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本想跟他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见他不理,神色也沉下来,他压低声音:你刚刚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到底怎么了?难道你认得他?
何止认得,言少钱语气仿佛要结冰,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记得他,尤其是那张脸。
沈酌目光一凝,伸手轻拍他的肩:上车说。
沈总给了助理一辆车,让他自己开车回家,这里不需要他了,自己则跟言少钱钻进另一辆车里,关好门窗:到底出了什么事?
言少钱没立刻答,而道:你之前说,他之所以记恨你也不止这么简单,除了商业上的竞争,你还隐瞒了什么?
他顿了顿:或者我问得直接一点前世你和他有仇吗?
你还真猜对了,沈酌叹气,我不是跟你说,你死以后发生了很多事吗,当时时局动荡,奸臣当道,暴`政之下民不聊生,渐渐地就有百姓发起反抗,推翻旧治建立了新的王朝我也带着神鹰寨的兄弟们参与了。
听他这么说,言少钱倒也不太意外,他寨子里的兄弟多半都是被逼上梁山的,一旦机会来了,难免会想要下山寻仇。
他点点头,示意沈酌继续说。
沈酌:而这个高旺,就是当时的奸臣之首,内阁总管,我们冲进皇宫的时候,是我亲手血刃了他。
怪不得,言少钱彻底明白了,你前世整死了他,所以他今生来找你寻仇,想置你于死地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你不是书生吗,书生也会杀人?
就那一次,当时他离我实在太近了,我没忍住。
哦,言少钱抱起胳膊,也就是说,你一共只杀过两个人,一刀捅了你的爱人,又一刀捅了你的仇人。沈总,你这一辈子过得还挺独树一帜的,一般人没你这个经历。
沈酌十分尴尬:别再挖苦我了行不行
行吧,言少钱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你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我了,不过我的这个故事有点长,不知道你有没有耐心听。
当然。
言少钱: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分享我的故事,我敢保证,这些事除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你就将是那第二个人。
沈酌微微一弯唇角:那我还挺荣幸的。
言少钱并没看他,而将视线投向漆黑一片的窗外:你听寨子里的兄弟说起过我的过去吗?
沈酌一顿,努力回想一番:好像没有。
神鹰寨全员言吹,个个彩虹屁成精,却没有一个谈到过他们大当家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就对了,言少钱自嘲一笑,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过去现在跟你说说也无妨,反正不会再回去了。
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觉得你一定想不到,我曾经也是个世家之子,家父在朝为官,也曾名动一时,可惜败就败在皇帝换了人,新帝登基以后昏庸无道,宠信奸臣,家父屡次上书,非但没能让新帝悔改,还惹得那群小人不快。
这当中,对他意见最大的就是高旺那个大太监,后来抓到机会陷害于他,给他扣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株连九族。
沈酌心头一跳。
株连九族?
那时候朝中已经乱了,奸臣当道,忠臣遭殃,谁若是为谁鸣不平,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所以也没人敢站出来替我父亲说话,这帽子一旦扣上,就再也摘不掉了。
言少钱合上眼,用胳膊撑着头:家父也曾想过直接谋反,令择明君,可他一届文臣又能做的了什么,而且我家世代忠良,他若是这一反,便彻底坐实了通敌叛国,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
沈酌轻声问:那后来呢?
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当时那事闹得人尽皆知,狗皇帝派他的亲卫军去我家抄家,我家上下百余口,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皆格杀勿论。
那天夜里血流成河,尸首堆积如山,血腥味七天七夜都没散尽。
沈酌听得心都揪了起来:那你呢?
我言少钱缓缓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疼,军队杀进来之前,我们被围困家中,家父自知大势已去,情急之下想出了一个法子他早年不知从哪里得到过一些假死药,便给我们小辈一人一颗,让我们服下,但这个药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因为每个人体质不同,需要的药量也不同,多了或者少了,都可能假死失败,变成真死。
那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姊妹都吃了,吃完很快就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
他说着睁开眼:就看到满眼都是尸体,所有人都死了,有的被砍下头颅,有的被一剑贯心,有的甚至四分五裂,连完整的尸骸也拼不回来。
整座府邸,只剩下我一个活口。
跟我一起吃了假死药的兄弟姊妹们,只有我活了下来,我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趁着看守的官兵不注意,跑出了院子。
我一直一直地往前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跌倒了就爬起来,直到体力耗尽,再也动弹不了为止。
沈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抿紧了唇。
后来有好心的人家把晕倒在路上的我扶回家里,给我饭吃,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追杀我,不想连累他们,也不敢久留,当天夜里就离开那户人家,逃进了深山。
那座山里有一窝土匪,山寨的名字叫神鹰寨,我觉得很神气,觉得这里很安全,他们一定很强,可以保护我,于是我冲进寨子,求他们说请救救我。
沈酌终于忍不住:言少钱
那一年我十四岁,言少钱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想不到吧,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是朝中大臣的儿子,竟有一天会被逼到落草为寇,竟会为了活命去求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
神鹰寨的大当家收留了我,从那天开始,我便加入山寨,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我本名不叫言少钱,我甚至不姓言,没人知道我真名叫什么,哪怕大当家问我我都没敢说。我舍弃了以前的身份,我不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世家之子,我就是一个土匪。
既然这世道不允许好人存在,只有坏人才能过得更好,那我就加入他们,我也变成坏人,这样,我就可以活下去了。
你不是坏人,沈酌忽然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吻,神鹰寨的每个人都有着跟你相似的经历,虽然你们自称为寇,但实际上,你们也没做什么坏事。
言少钱看向他: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我很清楚,沈酌紧紧攥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一般,你们截的都是贪官污吏的银车,那些钱除了供应山寨日常开销,大部分都用来救济山下的贫苦人家,那时候赋税严苛,如果没有你们的救济,山下的百姓们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言少钱沉默。
你没有错,神鹰寨也没有错,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命,没有谁能够指责你们。
沈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出奇的柔和:你没能看到改朝换代、奸臣横死的那一天,我替你看到了。你没有做完的事,我替你做完了。你是个好寨主,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第36章
言少钱没反驳,却也没认可。
他只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开门下车,去外面抽烟。
时间已经很晚了,公安局门口除了他们的车再没有什么人。沈酌也跟着他下了车,把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手这么凉,别在外面吹风了。
言少钱没接他茬,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我想辞职了。
沈酌一顿:辞职?
收费员不想再当了,确实没什么前途,我本来想混吃等死过完一生,现在看来根本做不到。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白色的烟雾被风一吹,立刻消散在空气中:或许那是曾经的我的愿望,但现在不同了,我很贪心,不光想活下去,还想活得好。
你要是不想活得好我才怀疑你不正常,沈酌说,所以,言哥要来海忱吗?我觉得海忱可以为你提供这个施展抱负的平台。
再说吧,言少钱把才抽两口的烟掐了,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想着把我拐去你们公司啊,海忱这次的危机还没过去,你就又开始挖墙脚,你这样真的好吗,沈总?
我觉得挺好,沈酌一点没有检讨自身的自觉,你寨子里的兄弟们都在我手下做事,你这个寨主难道不应该加入进来吗?能当山寨大当家,能让全寨的人都变成言吹,我相信你的能力。
说起这个,言少钱想起什么来,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把常文常武和邹仁都挖去你们公司的?海忱还有多少员工是以前神鹰寨的人?
不多,加上我也就五个,沈酌站在上风处,试图给他挡挡风,人海茫茫,想找齐神鹰寨的兄弟那可太难了,几年下来我找到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过来,有的已经成家立业,有的觉得现在的工作就很好,没兴趣跳槽,婉拒了我。
言少钱有点惊讶:所以你还真的去找了?你图什么?海忱人才济济,有没有他们也不影响什么吧?
沈酌沉思片刻:情怀吧。
言少钱:
情怀这词还真是万能。
他抽完烟,觉得外面还是冷,又跟沈酌一前一后钻回车里,搓了搓自己发僵的手:对了,我突然想起,你之前说你九岁经历那场地震后就想起了前世的记忆,那你就没有好奇我有没有想起吗?
沈酌大概没想到他思维是怎么突然蹦到这个话题上的,愣了一下:其实我有试探过你。
言少钱眨眨眼: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可能你当时精神不太好,我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吧,沈酌垂眼,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出来,那过去的事就没必要再提。
嗯,言少钱十分认可这一点,他本来也是随便问问,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什么问题?
言少钱:既然前世我们见面的第一天我就死了,你又是怎么喜欢上我的?莫非沈总您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冰恋?
怎么说话呢?沈酌板起脸,我喜欢的是活着的你,又不是喜欢你的尸体。
那你到底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沈酌陷入回忆,要怪还得怪你的小弟们非要留下我,当上大当家之后,发现山寨里的一切都出乎我意料,你们非但不是恃强凌弱的土匪,反倒劫富济贫保护山下的百姓,你山寨里的女眷也不是掳掠来的,都是自愿留下来成双入对。
至于我,你其实也没动用武力,你好像想让我留在寨子里体验几天再做决定,但我那时候太激动误会了你,以为你要强人锁男总之,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渐渐的,就
哦,我明白了,言少钱豁然开朗,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死了才能被人记住,生前做过多少好事都不会引起注意,非得等到这个人死了,才会成为人们口中的英雄你这样说我就懂了,怪不得你当时要用仰慕这个词。
沈酌:
你懂个屁。
不过他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沈总只好继续道:可能你的山寨里确实有某种感染力吧,每天接受的耳濡目染都是在吹你怎么好,再坚定的人也会被同化。
言少钱眼里露出些许怀念: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从上一任大当家手里接过神鹰寨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要为这寨子鞠躬尽瘁,没想到尽瘁来得这么快。
沈酌问:上一任大当家是怎么死的?
旧伤复发,病死的,言少钱似乎有些疲累了,声音渐渐地小下去,他太莽了,比我还莽,出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每次打架都要挨刀,日积月累,铁人也扛不住,没到四十就死了,临死前把寨子托付给我,说将神鹰寨发扬光大是他唯一的遗愿,让我务必完成。
沈酌心说这遗愿你只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是我替你完成的。
言少钱:嗯说起前任大当家,我又想起个事,你想听吗?
你说。
我刚才告诉你了,我本名不叫言少钱,你知道言少钱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沈酌疑惑道:不是你出生以后,你爸给你取名的时候翻到将进酒里那句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然后就偷懒管你叫言少钱吗?我爸还跟着凑热闹,说以后如果生了女儿就叫沈君,生了儿子就叫沈酌,所以我叫沈酌。
言少钱:
这货不提他都忘了。
他那不靠谱的老爹,唯一靠谱的一次,就是以命相博护住了自己儿子。
他叹口气:不是说这辈子,是说上辈子。
沈酌坦然:那不知道。
言少钱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当年我侥幸逃生之后,进入神鹰寨,大当家收留了我,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可我害怕不敢说,怕别人知道以后传出去我是逆贼之后,会有人来追杀我。我便告诉他我没有名字,请大当家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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