的气势。
    谢衍努努嘴,示意他看向阳台。
    小狮子歪着脑袋叫唤一声。
    瞿铮远愣住:你说的姑娘就是它啊?
    谢衍嗯了一声:可爱吧?
    可爱。瞿铮远的脸上暴雨转晴,热情地跟小姑娘打起招呼,嗨~小宝贝~
    狮子没搭理它。
    它后腿怎么受伤了?瞿铮远问。
    不知道,它是我在路边捡回来的,医生说大概是被什么重物给压断的。谢衍抬手比划了一个圈,它那会就这么大,刚断奶没多久。
    小狮子和虎子一样,被照顾得挺好,不怕生,瞿铮远靠过去挠挠它下巴,它就热乎地贴上他的小腿蹭来蹭去。
    还挺漂亮的。瞿铮远问,它叫什么名字?
    谢衍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虎子见面的那天,也学着瞿铮远当初的腔调说:叫瞿铮远。
    哪料瞿铮远脸皮极厚,顺坡下驴:那看来你对我也挺念念不忘的。
    谢衍撇撇嘴,扯开话题:虎子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被我带公司去以后被同事养胖了很多。瞿铮远说着就掏出手机翻相册,像炫耀儿女似的,看,是不是胖了好多。
    我靠!谢衍惊呆了,这都胖成球了啊!得好好减减肥。
    它都十岁了,按我们人类的年龄来算也算是高龄老猫了,你看过哪个大爷大妈嚷嚷着减肥的。
    倒也是。
    胖归胖,虎子的脸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圆润可爱。
    不知道它现在还认不认得我了。谢衍说。
    认得啊。瞿铮远又翻出一小段视频。
    虎子的小胖脸正对镜头,一双大手托着它的胳肢窝,瞿铮远喊了一声谢衍,虎子的瞳孔骤然放大。王不凡又试着喊了几个其他的名字,虎子都没反应。
    瞿铮远解释说:他只有听见你的名字才会这样,可能是因为以前我在家经常喊你名字。你不见了,我会想你,它也会想你。
    这些意想不到的小细节又把谢衍弄得热泪盈眶。
    下次我回公司的话把它带过来。
    好哇。
    瞿铮远打定主意要在这段特殊时间里伺候谢衍的饮食起居,好增进一下感情,于是买了一大堆食材,光荤的就够一星期的量。
    他挑了一部分放进厨房案台,剩下的都塞进冰柜里。
    去超市的时候瞿铮远没让谢衍跟着,这会谢衍拄着拐杖扭进去,背靠着冰箱站稳:你准备弄什么?
    虾仁炒山药,菌菇骨头汤,洋葱牛柳,再来个秋葵土豆泥。
    瞿铮远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谢衍就听了个大概,感觉挺意外的。
    你现在会做这么多东西了?谁教你的?
    凡哥呗,有时候闲着没事就上网自己研究。瞿铮远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些细节,猛然转过身,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怎么?你担心我跟别的小姑娘学做饭了?
    谢衍一盆冷水泼上去:你想多了。
    瞿铮远眯缝起眼。
    你以前不是最烦做这些东西了么。谢衍说。
    瞿铮远的身子转回去,用力拍扁了一瓣大蒜:盼着你阅尽湖光山色,还能欣赏得了我这小沟渠呗。
    谢衍笑笑:你怎么会是小沟渠呢。
    瞿铮远把葱姜蒜切好,分放在一个蘸料碟里,牛肉加上数十种调料腌制,土豆切块上锅蒸熟,虾仁、木耳、山药依次滑进油亮的不粘锅,呲一声,油点子像喷泉一样绽开。
    他切菜动作十分娴熟,颠勺也是游刃有余,鲜嫩的虾肉在半空中翻转一圈,又全都落回锅底。
    油烟机年久失修,缓慢地启动,收效甚微,瞿铮远呛得拼命咳嗽,谢衍赶紧把窗户推开,传来了楼下小夫妻训斥小孩儿的声音。
    又是没写作业。
    谢蔓走了以后,谢衍从没跟人一起进过厨房。
    今天忽然发现,原来只要有人陪着,连洗菜都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超市买的肉骨头没有完全剁开,每块都比拳头大,谢衍家里的炖锅尺寸小,没法全部塞进去。
    瞿铮远试着用厨师刀砍了两下,没能剁碎,刀刃还划了一道小豁口。
    你这刀不行啊,得换把大点儿的。
    家里没有砍骨刀,谢衍走出去,从茶几的柜子里取出一把窄小的医用手术刀和一盒刀片。
    瞿铮远很是意外:为什么你这儿会有这种刀?
    买着玩玩。
    谢衍熟练地换上刀片,清洗,如庖丁解牛一般,找准关键位置,轻轻一划,顺时针一拧,软骨纤维断裂,骨节分离,三两下就把难弄的骨头分解成小块。
    瞿铮远接过刀子试了一下,并不觉得他是买来玩玩这么简单,如果不常用,掌握不好力量与方位,只会切到骨头。
    其实挺简单的。谢衍指指他手指的骨关节,骨骼都是通过软骨或者纤维结缔组织连接的,就像你啃鸡爪和鸡翅,找准位置就能很轻松将骨节分离开来。
    这我知道,但没怎么操作过,你们学刑侦的还要懂解剖吗?
    谢衍被他问愣了,犹豫了两秒才说:跟队里的法医学的,也不算解剖吧,这都是常识。
    都是常识
    瞿铮远感觉智商被打击了。
    那你遇到过最难侦破的案件是什么?
    谢衍回忆了一番,没想到有什么特别难弄的案子,他一边洗菜一边说:现在科技进步了,侦查工具也越来越先进,想要查的总能查到,就是耗时间比较长。
    瞿铮远:那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案子?遇到过高智商罪犯吗?
    谢衍斜睨着他:怎么,你准备在我这儿找点灵感,取材拍戏?
    对啊!你怎么这么聪明。瞿铮远聊起感兴趣的事情,瞳仁晶亮,我们公司前阵拿到了一部刑侦的版权,但他原来的主线是涉及政治的,我和几位编剧就商量着把主线改成跟主角家人有关的凶杀案,当年没有了结的案子,由主角去抽丝剥茧地侦破,最近一直在想有什么比较完美的谋杀方式能够逃避当年的刑侦手段。
    这话题也是谢衍感兴趣的,他将洗好的蔬菜放进餐盘里,擦干净手,认真道:其实不管在哪个时候,都不存在完美的谋杀,罗卡交换定律听说过吗?
    瞿铮远有点印象,眉梢一挑,问:是那个法医学家罗卡?
    对,罗卡定律的理论是说凡是两个物体相接触,就必定会产生转移现象,指纹,脚印,作案工具,衣服纤维,人站过的角落,所碰过的器物,都是证据,或者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也可能留下的一个沉默证人,所以完美谋杀是不存在的。大家所说的完美谋杀,只是抓不到凶手罢了。
    瞿铮远点头嗯一声:杀人需要一定的智商,这样留下的证据就越少。
    对,谢衍笑了,像你这样脑子转不过来的就不行。
    我现在就灭了你。瞿铮远抓起手术刀佯装刺过去,谢衍下意识地闪到边上。
    其实我们老师跟我们分析过,一般抓不到凶手的可能性有三种。
    瞿铮远收起手术刀,搁到一边:哪三种?
    第一,凶手随机作案或者交换杀人,因为我们查案的第一步就是从死者身边的人开始排查,没有作案动机又不认识死者,那线索就断了;第二,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抓不到人,比方说潜逃在外改名换姓的通缉犯,有些通缉犯一辈子都不会被抓到;第三,知道凶手是谁,也有作案动机,但是公检法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对其进行审判,因为有人在知情或者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凶手作了伪证。
    瞿铮远好奇道:那如果是知情的情况下,需要判多久?
    这肯定是要看情节轻重的啊,轻微的15天拘留,如果涉及到刑事案件,故意隐瞒、伪造证据陷害,或者包庇他人的,一般是三年以下,情节严重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瞿铮远被这一堆数据给绕晕了,感慨道:带着你好像带了部《刑法》。
    谢衍笑了笑:下次搜索关键词查询需要支付查询费了,网上下载论文还要钱呢。
    瞿铮远幽幽地说:那家属下载能打折吗?
    能把你腿打折。
    谢衍倒是没有否认他们的家属关系,瞿铮远乐颠颠地炒菜去了。
    厨房的通道狭窄,两个大男人杵在里边干活显得有些拥挤,走动间不是碰胳膊就是踩到脚,谢衍怕妨碍到他施展厨艺,站得很远。
    没多长时间,虾仁和牛柳出锅,小炖锅里也飘出一阵肉香。
    瞿铮远找了双筷子想把骨头夹出来,蒸腾的热气烫到了手上的皮肤,他嘶的一声,反射性松手,肉块掉回锅里,滚烫的汤汁飞溅出来,他弹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衣服和裤子上都溅上了好几滴汤汁。
    笨手笨脚的。谢衍走过去瞅了一眼,手烫到没有啊?
    瞿铮远刚想说没有,但瞥见谢衍的眼神里似乎透着点小心疼,抬手递过去,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烫红了都,要吹吹。
    吹哪儿啊?谢衍实诚地找了老半天,哪儿红了啊?
    瞿铮远抬手碰了碰他软乎乎的嘴唇,得逞后光速蹦回去盛肉,留下谢衍一脸懵逼地摸了一把嘴唇。
    白衬衣上油点子很显眼,谢衍指了指他衣服说:你把衣服脱下来吧,一会拿清洗剂泡一泡就能洗干净了。
    瞿铮远求之不得,当即解开两扣子,露出久违的胸肌。
    谢衍不小心瞥见了粉嫩的小太阳,扯着嗓子嚷嚷:进我卧室找衣服换啊,大半天的坦胸露乳像话吗?
    时隔多年,瞿铮远的脸皮已经越来越厚,点点自己的胸口说:这地方你以前啃的还少吗?
    而谢警官在某些方面的经验属于零提升,他在联想到一些场景后,脸红如辣椒,忍无可忍地威胁: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出去!
    瞿铮远麻溜地跑出厨房。
    卧室一共两间,主卧住人,次卧被改造成小书房,铁艺制的组装书柜上摆满各类书籍,桌椅靠窗,墙上贴满彩色的便签,瞿铮远第二次开门才找对房间。
    卧室里的陈设很简单,床、衣柜、床头柜还有一个宽大的电视收纳柜,所有的家具都铺上了水蓝色的条纹桌布,东西摆放的位置和衣服排列的顺序都很有讲究,瞿铮远一个强迫症患者看完都感到很舒适。
    瞿铮远环视一圈,整个房间就一处让人不那么舒服的地方,就是床底下的一个纸箱。
    主人似乎是临时把它推进去的,床单也被卡在里边。
    好了没啊,你换个衣服换半天,我用脚换都比你谢衍推门而入的一刹那,愣住了。
    瞿铮远并没有穿衣服,此时半裸着上身,怀里抱着一只北极熊,手上还握着个七阶魔方。
    快字卡在嘴边好半天,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瞿铮远拍拍北极熊圆滚滚的肚皮,眉梢一挑,意思是:解释一下吧,怎么回事。
    他的嘴角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眼底尽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真实写照。
    谢衍半张着嘴,无言以对。
    谎言被戳穿的尴尬并没有在此刻显现出来,没有脸红也没有后悔,他只觉得如释重负。
    那些被藏匿的回忆、不愿袒露的情感都已不言而喻。
    在事实和证据面前,任何诡辩都是无谓的抵抗。
    他走过去,一把夺走了瞿铮远手里的北极熊,放到床头,又把魔方放回床头柜上。
    瞿铮远盯着他略显窘迫的身影,不急不慢道:我全都忘了你也忘了吧。
    谢衍的心脏一紧,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话原来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几个月前在车里,他抱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说出的一句违心话,还为自己的果断感到庆幸,以为那是避免对瞿铮远造成二次伤害的最好方式。
    而作为倾听者,在听见忘了这个词汇时,原来会有种如坠冰窖的窒息感,好像过去的一切努力与坚持都被一句话给否定了一样。
    他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态度与状态,感到很懊恼。
    这么多年,瞿铮远又做错了什么?
    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多像抓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凶狠地刺进另外一个人的心脏。
    而那个被刺中心脏的傻子,却不以为意地拔下匕首,再次满怀期待地对他张开了双臂。
    谢衍瞿铮远走了两步,从背后抱住他。
    谢衍的呼吸一滞,手中的拐杖差点儿没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还是身后的一股力量将他定在原地。
    他们的个子相差不多,瞿铮远很自然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一股温热的气息扫过皮肤,谢衍缩了缩脖子,那感觉就像是被猫咪的尾巴蹭过,柔软得无法抗拒。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宁可被我误会,被我忘记也不愿意坦白,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摆在我面前了,我不可能再装没看见。瞿铮远偏了偏头,嘴唇蹭过柔软的耳垂,你也从来没忘记过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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