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沈念的目光从伞下慢慢地转了过来。
隔着朦胧雾气和淅沥烟雨,那眼神落在他身上,眼里无风无浪,没有一点情感流淌的端倪。好似任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如今你我缘分已了再想纠缠不休也只是两处茫茫皆不见的过客。
他猛地从梦里醒过来,心中怒意无端横生,手边的玻璃杯在深色地板上溅了一地凛冽月光。
是了,该是这样的。
放不下只是他一个人的自我折磨,他清楚那人远走南方多年,过往种种早已皆成镜花水月。忘不掉只是他自己自寻烦恼,是他非要用过去折磨自己。
他能怪谁?没人让他对沈念念念不忘,只是他自己做不到。
是他自己不愿释怀,不肯放手,明知哪怕他抵死纠缠那人的眼里也再不会因他波澜骤起,他就是不肯放下执念,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过好在,一切都有了挽回的机会。
他轻轻握住了身旁人的手,一如年少时做过的那样。他俯身在沈念眉间落下一个轻吻。
然后起身悄悄地出了门。
沈念因为关门的声音悠悠转醒,腰肢略感酸涩,但身体没有别的不适,他支撑起光.裸的身子,披着薄毯慢慢下了楼梯。灯火通明的厨房里,他在熹微晨光下见到自家爱人手忙脚乱为自己煮粥的模样。于是他笑着轻咳,正在放多少水而苦恼的人闻声回头,见到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立刻紧张地大步走上来把他打横抱起。
腰痛不痛?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光脚踩在地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我没事。沈念被对方一连串紧张的询问逗得哑然失笑,抬眸时却看到那人眼里的紧张,少年棱角鲜明的五官落在绚烂的晨光里,眼里的温柔在黎明破晓时分繁衍络绎缤纷。
在煮粥吗?沈念扭头看了一眼厨房里溢出的水雾。
傅予城点了点头,大概清醒之后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了头,一副就怕他生气的模样。
嗯。
你啊你。沈念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要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吗?
自家爱人的邀请傅予城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沙发的空间很大,足够容纳四五个人坐成一排,两个人之间原本隔着一段距离,但沈念却倾身把距离缩短到肩头相触,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对方细长睫毛在眼底覆落的阴翳,蝶生双翼般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但也许是之前的那个梦让他至今心有余悸,毕竟对于过往的回忆说白了就是疼痛的再临。他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释怀过去,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沈念彼此坦诚,对过去的一切做个了结。
沈念。他侧身望向身旁的人。
怎么了?沈念把茶杯放在一旁,眼里温润的水光揉着晨光轻柔地荡漾。
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上辈子你为什么不把你遭受的一切告诉我?被迫辍学回南方,你就算离开了北京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你为什么不向我要补偿
你说这个啊。沈念垂眸笑了笑,眼里的温柔缓慢流动着碎光。
因为那是我自愿的。
自愿?为为什么?
予城,你知道情感依赖症吗?他抬眸望进他的眼里,眼里没有丝毫苛责或是悲戚,有的只是一片平静的温和,有些人会因为过于喜欢或者寄托过多个人感情于某个人或某件物品上。这种心理病症在本来就患有心理疾病的人身上经常出现,也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比较常见的并发症中的一种。
你那时候的病历上确诊了你患有情感依赖症。
什什么?傅予城愣住了。
如果我是女孩,那这一切都无所谓,可我们都是男人。沈念望向他,眼里光影分明,像是有一轮皓月凌着潮汐升起,那时候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是爱我,还是因为我在你最无助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所以无意中在我身上寄托过多情感。
你那时候太年轻,离开了傅家你背负不起我们的未来。
更何况情感依赖症会随着社交圈的扩大和依赖情绪分散逐渐改善,我害怕等过了几年你长大了会发现你不是爱我,你只是因为孤独和原生家庭的忽视,所以才把无处寄托的情感托付在了我身上。到那时候,你会发现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才是你想要的。
所以我不能赌。你那么年轻我不能拿你的未来做赌注,不能冒那样的风险。更不能因为自己的情感就把你带上这条布满荆棘的不归路。
予城,我害怕到那时候你没法回头,而我的选择会害了你。
一瞬间的静默,他的心随着对方温柔的声音沉入海底。
话音未落,心弦却已颤动到难以为继。
自小的生活环境给他的只有至亲的冷漠和虚伪的恭维。他不过是一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父母的婚姻更像是一纸合同,表面和睦美满,但各自的私生活双方从来互不干涉。
小时候他一直觉得,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他们生气的事,才会被这么冷落。
可不管他如何优秀如何乖巧,他始终得不到他们的注意。
直到长大后他才渐渐明白,一个女人出于利益和一个自己不爱更不爱自己的男人结合生下的孩子,就算再乖巧再聪明他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阻碍她事业的累赘。人该有自知之明,奢望自己根本不该去渴求的东西只会自取其辱,他知道自己得不到所谓的母爱也就不再奢望,时间久了彼此之间就这么成了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活在一个名存实亡的家庭里孤独便成了习惯,这里的人利益至上,所谓的亲情只是不值一钱的东西。而沈念的出现就像是给了久居黑暗的人一道光,他怦然心动他不想放手,从一开始的依赖到最后的死心塌地,他心知肚明自己是真正地爱上了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什么情感依赖症。
沈念,你还记得你那时候问过我,为什么我眼睛看不见了我的父母也没有来陪着我吗。傅予城颤抖着声线开口,其实我那时候对你撒了谎。
我对你说他们太忙了走不开,其实事实不是这样的。傅予城低头苦笑,他们只是对我这个儿子不上心而已。
他们不爱我,即使我是他们的孩子,仅此而已
别说了。闻言沈念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尾指摩挲过掌心。
干嘛说这些伤害自己的话。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整整两年的时间,他一直陪在傅予城身边,却只见过他的父母寥寥几面,无论是父子还是母子之间相处的氛围都生硬死板得冷漠,就好像彼此只是陌生人。
但是沈念,我是真的爱你,而不是情感依赖。
我好庆幸上天能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像这样拥抱你。他轻轻搂住了他,木槿的香气在细软的薄毯上随着呼吸升温。
他好庆幸,上天把他的光还给了他。
你知道吗,其实放你去南方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我买了去南方的机票,到机场的时候却被爷爷绑回了傅家。他说我疯了,我也觉得自己疯了。心理医生每天上门给我做心理疏导,可我知道这些毫无用处。
我还是想走,想去那座有你的城市,他们逼不得已给我注射镇定剂,给我安排相亲。可我没有办法忘记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沈念放柔声线,他的心因为眼前的人软得一塌糊涂,想起上辈子的事之后,我总是后悔,要是那时候再等你几年该多好。
我该等你成熟等你长大,等到那时候再问问你的决定,而不是想着为你好就擅自离开。
一阵无言的静谧缓慢降临。
凌晨时分的朝霞最适合静默依偎,生米浸水在锅里慢慢熬煮,沉闷的咕噜声成了静谧晨光里唯一的声源。傅予城给他倒了杯茶,洞庭湖畔特产的碧螺春口味凉甜,茶杯是傅予城新买的,景德镇出产,绘着天青色花纹的瓷器有着得天独厚的美感。
傅予城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淌过耳膜隐隐发麻。
那时候我总是做梦,梦见你和别人结婚了。我以为我能释怀,可一想到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名字和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出现在鲜红的结婚证上,要看着你和另一个女人拥吻,看着你子孙满堂。
沈念,我做不到。
我骗不了自己。
我没有那么慈悲心肠,我当不了圣人我只是个自私的人,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想放手,只有你我做不到成全。
那就不要放手,也不要成全。沈念笑了,一个温暖的吻落在他的唇边,唇间满盈着木槿温柔的香气,予城,人都是自私的,这无可厚非。
你听过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一句诗吗?
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适合恋爱,你的灵魂天生适合我。
第32章 星河滚烫
北京的秋天来得声势浩大。恰似水彩画里饱蘸颜料后浓墨重彩的一笔渲染。
风吹叶落,顷刻之间整座城市都被红枫层林尽染的盛景覆盖,沈念坐在窗畔望着远处殷红的山端,满山灼灼枫叶总让他想起了四月暮色里的满城梨花。
傅予城直到锅里生米煮成浓粥时才想起被他赶出去遛猫的白景晨,但这时已经足足过去了一整晚,没听见任何消息,也不知道这人抱着他的猫去了哪里。
该不会这傻小子和猫一起走丢了吧。傅予城匆匆忙忙拿出了手机。
电话打到白家是白景寒接的电话,他说自家弟弟说着要在傅家过夜结果晚上却喜气洋洋地抱了只猫回了家,现在正搂着猫钻在被窝里睡得你侬我侬。
傅予城不敢多说话,怕对方问起白景晨回家的原因。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白景寒问他能不能把猫在白家留几天,毕竟自家这顽劣的弟弟什么球鞋摩托漂亮姑娘都不爱,偏偏一见着猫就走不动路。
要说猫吧,白家也不是不让养。可偏生这小子性子傲得很自己喜欢猫也不肯说,白瞎他这个当哥哥的操碎了心,明明一只猫就能解决的事,结果他却到处搜罗好玩有趣的东西只为了让这自家这小崽子消遣。
我已经联系了正规猫舍订了两只猫,过两天就能办好手续送来。白景寒看着躺在床上和橘猫一起睡得四仰八叉口水直流的某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几天你就把猫放在白家陪陪景晨,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的。
傅予城本来就嫌猫老是粘着沈念碍事,白景寒说的话简直就是打瞌睡送枕头,他二话不说立刻答应,挂了电话后笑眯眯地走到窗边把人抱进怀里。
沈念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一颤,偏生身后的人搂着他还要靠在他耳边笑。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沈念盯着他因为高兴而愉悦舒展的眉心,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对方一吻封唇。
猫猫要在景晨家待几天。傅予城嘴角缀着一抹笑,眼梢微挑,眼里的热烈倾倒出日辉的温度,窗外半盏朝阳又在他瞳仁抹出一刃嫣红。
嗯?沈念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做想做的事了。
三天之后白景晨抱着被摸得有点头秃的猫上门,一同捎来的还有一张邀请函。
外公给我的,让我给你顺路带来。白景晨求生欲很强地开口,他知道自家表哥不想回去,不然也不会两年时间都住在这栋别墅里。
傅予城没有打开那封邀请函,只是神色如常地继续喝茶,眼里的神情却隐隐有了不悦:什么事?
说是外婆再过半个月就从国外回来了,让你回本宅参加外婆的生日宴会。
哥,我也知道你不想回去,但是这次真的情况特殊。白景晨放下了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凝重。我听我哥讲,外婆的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这次回来一来是想家了,二来那啥我也不能明说,不过想来哥你也能猜到。
哗啦傅予城拿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
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差别太大,以至于他差点就下意识地以为一切都是沿着另一条轨迹重头再来。
是什么时候呢。他心烦意乱,上辈子的记忆在脑海中飞速掠过,最终定格在一个时间。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电子日历,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洒了一地茶水。
只剩一个月了。
表哥。白景晨以为他还是不愿意回去,毕竟两年的时间里他最反感的就是让他回到那个牢笼一样的宅子里,可如今情况特殊,外婆的病已经很重了,甚至有传言说老人家熬不过今年冬天。
奶奶在家的时候最疼的就是哥你了。白景晨抱着猫小声地说道,所以表哥,你到时候就是再不愿意回本家也得回去一趟,外婆在电话里说她真的很想见你。
我会去的。
没有任何犹疑,傅予城俯身捡起地上的茶杯,青蓝色的杯身因为落地时的撞击有了几道裂缝:邀请函放在这里吧,我会按时去的。
白景晨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放下邀请函就高高兴兴地找借口溜了。
沈念从厨房端了切好的水果出来,走进客厅却发现自家爱人一语不发地独自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封黑金色的邀请函。
予城?
沈念,奶奶要回来了。傅予城抬手把有了裂纹的杯子扔进了垃圾桶,就在半个月后,景晨把邀请函给我送了过来,我打算到时候回老宅一趟。
奶奶她没多少时间了。
一瞬间的恍然大悟,谈起这件事,沈念直到现在还对当时的情况记忆犹新。
当时因为忙着照顾双眼失明的予城,他对于予城奶奶的印象只是个知书达理的优雅女性,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总是吃药,本以为能再熬上几年,可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后就死于高血压导致的脑出血。
知道消息之后予城后悔得肝肠寸断,只恨自己没能放下自己心里的偏见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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