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轻轻笑了一声:小夫子,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叶潜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怀里,生怕碰到他受伤的地方,让他再疼一次。
你发什么抖楚辞顿了顿,叹息道:我现在是不是不好看了?
叶潜死死咬住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没有。
他颤抖着贴近楚辞的额头,说道:你最好看了
似曾相识的话语,带着他回到初见的那一天。
那天荷花开得正盛,日光璀璨,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对他轻轻一笑。
他一笑,天地间万般颜色,就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楚辞闭上眼,撒娇地说道:小夫子,我好疼。
叶潜肝胆俱裂,从未有过的恨意忽然在他心里烧起熊熊烈火,他抱起楚辞,低声哄道:我带你回去,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治好就不疼了。
楚辞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轻:真的呀
叶潜喉咙动了又动,堪堪挤出一个字:嗯。
不要,我好累了,楚辞无赖地钻进他的怀里,脸在他心口蹭了蹭:我已经累到不想再动了,小夫子,以后你就要一个人了
叶潜急急道:不许睡,阿辞,我不许你睡!
将要消逝的鲛人再维持不住伪装,缓缓露出原来的模样,漂亮的鱼尾变得伤痕累累,他蜷缩在叶潜怀里,长发垂落了一地,即使是濒临死亡的时刻,他依然美得倾国倾城。
不要哭了。楚辞轻轻地说。
叶潜彻底崩溃了:不要走,阿辞,求你了,你把我也带走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才不带着你楚辞的语调近乎淘气了,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你要长命百岁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叶潜呆呆地抱着他,听不到他的心跳,也听不到他的呼吸。
一瞬间,他露出非常迷茫的表情,就像初生的孩童,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他愣愣地靠近楚辞的心口,想再听听熟悉的声音。
怎么会听不到呢,一定是他耳朵坏掉了。
叶潜笃定地这么认为着,然后抱起楚辞,走出地牢,不顾守在外面的人投来的震惊异常的视线,直直飞回将军府。
他回到房间,把楚辞放在床上,拉着叶蕴过去,让他听一听楚辞的心跳。
叶蕴睁大眼睛,看到安静沉睡在床上的人,叫了一声:啊!是大美人!
他怎么受伤了呀?叶蕴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叶潜。
哥哥没有保护好他。叶潜轻声回。
叶蕴按照他的指示,小心地靠在美人的心口,同样也什么都听不到。
人没有心跳会死的。
叶蕴虽然小,可早就明白了这个。
他怯怯地抬起头,还没说话,眼里已经涌出泪水:我、我听不到呀
叶潜僵硬地站着片刻,忽然一把把他推开:你胡说。
他固执地重复着:你胡说。
他把叶蕴推出屋子,关上门,回到床上,紧紧抱着楚辞冰冷的身体:你骗我,叶蕴也骗我,你们怎么可以联合起来欺负我。
叶蕴被推出去,也没离开,只是坐在门前,不停地擦眼泪。
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绝望又声嘶力竭的痛哭声,仿佛野兽走投无路时发出的那一声凄怆的悲鸣。
作者有话要说:有话好好说!
第45章 倾国倾城
将军府的喜事过去没多久, 门前又挂起沉沉的白幡。
叶潜穿着一身守灵的白衣, 跪坐在棺木旁, 细细地抚摸冰冷的木头, 仿佛在抚摸楚辞安静沉睡的容颜。
再等等我好吗,叶潜轻声说道:最后再等我一次,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楚辞坐在棺木上, 垂眸静静看着叶潜。
几天过去,他消瘦许多, 从清风朗月的小公子,变成了一只灰头土脸的小呆鹅。
他伸出手, 虚虚触摸叶潜瘦削的下颌, 问道:你又要我等你做什么呢?
他是灵魂状态,叶潜感觉不到他的触碰, 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叶潜忽而攥紧手心, 自嘲地说道:我总是让你等我。
让他孤零零在院子里等他, 让他回京城等他,如今阴阳相隔,也要求他在黄泉路上再等等他。
世上的人都说他有千般万般好,可依他看,他分明一无是处,哪里都不好,不敢坦白自己的心意, 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他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废物。
阿辞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又全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轻轻念着楚辞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镇得住他心里的惊涛骇浪。
棺木在正堂停了三天,下葬的当天,天空灰蒙蒙的,忽然下起了雨。
叶潜在雨幕里看着楚辞的棺木落下去,一点点被埋起来,渐渐看不清形状,而后又被堆成一座高高的坟茔。
管家忧愁地看着他,生怕他支撑不住昏倒在夫人的墓碑前。
不知过了多久,叶潜哑声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看看他。
管家沉默再沉默,终究应道:唉。
而在皇宫里,皇帝听到太监前来汇报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你是说,叶潜抱着一条鲛人离开了地牢?
太监道:千真万确,奴才必定没有眼花,当天还有其他看到的人,可以一同作证。
叶潜离开地牢时,怀里抱着的的确是一条鲛人,虽然只有匆匆一眼,可那鲛人实在太美了,一眼也让人印象深刻,无法忘却:那鲛人身上还有许多伤。
咔嚓一声,皇帝捏断了手里的毛笔,阴戾地笑起来:原来如此。
好一招偷天换日,怪不得他的美人好端端的就死了,原来是被人给偷走了。
一想到叶潜居然和自己的美人成过亲,皇帝忍不住怒火中烧,去,把叶潜给朕抓回来。
叶家长子欺君罔上,被皇帝罢免官职,压进大牢。
叶将军刚立下汗马功劳就锒铛入狱,无数百姓痛骂皇帝昏庸无道,更有激愤者实在受不了暗无天日的日子,拍桌而起,加入了起义者的大军。一时间,民怨沸腾,四方震动。
连叶大将军都紧急修书,恳请皇帝放过叶潜一马,可皇帝不闻不问。
叶潜双足被扣上铁链,禁锢在囚牢里,他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整日坐在破旧的草席上,低垂眼睫,没谁能看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
地牢里昏暗无光,顶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漏水,空气里终日漂浮着浓厚的血腥味和腐烂的臭味,叶潜无动于衷。
他是从战场里走出来的人,这点气味实在算不上什么,可只要一想到楚辞之前在这里,闻到的也是这些糟糕透顶的东西,他那一颗心就像在刀山火海里走了无数遭,疼得麻木了。
他的阿辞本该得到世上最好的东西,可到最后,他什么都没给过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
系统看他在大牢里呆了十天,一动不动,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楚辞看着叶潜微微颤抖的手,慢慢回道:[想把我受过苦再受一遍。]
[那他会很疼了。]
楚辞可以自由地脱离身体,无论身体受到怎样的酷刑,都不会感觉到一丝疼痛,但叶潜不能,他受刑就是真切的受刑,疼痛不会减少半分。
[是啊,会很疼。]
叶潜不知道楚辞究竟受过怎样的刑罚,只能坐在牢里,等皇帝耐心告罄。
皇帝笃定地认为是他哄骗了自己的美人,勒令他写清罪状,十天过去了,叶潜一字未动。
终于,他等来了面色阴沉的皇帝。
叶小将军倒是痴情,皇帝端坐在叶潜牢房外,微笑道:可惜啊,都是小将军这份痴情,害惨了朕的美人,可怜他在牢里受那么多苦,也不愿意变回原来的模样让朕知道。
你若是还不肯交代你是怎么哄骗了朕的美人,那你只好把美人受过的苦再受一遍了。皇帝缓缓起身,扔下一句话,走了。
当晚,狱卒便拿来全套的刑具,摆在叶潜面前。
福祥坐在一旁,奉命看管狱卒用刑,想起叶潜昔日的荣光,尖声尖气地说道:奴才劝叶小将军还是尽早交代,也能早日脱离苦海。您是不知道,那鲛人在牢里都受过什么刑,只怕是叶小将军,也撑不住那样残酷的刑罚呢。
叶潜轻轻一颤,仍旧没有说话。
福祥叹气道:看来奴才只能再累一次了,那鲛人命硬,受了许多天的刑还撑着一口气,偏偏将军一回来,他就走了。现在想来,他就是在等着见小将军最后一面罢?
叶潜闭起眼,遮住眼底翻滚的痛苦之色,却遮不住清凌凌滚落下来的眼泪。
几个狱卒把叶潜扣在刑架上,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叶潜毫不反抗,狱卒还愣了一下。
第一道刑罚落下来,叶潜忽然感觉到贴放在心口处的鳞片变得越来越暖,一缕奇异的力量流出来,竟然替他挡住了滚烫的烙铁。
福祥还以为是叶潜自己在挡,奇异地笑了一声:这才是第一道呢,小将军这就扛不住,后面的要怎么熬过去?
叶潜用内力裹住鳞片,低声说道:来。
福祥把烧到通红的烙铁往叶潜背上一按,皮肉焦糊的气息立刻散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到底凡人不如鲛人呢,那鲛人被烙铁一烫,皮肉被烫熟的味道都是香的,比最香的花还好闻。
叶潜额前冒出汗珠,听到福祥的话,他意味不明地回道:是么。
被烙铁烫过的那块皮肉像是扎进了千万根针,但只有短暂的一瞬间,那缕奇异的暖流又冒出来,抚平了他的所有疼痛。
阿辞叶潜受刑时不觉得苦,被那缕暖流抚平疼痛时反而觉得苦不堪言,又委屈得像是没犯错却被惩罚的孩子,只能无声喃喃:阿辞,是你吗?
我好想你他无措地说道: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活该,你不要再替我拦着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你留下来,多陪陪我好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等了一会儿,低低地说道:你不想再理我了是吗
他说话的声音轻微到几不可闻,被淹没在刑具噼里啪啦的响声里,刑罚一道接着一道,叶潜得不到回应,又怕那鳞片用完力量就消散了,竟然无师自通地封闭住了系统的力量。
他是碎片,等级压制系统,他主动封闭了力量,系统也打不开。
没了系统的阻拦,那沾了盐水的鞭子实打实地落在叶潜的脊背上,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叶潜面前。
系统一惊:[不要过去]
魂体状态的楚辞很容易受到碎片的影响,要是碎片想把他吃了,那可就是真吃了。
可出乎它预料的是,叶潜不仅没想吃了他,还把他往外推了推。
现在的叶潜已经痛到意识模糊了,他多半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眯起眼睛,对着幻梦里的楚辞说道:阿辞
你不要过来,就站在那里,让我再好好看一看你
叶潜深深凝视他,忽而无奈地笑起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怎么看你都看不够。
要是疼痛能让他一直看到阿辞,他愿意一直疼下去。
楚辞轻飘飘走过去,抚上他满是汗水的脸:小夫子,你在犯什么傻呢?
叶潜眷恋地在他手心蹭了蹭:我好想你。
小夫子,楚辞贴在他耳畔,温柔道:我没有受过刑,我也不觉得疼,不要再继续了,你不疼吗?
叶潜抿了抿唇,回道:不。
系统控制住狱卒,不让他们继续行刑,可叶潜又动用内力强迫狱卒动手,两方看不见的力量互相角逐,狱卒们竟毫无所觉。
楚辞顿了顿,退后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潜,说道:叶潜,你发什么疯?我不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也是另有所图,我都死了,你受再多苦我也看不到,看到了也不会心疼,你到底在疯什么?
叶潜委屈地看着他,心想,他的阿辞在梦里好凶。
福祥尖锐的声音穿透梦境,清晰无比地响了起来:皇上最喜欢用滚油浇在那鲛人的腿上,剜下一层熟透的皮肉,再用滚油浇下一层,一层一层剜下来,那腿只剩下一根白骨,第二天,白骨上又重新长出了血肉,怎么烫都烫不完小将军,不知道你的腿,能不能也重新长出血肉来。
叶潜固执地看着楚辞:为了你疯,我很高兴。
他打量楚辞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祈求道:阿辞,你要走了吗?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能去找你了。
楚辞:滚,我不要你来找我。
叶潜眼里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就像被抛弃的小狗:你不要我了吗?
眼看着他疯到要把那一锅滚油全都泼到自己身上,楚辞忍无可忍地说道:[拦住他。]
系统语速飞快:[拦不住。]
[废物。]
楚辞一挥手,打翻油锅,本该朝着叶潜倾倒下来的油锅换了个方向,尽数泼到福祥和几个狱卒身上,凄厉的哀嚎声顿时响彻地牢。
系统:[]
楚辞重新隐藏起来,系统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叶潜看不到他,哀哀地喊了几声:阿辞,你在哪里?
他神志不清,在一层一层的刑罚里早就分不清真实和虚幻,还以为楚辞在和他玩捉迷藏,轻轻一挣,便挣脱了锁链,茫然地到处寻找楚辞。
阿辞,你出来好不好?
我不去找你了,你不要再躲着我了
阿辞,求求你,别不要我
恋耽美
>芳华绝代[快穿]——烏夜啼(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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