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用温柔的指尖,一点点替路听琴打理鬓角的发丝。
路听琴眼睫颤抖,轻轻睁开双眼。
他发现自己枕在一双腿上,膝枕的主人是一个少年。
少年唇角含笑,眉宇清亮,沉稳地看着他。
路听琴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感受到少年动作中溢出来的关照和体贴,猜测这是原身的师父玄清道人,但不敢确定。
少年对上路听琴的神情,目光一凝。
路听琴轻咳一声,想起身寻找嵇鹤的位置。
嘘。少年对路听琴抬起一根手指,比在唇间。
下一秒,以他们为中心,纷飞起数不清的冰蓝色灵蝶。
路听琴怔楞地看着空中。
灵蝶像被风吹起的花瓣,席卷而来,四散着落去。蝶身分布到空中各处,身躯闪烁着淡化,化作冰蓝色的纹路。
无数蝶纹,像一颗颗繁星或宝石,交织成一张半球状的网。
这张网光华流转,阻挡住灰黄的雾气,将路听琴与少年拢在其中。
路听琴只来得及听见嵇鹤的一声喂,而后世界陷入安静,没有杂音。
少年低头看着路听琴,手伸到路听琴的脖颈下,扶起路听琴,帮他坐好。
路听琴强忍住慌乱的心境,看着少年的神情。
少年平静的眸子望着他,透出一丝哀伤。看着路听琴的面容,似乎在缅怀再不会回来的人。
这是灵蝶生成的阵中之阵,可隔绝外界的窥探,他们听不到我们的交谈,你大可安心。
等到路听琴坐稳后,少年收敛了眸中的哀情,柔声道:
我是你的师父玄清。孩子,你叫什么?
我路听琴艰难地开口。
这问句什么意思,是最开始时他眼中的犹疑露出破绽,让玄清道人发现了自己不是本尊吗?
坠月仙尊让路听琴看顾好师父和同门,路听琴便兢兢业业与师兄们相处。
他希望顺着坠月仙尊的意愿,让师父、师兄师姐们一切安好,不因坠月仙尊的变动而伤心。
路听琴自觉对不起梦中坠月仙尊的嘱咐,微微偏头,不去看玄清道人的目光,回答道:
我叫路听琴。
别怕,我无意惊到你,玄清道人绕过了名字的问题,安抚道,你做得很好,既保护了自己,又将重霜带到这里。
师父,你知道我是路听琴问道。
既然玄清道人一眼认出他不是本尊,是否有一天,师兄们也会发现这一点?
玄清道人温热的手,搭上路听琴的额头。平稳的灵力从他的手中涌出,带走路听琴渗出的冷汗。
你与他很像,无非是神态轻松了些,更好相处了一点。如果不是我知道一些隐情,无人能知他已离去。
玄清道人叹了口气,自责道:
是我无能,至今没能够找出净化魔气的方法。天枢预见到了这一天,但我们都没想到,此日会来得这么早。我知道你心中困惑,但我们不能谈太久,等时间允许时,我会详尽地跟你解释。
玄清道人温柔地望着路听琴,重新提起先前的话题。
你不是琴儿,来自此间之外的异世。既然来了,从此也就是我的弟子。若你愿意,可以告诉我原本的名字,私下相处时,我便这样叫你,不会让鹤儿他们听见。
路听琴眼眶发涩。这是在此世,第一次有人透过原身看到他是谁。
我叫路听琴,这就是我原本的名字,他重复道,我就是路听琴,另一个。
不是坠月仙尊路听琴,是生在钢筋水泥都市中的路听琴。
这个路听琴有导师、有同门,有耗费了无数心血的研究课题。会在一个个不眠的夜晚进行仿真调试;会泡在古籍馆阳光最合适的位子翻阅书籍;会随身带着猫粮,喂给便利店附近常驻的一窝野生橘猫。
他不是虚空中一缕随时被换来的幽魂,他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愿景。
我明白了。这就是天枢所说的,你是他,但也不是
玄清道人目光流露出更深重的哀伤。他身躯前倾,握住路听琴的手,骤然来此,辞别了过往。一路走到这里,很难吧。
路听琴僵硬地跪坐在原地。他的理智想避开玄清道人的亲近,他的感情让他无法移动。
路听琴感到,这一次玄清道人的哀情不是因为原身,而是明明确确地落到了他的灵魂上。
我可否叫你听琴?玄清道人问。
路听琴酸涩的眼眶,蒙上一层微薄的水雾。他垂下眼帘,轻轻点头。
玄清道人解开了结界。
冰蓝色的蝶纹梦幻般消散,半球形的网状结界分解。路听琴回到灰黄色浓雾组成的世界中。
路听琴茫然向四周看去。
重霜跪在不远处,见结界消失,快速站起,向路听琴跑来。
嵇鹤的动作比重霜更快。他丢出剑鞘,用气流托着,让剑鞘稳稳挡在重霜身前,自己轻轻一绕,避开玄清道人,停在路听琴身边。
说什么悄悄话,不带我一个。嵇鹤单膝跪在路听琴身边,掐了一把路听琴的脸。
师兄!路听琴捂住脸。在玄清道人和重霜面前被掐,他莫名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你受伤了吗,全身都是血。
呵,没事,不全是我的,嵇鹤厌恶地扯了扯衣衫。这衣裳我穿得快烦死了,等出去立即就换了,一个时辰一件!
嵇鹤说完,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天。
昏黄的浓雾中,隐有气流涌动,吹来异样的气息。
嵇鹤转头对玄清道人说道:师父,那两个家伙差不多要回来了,下一轮带不带小五?
第33章
嵇鹤话音刚落, 上空灰黄浓重的雾气之中, 两道细长条的暗影分别从两个方向接近众人所在地。 21
嵇鹤啧了一声, 驱使宝剑归位,踩着剑鞘浮到半空中。
冲这么猛是想干什么, 停下!嵇鹤厉声喝道。
听到呵斥, 其中一条暗影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啸,一颗长角的头颅从雾气中探出, 对嵇鹤露出阴森的利齿。
路听琴看到这颗头颅的样子, 赫然从地上站起, 灵绳一出, 将重霜捆缚住拽到自己身后。
半空中从浓雾中探出头的生物有着银青色的鹿一样的角,灰色的兔一样的眼。随着接近, 这条生物露出细长的、布满鲤鱼般鳞片的身躯,张开四爪,在昏黄的雾气中, 神圣而威武。
这是龙!路听琴上前一步。
路听琴一直知道此间世上有龙, 但听说过、心里知道, 和真正见过是两码事。
在他的印象里,药师谷的龙筋像条散热的赤红粗绳子,祖师斩龙的故事仿佛遥远的传说, 整天在眼前晃的龙崽子,说是人龙混血, 更像是心思太过细腻的青春期少年。
现在, 这条在半空中盘旋, 仿佛从神话中走出的庞然大物,终于让路听琴有了脱离原世界的真实感。
重霜最终就是化形成这种模样,统御四海吗?
师父,帮我照顾一下重霜。
路听琴对玄清道人说完,从腰间抽出银鞭玉晖,将鞭子往空中丢去。
玄清道人梳理了路听琴的身体,路听琴现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无比轻松。他脚尖点地,轻盈地蹬着半空中不断弯曲的鞭子,恍如蹬着透明的阶梯,来到嵇鹤身边。
一道声音突然从路听琴的身后响起,昏黄的雾气中,探出另一个龙头。他嗡嗡隆隆开口,声音回荡在小天地中。
又多了一只玄清门的臭虫,哦,两只
第二条龙与第一条长相一模一样。同样是银青色的角、灰眸、泛着银光的鳞片。
第二条龙浮在高空,硕长的身躯缓慢摆动,冰冷地注视着路听琴,恍若从九天之上,俯视渺小的人间。
路听琴站在两条龙的中间,冷静地观察两条龙力量运转的方式。
在路听琴另一个视角里,这两条龙由两道毫无杂质的青金色气流组成,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直烧到昏黄的天际。
人类,你在窥视什么!第一条龙咆哮道,巨大的身躯从上往下压来。
少废话,摆什么谱呢,赶紧说有什么发现。嵇鹤怒极反笑。
我们承认了玄清和你,不等于什么家伙都有资格听我们说话!
第一条龙喷出白色的云雾,笼向嵇鹤与路听琴。
嵇鹤踩着宝剑,在半空中张开手臂,驱动昏黄的雾气化作道道利剑,将龙喷出的白雾搅碎。
嘴上放干净点,这是我师弟和师侄!再胡叫,我就把你们的鳞一片片挖下来磨粉。
第一条龙不屑地喷出气息。
都下来说吧。玄青道人打断道。他仍是玉树临风的少年模样,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仰头看着天空。
这笑意让两条龙同时感到沉重如山的压力。他们绷紧龙身,警惕地往上空盘旋。
两条龙头顶上的雾气中,凭空出现两只娇小的灵蝶。冰蓝色的蝶轻灵而美丽,一只手就能捏碎似的。
卑鄙的老头,境界压人算什么本事,我要回去告诉我叔!第一条龙怒吼道,身形游动,躲避着灵蝶,要寻到机会发起雷霆一击。
玄清,你说好不动手。第二条龙厌烦地看了眼蝴蝶,停下身躯,不敢再动。
灵蝶保持在龙身之上的位置,向下扇动翅膀。
它纹路精致的翅膀每扇一下,两条龙的肌肉都下意识鼓胀。
他们拼尽全力地抵抗灵蝶翅膀的力量,想让自己停留在半空,而不是被砸进地底。
下来。玄清道人说。
好吧。第二条龙斟酌了几息,快速缩小,变成一条一人多高的细长条形态。
龙一边继续缩小,一边垂直着身躯下降,面无表情地经过路听琴,落到地面,变成一个还没到玄清道人腰部高的娃娃。
路听琴:
路听琴收了鞭子,跳到地上,瞧着这个娃娃,冷声道:你多大了?
路听琴从前世带来的对龙的敬畏,此时在异世碎成了粉末。
变错了。第二条龙死鱼眼看向天空,一瞬间身形抽长,变成比路听琴高半头的青年。
青年一头月光般流淌的银色发丝,额头有一片银青色的鳞片。他肤白如雪,眼瞳呈淡灰色,青紫色的薄唇紧抿着,一副嫌弃而不情愿的模样。
妖兽的年龄与我们算法不同,玄清道人向路听琴解释道,他按他们的习惯算,就该变作一开始那个小孩的模样。
别一口一个妖兽,玄清,青年皱眉道,昂起下巴,表示自己不愿跟卑微的人类对谈,我不是无量山那些低级生物。
说罢,他对着空中还在与灵蝶周旋、不甘下落的第一条龙叫道:赶紧滚下来吧,哥哥!早解决我们早回家。
第一条龙听到兄弟的喊声,喷出一声怒吼:再等一会!
赶紧给我下去!嵇鹤耐心告罄,宝剑出鞘,顿时天光变色。他飞身上前,与第一条龙战在一起,搅得灰黄色的浓雾阵阵回旋涌动。
师父,你们怎么进到这阵里的,这两条龙又是怎么回事?路听琴在一片混乱中问道,顺便默默关心了一眼重霜。
重霜阅历尚浅,往日最多跟着同门到村镇中帮忙,其余时间专心修行,连仙门大比都没去过。
即使被阿挪洗刷了一遍思维,重霜对妖兽的概念,还停留在无量山外面那种凶狠恐怖、互相杀到血流成河的兽类上。
重霜哪见过这个,看上去已经傻了半截,下意识靠近路听琴身边站着,直愣愣地看着天上,没有半分日后会成为一方霸主的样子。
傻小子,路听琴理顺重霜脑袋顶上翘起的一撮毛,你也会像这样。
变成能够翱翔九天的龙,漂亮而充满力量。
师尊说是,我就努力是。重霜的脸皮因路听琴少有的亲近举动,泛起一层薄红。他回忆着路听琴手指扶过自己发顶的触感,越想脸上越烧。
重霜收回心神,不再看上空盘旋的巨龙一眼。他握紧佩剑,站在路听琴身边,在陌生的环境中专注地护卫着路听琴。
玄清道人怀念地看着路听琴与重霜说话的模样。
少有人知道,坠月仙尊对玄清道人观感极差。坠月仙尊常年避世,不愿与玄清道人接触,每次一见面,就要单方面地吵架。
玄清道人心中有愧,为了修补关系,时常寻些坠月仙尊爱看的书放回去,其他时间都在外面奔波,试图寻找净化魔气的方式。直到最后一面,他们的关系也未曾缓和。
玄清道人很久没有看见路听琴与人平和相处的模样,也很久没有听过路听琴,自然地叫他一声师父。
师父?路听琴久未听见回应,开口问道。
听琴,我在,玄清道人神情带了歉意,暗叹一声,将关于坠月仙尊的过往埋进心底。
玄清道人说:无量山忽然涌出大量魔气,我来此查看,但为时已晚。只得用御灵罩先封住,到阵法里寻找魔气源头。我探寻数日不曾发现症结,之后鹤儿寻来,这两条龙忽然闯入阵中。我们进入的方式,都是血。
师父,你知道妖兽驻扎之前,无量山曾经是什么地方吗?路听琴试图梳理事情的因果。
路听琴看过的知识里,阵法镇于白骨之上,以血为媒介开启,像是祭坛。
银发青年冷笑一声,耷拉着下垂眼,感受到玄清道人的目光,憋回了要说的话。
玄清道人点头。这里是一座古战场。千年之前,南海龙宫欲夺天下,其分部在这里与人皇麾下的将军交战。前些日子,魔气涌出,大量妖兽死亡。足量的肢体与血肉成为祭品,激发了这座阵法。
我们在找破阵的方法。嵇鹤的声音插进来,他身上添了些新的血迹,操纵着气流,拽着第一条龙的胡须,硬生生将龙拉到地上。
师父有法子出去,但他认为这迷阵与魔气源头有关,担心出去后再难进来,就耽搁了一阵,没能马上回山,嵇鹤道,师父不出,我困在这鬼地方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不过幸好还有这两个蠢货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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