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是船板,飘在水上有些不稳当,晃的人脑子里很晕。锦玉偏过头去寻人,望见阮澜夜坐在船头上,湿哒哒的曳撒随意披在肩上,隐约露出浑圆的肩头,三千发丝依旧没有束起,被水浸湿搭在身后,腰间的牙牌被扔在船板上,月色映照下发出莹然的光。池塘配月色,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图画。
可是她此刻心里没有心情去欣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是女的。
锦玉觉得很震惊,她是假太监,明明是女儿身偏偏扮作太监,在禁宫里游走六年,权倾朝野手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居然是一个女人。这是杀头的大罪,若是身份暴露,她必死无疑。
她发现了她的秘密,倘若她将秘密说出去,对她是牢狱灭族的灾难,可是她为什么还是救了她?
醒了?沙哑的声音传来,阮澜夜轻微偏过头去看她。
锦玉怔怔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样子有些可怜。
望见她那副可怜模样,像一只掉进水里的叭儿狗,两只眼睛咕噜噜地朝她看,似乎她能将她吃了似的。她勾唇轻笑,调转视线望向宽荡荡的湖面,不再看她。
她是疯了,才会去救她。
就像那个午后一样,她也是疯了。
宽大的曳撒汲满了水,湿腻腻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有些厌弃地耸了耸肩,那曳撒便就又滑下去些许,索性站起身来,朝着锦玉走过去。
她的身形比她高出些许,锦玉躺在那儿,微微抬头看她,月光被她遮挡在身后,有种沉重感压迫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骇得怔了怔身子。
还是要杀她么?
望见她膝襕上水渍滴答,知道刚刚是她救她上来的,可是既如此,又何必救她?
她渐渐靠得更近了,心头弼弼直跳,锦玉挣扎着坐起来,靠在船板上,壮着胆子结舌威胁道:你你是个假太监!
阮澜夜微微抬头,将发丝拢在身后,清脆的笑声传来,随即取代的是眉眼里的狠厉,反诘问她:怎么?娘娘要拿此来威胁臣么?臣可是刚刚才救了娘娘的命呢,您就这么忘恩负义,要治臣于死地?
她微微张了口,她说得没错,可是她知道了她的秘密,这样天大的事情,她岂会容忍留活口?
见她步步紧逼,锦玉吓得语无伦次,撑手抬头就道:我是太后,你不准杀我!
阮澜夜轻笑,倒是个怕死的,她倾过身子低向她,伸手勾住她浑身湿透的衣领,仰唇一笑,是么?娘娘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娘娘猜一猜,臣会不会杀您灭口?
什么时当了,还要她来猜,心里擂鼓似的,她紧闭着不敢说话。阮澜夜突然伸上手来,掐住她的脖颈,细脉在指尖流动。她不想杀她的,可是她撞破了她的秘密,这是她的把柄,知道了就都要死的。
感受到指尖在一点点收紧,锦玉提起气来挣扎,扒拉着她的手,急促道:厂臣,我不告诉别人,你相信我!
生与死的边缘,她从来没有犹豫过,可这一次,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相信她一次。她羡慕她身上的单纯和美好,而她的手上,尽是鲜血和不堪,让她死在她的手上,似乎有些可惜。
见她犹豫,锦玉似乎看见了转机,趁着当口憾住她的手,蹈义似的道:我一定不告诉人,厂臣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您!
又是来世?她心里哂笑,借着月色打量她,一张华容的脸此刻惊慌失措,她是怕她的。
顺着脖子往下,急促的呼吸带起胸前的山峦起伏,湿湿的襦裙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的体态。
她的手忽然离了她的脖颈,指尖轻滑,顺着脖颈向下,划过浑圆的肩头,流连在她高低起伏的胸前,嘴角清扬,显出妖异的美,她抬起眉梢重新看她:娘娘的命是臣救的,臣既有能力将您救上来,也有法子再将您送下去,娘娘相信么?
锦玉忙点头不迭,表示认同,她的确有能力杀了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可臣这里容不得背叛,娘娘会背叛臣么?
她摇了摇头,发丝滴水,甩了她一脸。
阮澜夜皱眉道:头摇的太快了,臣不相信。
锦玉简直想一头撞死,这算什么狗屁的道理,折磨她好玩么?
她急得团团转,不知怎么办才好,这种事情怎么证明,难不成还要她将心掏出来给她看么?
她忽然泄下来,人家不相信她能有什么法子。她鼓起勇气,一把拽住她的曳撒打算求饶,谁知一用力,本就随意披在肩上的曳撒,被她扯下一大块来,露出她裸露的两肩,她甚至看见了她的小衣,轻覆在那山峦上,高低起伏,上面有两朵并蒂莲,还有两只蝴蝶。
她不觉呆怔住,一时傻了眼,绯红爬上耳根,脸上充火连忙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阮澜夜也不在意,眼里带着玩味,挑起眉梢忽然问她:娘娘刚刚趴在草丛里看见什么了?
她猛地抬头,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眉眸里,她逼近她,让她不容反抗。她忽然觉得,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棘手,至少锦玉觉得,阮澜夜应该不会杀她。
不知道哪里来的笃信,可就是从心底里觉得她不会杀她。
她耳根愈发红了,简直要烧起来,赧然垂下头不说话。她不是有意要偷看的,她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居然会在池塘里遇见她,还撞破了她的秘密。
良久无言,听见她蚊子似的声音,嗫嚅道:都看见了。
阮澜夜倒噎了口气,好家伙!非礼勿视的道理没人教过她么?就算看见了,不会装作看不见么?
脑子榆木似的,真不知道她到底心软什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臣相信娘娘是和臣一条心的,娘娘的命是臣从绳圈上拉下来的,只盼望着娘娘不要忘恩负义倒打一耙,这是臣的秘密,也是娘娘的秘密,知道么?要是臣哪一天落马了,娘娘也活不成,宫里头生存,没了庇护,死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是她混了半辈子的真理,如今却印证在她身上,说起来有些同情她,碧蓉告诉她,她是成治十三年进的宫,算年月应该有六年的光景。
六年的时间,要伪装成太监,其中受了多少苦,恐怕不得而知。
那厂臣呢?那厂臣的庇护是什么?
突然想起周贵妃,知道这时候不该多话,可还是问出了口,是贵妃么?
宫里头都传,她是顺着贵妃爬上去的,可真的是那么回事吗?
阮澜夜没回答她的话,自顾自站起来,重新穿好曳撒,长长的青丝全都束起来,只用一根铜簪子固定,带好曲脚帽,她依旧是那个威风凛凛、大杀八方的东厂大督主。
夜深了,臣送娘娘回宫罢。
小船上晃荡,站不稳脚跟,她伸过手来扶她,锦玉偏过头打量她,心里还在盘算着刚刚的话。
到底是还是不是,她想听她亲口说出来,可不说话算是怎么回事?算是默认么,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偏偏她不想承认,似乎要问出一个她自己心里的答案来才算满意。
可是与不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这样想着,可心里却不大滋味起来,她这样闭口不谈,是不是表示,贵妃在她心里很重要?
她接她的手发力,一脚跳到岸上。夜幕已经沉沉了,长长的宫道上只有三两个小太监值夜守,她拉着她从东长街绕到广和右门上,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
月色泻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在了地砖上。瞧着影子,像是她在牵着她奔跑,此刻间心里没有害怕,因为她知道,就算有人冲出来,她也会替她摆平,她有这样的能力,保她一世无虞。
就如同刚刚在莲花池塘里,她没有杀她一样。
到了乾清宫后门口,阮澜夜松开了她的手,刚转身就瞥见她上扬的嘴角。
娘娘笑什么?
我笑厂臣是个假太监。说完锦玉就冲进了后院里,头也不回,留她一个人愣怔在门槛上。
第20章
回了承乾宫,西边房里还亮着一盏灯,估摸着是碧蓉回来了,锦玉蹑手蹑脚上前,轻轻推开门。一进门槛就看见碧蓉趴在贵妃榻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地。
满屋子都是她的磨牙声,她今儿差点又命丧黄泉了,她倒是睡得香,上前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别挺尸了,赶紧起来!
碧蓉杀猪般的声音突然叫出来,捂住屁股嚎啕道:主子你打我做什么?已经够遭罪的了,回来还要受您的摧残,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她越说越委屈,鼻涕眼泪口水挂了一脸,锦玉目瞪口呆望着她,这是怎么了?
她指了指她的屁股,问:这儿怎么了?
碧蓉一面抽噎,一面道:掌印打的。抬手抹了抹眼泪,主子,您以后能不能和掌印说说,我伺候您还是很尽心的,这回都怪那个该死的宁王,勾搭谁不好,偏偏勾搭人家掌印看上的人,那不是找死么?还连累我们受累,真该焦了尾巴梢子的!
锦玉想起阮澜夜刚刚的面容,忽然抬手指着她,你你不要乱说。
碧蓉浑身老腰就跟断了似的,没有精力同她辩驳,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跟着太监不光明,可咱也得往前看不是,主子也老大不小了,这要是搁在咱们建瓯,您都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如今又成了太后,您还指望着出宫嫁人?跟掌印那样的人染上勾缠,那个望天塌的痴子,还想活着!
锦玉想了想,觉得碧蓉说的很有道理,进了宫要想再出去简直是妄想。
可关键是人家阮掌印不是太监啊,就算她有心想做对食,可是也做不成啊。再说了,她现在是女人,和女人做对食,古往今来,似乎也没这回事。
她没打算将今夜的事情告诉碧蓉,这是阮澜夜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回身翻出床头的朱漆雕花百宝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子,坐在床榻边儿上道:这是我从建瓯带来的,来郢都前我爹给我准备的嫁妆,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忍着些,我替你涂涂。
作势就要掀开被褥,碧蓉嗷嗷叫,扯住她的手道:我自己来,您放着就成。
伤在那儿,你自己怎么涂?都是姑娘家的,有什么可害羞的。她抬手要掀她衣服,碧蓉还是不让,可她现在受了伤,奈何不了她,一脱裤子就听见她嘶的一声。
怎么了?我是不是下手重了?
碧蓉趴在那儿,双手紧紧攥住被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子,咬牙道:没,不疼,就是被人瞧见了害处,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夜里还磨牙呢,我都没说什么。垂眼看见她的伤处,透出淤血模糊在一块,心疼地啧啧骂道,这是哪个小太监下的死手,真够狠心的,不晓得是个姑娘家么,回头我给你报仇。
碧蓉疼的咧嘴笑道:我的主子您别在生事了,您现在自个儿都麻烦不断,就别为我操心了,对了您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她一怔,嘀咕了声:就出去转了转。
碧蓉不相信,瞥见她浑身潮湿的襦裙,呲嗒道:您掉沟里啦,浑身都湿透了,我听清茹那丫头说您拎了食篮出去的。她忽然凑过来,从底下朝上看她的脸,您是不是去找掌印了?
锦玉嗫嚅了下,眉眼闪烁,继续涂着手里的金疮药,没回答她的话。
唉哟我的天爷,您下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碧蓉简直要疼得跳起来,脚趾头紧紧蜷缩着,浑身冒冷汗叹气道,行了,主子您自个儿回去吧,不用您服侍我了,再服侍下去,明儿你就见不到我了。
锦玉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她下手没轻重么?脑子里混沌混沌的,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月上中天,迷迷糊糊回了自己的寝殿,吱呀呀推开门,爬上床榻将被褥盖在头上,脑子里全是刚刚在小船上的光景。她颔首的模样,敛眉的神情,眼梢轻抬的片刻,甚至还有她换小衣的模样渐渐觉得喘不上气来,周遭温度骤然上升,她觉得心乱如麻,索性将头伸出来,两条莲藕似的臂膀露在外头,有种凉意的清醒。
她这是怎么了?
仰面望着头顶上的帷幔,心头惘惘地,她为什么没有杀了她?还有那句同富贵共患难,到底是什么意思?盘上心头的困惑,似乎越想越放不下,不找出一个答案来不罢休,可答案究竟是什么,她有些迷惘,也想不通。
越想脑子里越乱,月色沉沉透过菱花隔扇窗照进来,落在妆奁台上,有种柔和的美。外间梨花树上偶或间传来一两声鸟叫声,伴着昏沉的脑袋,没一会儿就鼻息咻咻进入梦乡了。
越过临溪亭朝东走,司礼监值房的屋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阮澜夜披着流云披风上丹墀,刚到门口,扶顺就从里面出来,哈腰道:干爹这么晚了,怎么还来值房?这儿有杨少监呢,您就早些回去歇着罢。
她立身往里走,抬手解开披风上的鎏金扣,交手递给身后人,淡淡道:咱家找杨平吩咐些事情,你暂且回避。
扶顺上前接过披风,觉得有些潮湿,多问了句:干爹,摸着披风有些潮,要不要儿子给您烘烘。
她嗯了一声,没回头看他,径直走进值房里。
值房内烛火微弱,杨平微微弯腰上前道:督主。
厂卫那头事情办的怎么样?可有头绪?她抬手拂了拂曳撒,觉得身上有些粘腻,坐在黄花梨椅圈里漠然问道。
杨平诺诺道:周国公府邸内全都搜遍了,并无半点消息,府内往常伺候过贵妃的下人也都问不出头绪。只有一件,说是贵妃五年前曾经回过国公府一趟,只待了片刻就回来了。
她一顿,可曾打探出回府做了些什么?
探子来报,据说是派人去了一趟应天府。可应天府一带太大,实在是没有线索。杨平垂下脑袋,自贵妃落马之后,督主一直暗中派人打探一个人的下落,可六年前的人散落民间,找起来岂非大海捞针。
茶盏重重落在案桌上,洒出些许茶水来,冷喝道: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杨平惶恐低头应个是,支吾道:只是属下怕动静太大,届时惊动两江总督,闹到台面上不好收场。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皱眉道:东厂向来直接听命于陛下,怕他们作甚,有不要命的尽管闹,闹出来有他们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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