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蓉叹了一口气,想想也怪可怜的,我七八岁那会,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就知道东街跑西街窜的。
宫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今儿突然跑来问我纳后的事情,吓了我一跳,若是无人指使,也真是奇怪了。你最近可有注意到有什么人常接触殿下么?
碧蓉想了想,除了曹大伴,我也没瞧见别的生人,有谁敢有那个胆子敢和殿下说这种事?
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还小,身边人大概只有曹大伴是真心的,不怕贼来来偷,就怕贼惦记,怕得就是殿下遭人利用,国基未稳,惦记这皇位的可有一大堆。
碧蓉听了似懂非懂,当了太后就是不一样,忽然停下来,咋呼道:对了,咱们去哪儿啊?
锦玉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两条道,犹豫了下,指着西边的那条道:咱们去御花园,听说那儿花开得好,我都好多天没出门了,转一圈就回来。
碧蓉被她拉着跑,顺着永祥门往里,前面就是万春亭,亭子下面有一大片的湖,闲暇的时候常有妃嫔过来喂金鱼,能打发半天的光景。
深宫中岁月幽长,除了一两个得宠的,其余的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一天天,一年年,这样寂寥的日子总得打发,这后花园似乎是她们唯一的去处了。
想来也甚悲哀,锦玉趴在湖中央的亭子里看金鱼,扔了一把豆饼屑,一大群的金鱼围过来,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句老祖宗,锦玉光顾着喂金鱼,丝毫没察觉,碧蓉拿胳膊肘戳了戳她,她一回头,眼眸撞上一个妇人。
锦玉不认得她,可看穿戴也知道是哪个太妃,司马钰没有妃嫔,因此宫里有官阶的女眷,大多都是高皇帝生前留下的妃嫔。
她带笑略施了下礼,又喊了声:近来听闻老祖宗身子不济,臣妾正想着要去承乾宫探望,没曾想在这儿遇上了。
锦玉有些二仗摸不着头脑,宫里的太妃她只见过贵妃,除此以外,她都不认得。碧蓉见她发愣,手卷喇叭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孙昭仪。
就是那位有了身孕的孙昭仪?
孙昭仪以为她不认得自己,笑了下上前来托她的臂膀,大有讨好的意味。说到底锦玉还是很同情她的,高皇帝生前在世的时候,也还是很宠她的,她从宠妃变成了寡妇,只有肚子里的孩子了救她一命。
她们有共同的夫君,宫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很少有看谁顺眼的,可她不同,进宫之后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轻轻松松就得了皇后的命。锦玉也觉得幸亏是皇后,若是旁的妃子,她早该升天了。
被她托着有些不适应,锦玉颔首抿嘴笑了笑,比了比手让她坐在石凳上,望见她扁平的肚子,寻了个话题,她问:太妃身子也有三个月了吧。
她突然问起她的肚子来,孙昭仪浑身一怔,脸色有轻微的难看,随即掩过去,双手捂住肚子凄恻道:回老祖宗,是有三个月了,可惜他命苦,他父皇尚且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去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要是没有这个孩子该多好,我也不用日日煎熬。
话里有真有假,假的是身孕,可那番真心话未必是假,只是这点悟性是吃了亏才得来的。锦玉很可怜她,怕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上天既让太妃留下来,就自有他的道理,有个孩子总比没有好,宫里日子是难熬,等孩子一落地,你只怕就一心只扑在他身上了。
孙昭仪有片刻的失神,似乎也极向往那种生活,望向湖中的水波,喃喃问道:老祖宗是蹈过义的人,把头悬在房梁上,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头挂在白绫上的那一刻,脑子里是白茫茫一片的,只觉得喘不过气,连挣扎都是无力的。她打听这个作甚,锦玉唯恐她要做傻事,忙劝慰她:太妃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这人死过一回的,要是叫他选,绝不想死
第二回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做打算。
为自己考虑,为自己考虑她轻声呢喃着锦玉的话,再回头也是不能够了,回头只有死路一条,她只能向前,纵然是深渊,也得往下跳。
两人絮叨了会,孙昭仪借着身子不适就退下了,锦玉趴在围栏边儿,顿时也没了兴致,拍了拍手就要回去。
第30章
回了承乾宫,天渐渐暗了,夹道里的石亭子燃灯,一片微弱的光芒,从如意门到长泰门连成一线。内宫监的小太监一入夜就开始提着油桶,到各宫门前添灯。
锦玉坐在床榻上,一立夏天儿就开始热起来,明间的窗户没叫糊上,有阵阵凉风吹进来,很舒适。
伸着胳膊让碧蓉换寝衣,擦了脸又端水洗脚,两只脚丫子对搓着,锦玉叹道:孙太妃也怪可怜的,我瞧她无依无靠,甚至还不如咱们,咱们好歹还有阮澜夜帮衬着,可她呢,什么都没有。
宫里头都这样,碧蓉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能保得一人,保不得一门。孙太妃娘家里据说是詹事府里的左谕德,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官衔,家里还有兄弟,高皇帝活着的时候,孙昭仪也算得宠,日子过得也富裕,可如今一垮台,就提不上来了。
在郢都城里当差,没有跟宫里贵人沾上边的,要想鱼跃龙门,简直是难于登天。
她撑着床榻,叹道:也只盼着将来肚子里的能争争气,替她挽回一些了。
碧蓉替她擦脚,瞥了一眼道:你倒替她担忧,不怕将来生个皇子,惹出诸多事端?
能有什么事端,差了一大截子的能成什么气候,你也别瞧着陛下年纪小,能登上九五至尊的都不是善茬。承乾宫里如今没有外人,司马钰搬出去了,锦玉索性放开胆子说,再说了,也不一定是个皇子,要是个公主也挺好。
这厢正盘算着孙昭仪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菱花槅门上传来敲门声,锦玉一怔,都这会子了,谁还来敲门?
碧蓉起身道:我去瞧瞧。
槅门一开,冷气扑进来,碧蓉见是司礼监的小曹公公,那回刚进宫在中极殿上见过一回,因问道:原是曹公公,这么晚了,公公有何事?
小太监行色匆匆,摸着帕子擦汗,尖着嗓子道:寿康宫的主子小产了,陛下差奴才知会老祖宗一声,说叫过去瞧瞧。
碧蓉一吓,白日里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小产了?正纳罕,锦玉披着披风从里间出来,着急问:怎么小产了?
听那头人传话,说是申时在启祥门上滑了一跤,回了宫就不大对劲,等传了太医,就已经来不及了。眼下太妃正伤心,陛下前头已经去了,特来叫上老祖宗一块儿。
锦玉觉得震惊,事情来的太突然,回想起白日里孙昭仪的那番话,越发觉得奇怪。好好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倒像寓言似的。
换了寝衣,穿戴好就往西六宫处走。大概事情闹得很大,整个西宫都乱成一团,宫道上来来回回都是宫娥太监。
拐进乐道堂,半道上遇见了阮澜夜,她也怔了下,提着风灯交给身后扶顺,拱手朝她行礼,道:娘娘也往寿康宫么?
锦玉点了点头,嗯道:厂臣也得消息了,一道儿进去吧。
还未踏进门槛,就听见孙昭仪啜泣的声音。日子本就过得艰难,如此一遭,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掀开缠枝纹帘帐,望见塌上的歪在床头,脸上没有血色,苍白无力的淌眼泪,望见她挣扎着要坐起,虚弱道:老祖宗也来了,深夜里叨扰陛下和娘娘为我操心,实在是我该死。
锦玉三步并两步上前,忙扶住她可怜道:你如今身子不便,就不说这些了。
司马钰也在榻前,愁云惨淡道:怎么说,也算是朕未出世的皇弟,太妃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厂臣去办,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着孙昭仪又流下眼泪,语不成声哭道:都是我的过错,保不住先皇遗子,愧对先皇,愧对陛下
人都没了说再多也是无用,安慰了好半晌,曹大伴带了司马钰回了乾清宫。锦玉坐在塌上,眼皮也有些打架,阮澜夜见状过来伸手扶她,道:娘娘身子还没好,就先回去吧,这儿有臣料理。
她回过头来看她,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眼涩的缘故,眼神有些迷离,闷了个呵欠,眼角有些微微湿润,抬手掩了掩。
她朝着孙昭仪道:你也别太伤心了,唉,白日里我也劝过你,怎么样都不如活着重要,死了又有什么好的,阴冷冷的埋在地底下,一大堆的蛇虫猛兽咬你啃你
碧蓉拿胳膊顶顶她,她才反应过来,人家才刚没了孩子,说一大堆死不死的似乎不大妥当。她支吾了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本来也是想着怕她做傻事,所以把死状描述的恐怖些好吓吓她,可这样似乎又有些偏道。
孙昭仪拉住她的手,洇洇泪下,凄恻哭道:娘娘说的话,我是能明白的,只是我不如娘娘命好,往后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锦玉无法,只着急道:你别难过,往后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你。
一旁阮澜夜怔了下,锦玉是个没脑子的,宫里顶忌讳这种事,自己都保不住,又将别人的事往自己身上揽,连她的命都是她救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帮旁人?
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恐再说下去要坏事,遂上前扶起她,面色沉道:娘娘该回去喝药了,碧蓉,扶娘娘回承乾宫。
阮澜夜使了个眼色,碧蓉立马会意,忙上前来搀她,主子,咱们回去吧。
锦玉抬头看了阮澜夜一眼,她面色不好,知道自己似乎说得多了些,当着她的面许诺旁人,连自己都要仰仗她,她这是明着拿人当炮使。
她回头朝着孙昭仪道:你好生养着,我得空再来看你。说着随碧蓉一块出了寿康宫。
阮澜夜也出来送她,跟在身后叫:娘娘
锦玉停住脚,回头道:厂臣有事么?
外头月色如钩,她身子大概还没好,借着月色打量她,脸色有些白皙,没有活气。踱了两步上前,替她将身上披风拢了拢,启唇淡淡道:夜里凉,仔细身子,回头臣再去看你。
她突然凑上来,离她很近。夜里不比白日里,露水潮湿有些阴冷,她的气息喷在脸上,很暖和,可语气却有些薄凉,忽然让人看不明白。
锦玉嗯了一声,低头看她拢在胸前的手指,素白分明,低声嗫嚅道:厂臣也要仔细身子,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淡眼看她离去的身影,本来想着告诉她其中的利害攸关,可她还是那样单纯,天真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好人,这份真心难得,她倒有些开不了口。
提着曳撒上丹墀,阮澜夜又回了寿康宫,望见歪在塌上的人,挪了两步坐在楠木椅圈里,端起案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淡淡道:娘娘有了身孕,这宫里怎么还常备着茶水?
孙昭仪悻悻止住了眼泪,一旁春儿立马上前道:是奴婢泡的,才刚陛下
眉宇肃杀之气袭来,杯盖重重盖上,狠厉道:咱家说话何时轮到你这贱婢插嘴?
小丫鬟战战兢兢,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带着哭腔支吾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拂了拂手,眉眼厌恶沉声道:拖下去。
身后扶顺会意,吩咐着两旁小太监将人架了出去,带上殿门。
孙昭仪惊地坐起,颤声道:厂臣这是何意?
往常高皇帝活着的时候,断然轮不到他一个阉竖撒野。她知道眼前人不好惹,可她与他没有交集,如今弄到台面上,她心里有些慌张。
高皇帝在世时,娘娘曾是先帝心尖儿上的人。她抿嘴一笑,说来也是娘娘福气好,天降祥瑞才免了殉葬一难,如今这福气没能延上,倒是可惜了。
她闹不清他的意思,只顺道:厂臣如今才是宫里的大拿,我福气薄,往后恐怕还要厂臣照料。
阮澜夜听罢一笑,都以为是阿玉么,什么猫儿狗儿的都来巴承她的照料,她没买账,哂笑道:娘娘可曾还记得顺妃娘娘是怎么升天的?
她一怔,浑身打起摆子来,紧张道:顺妃不是上吊了么,厂臣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来?
阮澜夜松散一笑,将茶盏搁在案桌上,娘娘贵人多忘事,臣来提醒您,顺妃娘娘是中毒而死。
孙昭仪顿时白了脸,细密的汗珠挂在脸上,双手紧紧攥住被褥,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娘不必惊讶,彼时顺妃小殓大殓都是臣吩咐的,臣自认为救了娘娘一命,可娘娘似乎从来不承臣的情。
给顺妃下毒的事是宁王吩咐的,启祥宫里她曾做过手脚,可事情一过去,她自认为全都清理干净了,怎还会叫他抓住把柄?
她原先要害的不是顺妃,那毒是下在司马钰的膳食里的,死的人也该是司马钰,她一直纳闷,怎会单单就死了顺妃,原是有人做了手脚!
为他人做嫁衣,翻来落去都是中了他的计,先是顺妃,后又是周贵妃,她早该知道,事情怎会如此简单。
她嗤笑:厂臣既得了好处,又何必揪着我不放?
阮澜夜闭了闭眼,褴窗上吹来一阵风,她瞥过眼狠厉道:可娘娘千不该万不该利用太后娘娘!
第31章
她一直知道宁王在宫里的内线是孙昭仪,至于这条线埋了多久,尚未可知。
孙昭仪下毒害司马钰的事早在她的操纵之中,只不过偏了偏道,这毒就下在了顺妃身上。她不动手,自有人接替,至于要谁死,那是她说了算。
她站起身背手站至褴窗边儿上,外头院子里石亭子亮起微弱的光,抬眼看了看时辰钟,道:娘娘若是想靠着太后娘娘,这算盘恐怕是打错了。东厂里近来得到的消息有不少,其中有信王的,福王的,也有宁王和娘娘的,娘娘要是敢乱来,臣不怕拽出一两件事来做筏子,杀鸡儆猴的道理娘娘也该明白,至于是当鸡还是当猴,全然都在娘娘。
孙昭仪一骇,整个人差点跌下去,扶住床头勉强打起精神。阮澜夜捏住了她的把柄,一招借刀杀人,几乎将她打入万劫不复,若是和宁王的事情再捅出来,只怕是满门抄斩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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