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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掌印有点撩——炉烟双(6)

    锦玉狐疑,厂臣昨夜来过么?
    曹大伴怔了一下,昨夜他进来服侍的时候,看见阮掌印就站在门槛子上,还不让他吱声,遂纳罕道:来过的,估摸着娘娘那会睡着了,掌印进了殿没和您说话么?奴才瞧着进去了好大一会功夫,还以为掌印和娘娘说过这回事儿呢。
    好大一会功夫?
    那阮澜夜进了殿作什么?先前她瞧见司马钰可怜,就打发碧蓉回哕鸾宫,自己上启祥宫来看看他。当时里屋没人,司马钰拉住她喊娘亲,她心一软,就挨在床头边睡着了。难不成这期间,阮澜夜进来过么,还留了好大一阵?她心里惘惘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搬倒了五味坛子。
    恍恍惚惚回了哕鸾宫,碧蓉在院子里修剪花木,下了一夜的雨,连植物都不一样了,绿油油地焕发出生机。
    回身瞧见锦玉,碧蓉搭道:主子回来了,大殿下有没有为难你?
    她摇了摇头,坐在石桌旁,自顾自拿起茶壶冲了一杯水。碧蓉见状跟过来,坐在她对面,样子有些小心翼翼,抬眼道:主子听说么?一大早发生了件大事,延禧宫里周贵妃被拉下马了。
    周贵妃?
    锦玉脑子里有些模糊,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人措手不及。周贵妃家里不是很显赫么,在后宫多年也都是独大一份,虽然高皇帝没有立皇后,可皇后所有的实权都在贵妃手里,眼下多事之秋,发生了这样的事,若说没有人做手脚,谁都不信。
    听说是周国公与罪臣勾结,还有前年黄河发大水,私自吞了一大笔修水道的款子,还有周国公的公子,在酒楼打死人,霸占人家良家妇女,这都是四五年前的事儿了,也不知怎么这会提起来,零零八八加起来有十几条。按照例律,哪一条都让他翻不了身。
    碧蓉叽叽喳喳的讲着,也不知道她打哪儿来听的这些消息,不过一夜之间,难不成连宫里都传遍了?
    碧蓉叹了口气道:要不人都说:得志一条龙,失宠一条虫。前儿还高上九重天呢,转眼间就跌进泥地里,还不如那些殉葬的娘娘呢,好歹还能封个朝天女户,有功勋在身。
    人都死了,就算封皇封帝也没命享,眼下也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锦玉问她:那贵妃现在如何了?
    听说出事的时候,赶忙叫了阮厂臣去了延禧宫。
    锦玉纳罕,叫厂臣去作甚?
    碧蓉忽然来了兴致,倒噎气憾道:阮厂臣和贵妃的事儿,主子不知道么?
    她道:他们有什么事儿?
    我的主子,您比我先来,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碧蓉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才拉住锦玉,阮公公以前一直在延禧宫当差,据说都是贵妃娘娘提拔才至今日的。我听贞德门上的小太监说的,说两人暗通款曲!
    啐!
    锦玉狠狠地啐了她一口,拍着石桌骂她:你个碎嘴子!这种话是好说出口的么!
    她突然激动起来,把碧蓉唬得一愣一愣的,狐疑望着她,张嘴就道:主子,你急什么!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人家小王公公说的,说阮掌印一个月要上延禧宫七八回,每回都能待一个多时辰,殿里的宫娥太监都被叫出来,你说两人孤寡寡的待在屋里个把时辰能做什么?
    锦玉脑子里突然想起昨夜里的事,觉得周遭凉飕飕的,冷风从后脊梁骨直往里钻,半晌在支吾道:可可他不是太监么?
    太监怎么了,我以前常听人说,有的太监喝些药方子能还阳。碧蓉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拉住她道,你说阮公公会不会没阉割干净,就割了那么一点点,那处还能用?
    碧蓉一面说一面还拿手比划着,脑子里映出画面,毕竟也是姑娘家,怪不好意思的,忙悻悻止住了口。
    什么还能用?锦玉起初没反应过来,待想起来她话里的意思,木蹬蹬地站在那儿,羞得脸盘发红,嗔怒骂她:真不知要脸的!也不害臊!青天白日的,小心厂臣听见,拔了你的舌头。
    碧蓉惊得忙两手捂住嘴,呜呜不发声。东厂搜情报的功夫可是天下头一等,平头百姓家夫妻间的牢骚话都能打探出来,要是被那些番子听到了,她岂不是要剥皮抽琵琶骨?
    主仆两个心里都惘惘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暂且还不了解。
    总归阮澜夜是顺着周贵妃才爬到今天这个地位,在宫里沉浮,要是没个把贵人相助,连命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延禧宫里,混乱一片。
    屋内所有的一切陈设尽数破碎在地,外头站了一溜的太监宫娥,可没人敢上前劝慰。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前一瞬还高高在上,下一刻就成了所有人的笑话。
    外头德公公踌躇上前,心头黯黯地,劝道:娘娘
    去叫阮澜夜来见本宫!
    屋外阮澜夜刚进了殿,就听见周贵妃呵斥的声音。该来的总会来,以往那些真真假假又有谁说得清楚。
    他迈进门槛里,满室都是碎瓷渣子,垂着眼眸望见贵妃站在落地罩旁,满眼腥红带着幽怨,沉声道:娘娘找臣有何要事么?
    她素面沧桑,瞥见他淡然的面容,和往日那种卑躬屈膝的态度截然不同,她轻笑,他到底还是变了。
    从落地罩里走出来,勾唇笑道:怎么?本宫无事就不能叫厂臣来叙叙旧么,好歹也作陪了这么多年,恩情也许没有了,可旁的情分也总还能提起几分的。
    阮澜夜眯眼瞧她,她是打算敞开窗子说亮话了么,踩着碎渣子径直走过去坐在椅圈里,抬眼吩咐众人:都出去。
    宫娥太监都悻悻地,掌印和贵妃之间的事情,纵然心里有腹诽,可谁都不敢置喙些什么,更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当按以往的规制,带上门就留两人在屋内。
    周贵妃笑道:厂臣还怕别人听见么?
    他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狠厉,平日里只以为这份狠厉,能成为她锋利的一把匕首,谁知有一天,他竟会拿这把刀指向自己。
    她不是没担心过,总以为念着往日的情分,他下不来狠心这样对她,可如今发生的一切摆在面前,她不得不承认是他变了。
    东厂的那些探子,若没有他的指令,谁敢将这些罪责搜出来,摆到明面儿上,他是铁了心的要除去她。
    见他缄默,她自顾自望向窗外,嗤笑道:秤凭心,斗凭量。往日我待你如何,也都不必细数,只是到了这份儿上,我只问你一句,这六年来的情分,到底有无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我喜欢吃鱼投了一颗地雷,给你比个大爱心!
    ps:问个问题,前面在不知道阮澜夜是女的的情况下,我一直用的是他来描写的,大家会觉得突兀么?下章会透露一些眉头,人称可能大部分要改成她了,毕竟咱们公公是个狂拽吊炸天的女督主,得要符合身份,乃们觉得呢?在线等建议挺急的!
    第10章
    阮澜夜坐在那里,执起杯盏抿了一口,放下道:真心还是假意,如今又有什么可说的,没有娘娘臣也没有今日,可这后宫的天下,若是没有臣,娘娘哪里又能坐的如此安心?
    原来不过都是利益么?
    她听了呵笑,天下?我何曾将这些放在心上过,这么多年,我是放着自在不自在,把你当洋灯,谁知竟是鬼火。
    娘娘管臣这里要真心,可娘娘又何曾拿真心待过我?
    周贵妃回过身来,哼笑道: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的东厂提督,旁的没学会,这副狠毒倒是学的游刃有余,本宫倒真是后悔将你送进去,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直接掐死你。
    她说的满是恨意,捏起他的下颌,拔掉他发髻上的铜簪子,一头青丝飘落下来,冷哼道:本宫当年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将你带进宫来,这张迷惑人的脸,是了,本宫就是被这张脸迷惑的。
    她擒住她的下颌,第一次见她,是在合德门上。她与人起了争执,后来才知道是冒名顶替进宫的。她是女儿身,为了替她打掩,将她带进延禧宫,靠着她一路做到了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举荐她接管东厂这一桩桩一件件,换来的就是她这样的对待么?!
    阮澜夜牵起嘴角,反讥道: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不知女人最不可信么?她扭头拂过她的手,带着肃杀之气,襕明在哪儿?
    周贵妃笑出声来,原来是为了阮襕明,她如今是我手上唯一的筹码,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兔死狗烹的苦头本宫已经见识过了,这一切还都是拜厂臣所赐,怎么?厂臣难不成还以为本宫是逆来顺受的人么?告诉你,加在本宫身上的,本宫迟早会百倍讨回来!
    襕明是她妹妹,当年周贵妃带她进宫,却唯独将襕明扣留在手里,她知道她忌惮她。可这些年来,她暗地动用所有的番卫去查,可连襕明的半点消息也无。
    阮澜夜伸手将她拂在地下,瓷渣子扎了满手,顿时血肉模糊。她没看她,径直摔门而去。
    杨平候在门上,见他神色隐忍,三千发丝全都泻下来,往常只听过督主与贵妃之间的传闻,可却从未见过他这般披头散发的从延禧宫出来,他怔了下,忙上前拜道:督主
    上头有旨意,罢黜周氏贵妃号,念其治理后宫多年苦劳,禁足延禧宫,没有咱家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她撂下句话就出了延禧宫,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都交给杨平去办。
    往日六年的情分全都葬送于此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说她忘恩负义也好,恩将仇报也罢,深宫之中沉浮六年,有些事情早就身不由己了,要想活命就必须狠下心,更何况还有襕明,当年进宫的时候,襕明不过才七岁,她没有爹娘,襕明是她唯一的亲人。
    出了西直门往南,身后有脚步匆匆跟上来,阮澜夜呵斥道:都退下,不许跟上来。
    身后人是伏顺,听见阮澜夜的冷喝,踌躇的止住了脚。干爹发了怒火,他隐约知道些什么,以往只当干爹和贵妃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干爹对贵妃也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可咯吱窝底下过日子,总归不痛快。依着干爹那样的人,只要是落到手上的,不褪下层皮就别说知道厉害。
    有的时候,心狠一点未必就是坏,到了这个位子上,已经由不得他了。这些年来结仇无数,他若不为自己打算,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长长的宫道上没有人,阮澜夜独自走在宽道上,身上穿着素白曳撒,腰上束玉带,夕阳在她身后照耀,拉出长长的影子,有清风从两旁夹道吹过来,带起她的膝澜。
    她转头,冷声道:谁在那边?出来!
    拐门上有脚步踢踏的声音,阮澜夜眯眼望过去,见着是楚锦玉。
    锦玉讪讪地,她不是故意躲在那儿的,她刚从启祥宫出来,错眼瞥见他站在那里感怀,知晓他大概是从延禧宫出来的,他这样伤感,是为了周贵妃么?
    我我从启祥宫出来的。
    阮澜夜搭手,朝着西角门上扫了一眼,这儿是离启祥宫不远,她对着她深深地躬了一下,淡淡道:娘娘是去陪着殿下了么?
    她点点头,头一回看见他披着头发的模样,心里擂鼓似的,连忙低下头,垂眼瞥见他小指上划破了,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她讶然道:厂臣手受伤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小指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应该是刚才在延禧宫里不小心划到的,微微蜷缩了拳头,嗯了一声,劳娘娘挂心,这点小伤不碍事。
    锦玉掏出怀里的帕子,上前将他的手包起来,低声道:小伤也要注意的,伤口露在外边,不容易好。
    她愣愣地看见她突然的靠近,低头望见她莹莹然的脸庞,忽然想起那夜在启祥宫里的那张脸庞,这算什么?
    有些不耐烦,缩回手后退了一大步,沉声道:娘娘这是做什么?
    她双手愣在原地,知道他心里不痛快,遂上前劝慰道:世上那里有十全十美的,瞧我都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了,爱惜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人死过一回,才知道踏在实地上有多么好,只要还活着,还有什么不顺遂的。
    敢情这是在安慰她么,她知道些什么!救她的命无非是因为她正宫皇后的身份,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同她指手画脚,深宫之中这么多天了,她难道就没弄清到底是谁说了算么?
    阮澜夜背手哂笑道:娘娘自以为了解臣么?她故意上前,抬手拔掉她棕帽上的顶簪,自顾自将自己发丝盘起,外头的风言风语多,臣劝娘娘还是少打听的好,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娘娘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鬏髻没了顶簪就固定不住,锦玉一头青丝全都倾泻下来,披在身后肩上,她双手捂住棕帽,气的肩头直打颤,狠冲冲就开口道:厂臣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出于好心,您救了我的命,我自然感激爱戴您,旁人都说厂臣心地恶毒,我偏不信,巴巴地跑来安慰您,您不领受就罢了,拐着弯的一句话就将人顶到南墙上!
    阮澜夜彻底怒了,几时敢有人这样同她说话?
    说她心地恶毒?前儿还说她是观世音再世,今儿就改口了。果然好了是观音菩萨,恼了就是牛头夜叉么!
    娘娘敢说自己就没有私心么,巴巴地来劝慰臣?娘娘难道不是来看笑话的么,好看看臣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中那样,顺着贵妃绣床往上爬,如今又翻脸不认人,将人赶尽杀绝?娘娘不必掩饰,有什么不痛快直言说出来就是。
    她不知道自己今儿是怎么了,像吃了火|药,往日里这些传言她从未放在心上过,就算众人心里有腹诽又如何?没有人敢拿出来说!她心里一肚子的气没处儿发,索性楚锦玉撞上来,也不愿细究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一股脑儿将所有的恶言全都发到了她身上。
    楚锦玉没有那样的意思,可话说出去再去衡量也晚了,她气得眼眶酸涩,眼泪憋在眼眶里,她以为宫里头除了碧蓉,就只有他对她好,可如今这番话说出来着实伤人,她觉得面子里子全都没了,气得浑身打颤。
    厂臣和母后在吵架么?身后有人说话。
    阮澜夜抬眼瞧见司马钰在门上探头探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觉得这样似乎有失体统,遂上前躬身作揖道:殿下何时来的,臣与娘娘商量些事情,是臣一时忘了规矩,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锦玉背朝着两人,也看不清阮澜夜到底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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