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里屋是医生忙着给娃看伤,外厅就是三蛋、薛啸卿和常采萍等着。
屋里气氛异常凝重,三蛋连呼吸也变得特别轻,好像怕一不小心勾起火花引爆炸弹似的。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丫和四丫来了,吵着要进来,三蛋只看了薛啸卿一眼,就特别乖地出去了,外头很快就没了声音。
现在屋里就剩下薛啸卿和常采萍。
常采萍还惊魂未定,她其实见过类似的场面,以前她在战区的时候,有个大头兵也是想欺负她,被她一刀抵住了喉咙,不过那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因为他们的痞子首长爱德华很快就出来了,枪毙了那个大头兵。
那情形远不如今天这样惊心动魄,也远不如今天这样叫人心有余悸。
她的脸也高高肿了起来,薛啸卿转脸看着她,第一次感到震惊,因为从这个事件的开始到现在,他没有看到女人眼睛里冒出一滴泪水,反而是紧紧咬着嘴角,手也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像是在赌气。
他所见的女人,大抵是遇事就哭,要么就撒泼打滚,从未见过有这种硬朗做派,他心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杂陈滋味,总之对这样的常采萍,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想安抚她一下。
他轻声说道:“你这样的情况我也有过,以前我在部队,手底下一个得力助手去谈判的时候被人砍了脑袋.........”
“这不一样的!”常采萍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安慰,反而异常迅速地打断他的话。
她真的很想像个“弱质女流”一眼抖着肩膀哭得梨花带雨,可她连哭都不敢,她害怕自己一哭起来就收不住了,她甚至害怕回忆起自己的委屈,自己来到这儿收拾一个又一个烂摊子,现在还要摊上这样的事情。
薛啸卿叫她打断,错愕了一下,也不计较,继而好脾气地缓和笑了一笑:“没事了,没事了,现在咱们很多人守着你.......”
“薛副社长!”常采萍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来:“求求你不要说这样话,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自己很可怜。”
“我没猜错的话,你也不是薛啸卿,你是谁?为什么来到他的身体里?可是你的命比我的好,你一来就能当副社长,至少不用为生计担忧,稍稍改变作风,就可以避开悲惨的命运,奔向美好的人生!”
“我呢?”她误会薛啸卿是跟她一样的穿越者,一时间心里更加不公,甚至激动地吵起来:“我一来就莫名其妙做了寡妇,拖着四个孩子,还要跟你们家那群吸血鬼争个你死我活,你倒好,你一回来,我就什么都没了,要出来住茅草棚子,要被人传谣言,要被人欺负!”
“你能明白吗?你是高高在上的薛社长,我只是个每天一粒米都要计较着紧着几个孩子吃还是紧着自己吃的寡妇!”
她满肚子委屈没地方放,甚至连哭都成了一种奢侈,只能转过脸去看着灰白冰冷的墙面子,喃喃着:“我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老天爷就他么瞎了眼,非要给我添堵,所以求你......”
【求你别可怜我,我也怕自己因为别人一点点可怜就撑不下去。】
薛啸卿完完整整听完这一通,也沉默了下去,他早料到常采不是原来那个,但现在坐实了,还是很震惊,一个跟他们毫不相干的女人,却在努力承担着责任和苦难。
他转念甚至联想到了自己的娘,于她最难的,也不过是生下四个娃,一个一个拉扯大,要是谁调皮了,不受管了,她或者抽竹条打他们,或者告诉他们的爹,又或者扑在床上哭一顿,抱怨他们几个不孝顺。
这样比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太艰难了。
他目光慢慢投向这个人,不再是原来的冷漠与审视,看到的是她瘦弱的身躯,细窄的肩膀,这么窄的肩膀是怎么扛下来这些苦难的?
肩膀当然扛不下来,是用意志力死扛的啊........
里面唯一的医助和医生好像也听到了争吵声,几个人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听不懂常采萍是穿越的这个信息,但是她很惨还是能听出来的,大家心里哪儿能不同情呢。
这年头,再惨能惨过寡妇拖上四个娃,还被坏人给盯上?
那医助立刻拍了一下额头:“我咋忘了,我看她脸上也有伤。”
她转手就去端水,那消炎药水端了出来,常采萍转过来脸,眼光似乎扫到了他,他一下就转过脸去,却半捏了个拳头在唇上抵了一抵.......
医助也静静给常采萍洗脸上药,常采萍那脸肿得高,棉花签子一碰,她就疼得缩一下,倒是一直咬紧牙关哼也不哼一声。
医助都看不下去了,就低声说:“你要是觉得疼,哭一会儿也没事儿的,咱们又不会笑话你。”
常采萍不知道为什么,反射性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她脸肿得高,这嘴角也扯不开,显得格外地愁苦。
医助叫她这样子弄得辛酸,赶紧就偏了一下脸说:“没事的,很快就不痛了,也不留疤的。”
这头脸还没擦完,医生就出来了,扶了扶眼镜儿说:“娃发烧了,嘴里一直喊娘。”
常采萍和薛啸卿一听说娃有动静儿,都跑进去看,只见雪白的床单上,小二蛋皱着脸闭着眼躺在枕头上,嘴巴里轻轻喊着“娘”。
他那样一声接一声,特别委屈地喊,好像谁立刻就会抛弃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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