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热了水,递给楚辞:夫人,委屈您了。
没有。楚辞接过水,道了句谢,等护卫一口水一口干粮地吃完饭,他才用幻术让他陷入沉睡。
篝火噼啪地响,楚辞站起身,下一刻,他已经被系统传送到西关。
西关刚打完一仗,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刺得人头昏脑涨,而每一位站着的战士都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刚击退一波异族战士,正在打扫战场。
所谓打扫,也不过是把战友的尸体抬到一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留给家人做个念想。
叶潜几乎力竭,只能以剑撑地,沉默地看着远方,他脸上溅上了几滴血,下颌绷成一道锐利的线,越发显得冷峻肃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意。
[战争真残酷,对不对。]
楚辞轻叹:[是啊。]
[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你要是不来,每一个坐在皇座上的皇帝都会受到碎片影响,变成彻头彻尾的暴君。]
[你有什么事直说。]
系统顿了顿:[你看你的小夫子多可怜,你不去吻他一下吗。]
[]楚辞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要突然替他说话?]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楚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过了片刻,叶潜收回剑,回城和副将商议接下来的防守,以异族这种时不时派出小股部队袭击的风格看,他们多半是打着消耗他们的注意。
王朝内乱,自顾尚不知暇不暇,更不要提外战,拉锯战一开,他们的粮草供应就是头等大事。
这也是消耗时间的战斗,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算囤积的粮草能拖得住,他也拖不住。
叶潜连脸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和副将会合后便要走到沙盘前,接着,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急匆匆的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副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将军?
叶潜愣怔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错觉吗?他总觉得,刚刚好像有谁亲了他一下。
非常非常轻,就像一缕轻飘飘路过的风。
阿辞他垂下眼,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而后又重新迈开脚步。
只是,这一回,他眼里忽然燃烧起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原先准备商议的防守策略,也改成更为激进的进攻。
他没工夫和异族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他要找到异族人的老巢,彻底把他们击溃。
这话一出口,副将们纷纷回道:不可啊将军!
战场上大多先是你来我往地试探,摸熟了对方的弱点之后再进攻,各方都想把伤亡降到最低,没有谁一上来就是破釜沉舟的做法,这是莽夫行为。
可他们想不到,最冷静沉稳的叶将军居然也想当莽夫,他疯了吗?
叶潜没有疯,全部理智沸腾以后,他反而进入到极端冷静的状态,镇定自若地分析道:异族每次只派出小部分人马过来,不像想打仗的模样,更像试探,只有不了解才会试探,试探我们的兵力、战法、甚至于对他们的了解程度。在此之前,我们的确不了解这群异族人,可现在,经过几次战斗,我们真的不了解吗?
想想看异族人每次进攻的时间,再想想他们在战斗时露出的弱点,我不信你们真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副将们也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起战场上的蛛丝马迹:他们总是在夜间过来,我知道偷袭最好的时间点就是夜间,可和偷袭比起来,他们的行动又太大张旗鼓了。
对,而且他们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避开滚火石。
难道说,他们畏光?
如此一来,他们只在夜间行动,那也很合理了。
副将们遵循他给出的指引,讨论得越来越火热,恨不得明天就抓来几个异族人好好拷问一番。
叶潜却悄然离开议室,回到楚辞之前所在的院落。
他轻轻推开门,唯恐惊扰到谁一般,脱下沾满血腥气的铠甲,勉强洗净了脸,而后一步也走不动,直接坐在那棵小树苗前睡着了。
小树苗还是楚辞离开时的模样,光秃秃的,但枝桠尖端,已经隐隐可见一点苍翠的绿意。
副将们商议完才发现叶将军不见了,急急忙忙到处找,最后在院子前停下脚步,看着叶潜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背影,叹了口气,拦住了想进去叫醒他的人:不要吵,让将军睡吧,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可是睡地上会着凉啊。另一人担忧地说道。
副将嘴一努,示意他看堆放在门前的战甲:叶将军在想夫人呢,你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了。
他们几个人风驰电掣的来,又悄悄的离开。
叶潜其实并没有睡熟,还是清晰地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待他们走远以后,他紧绷着的心神忽然平缓下来,不由自主地陷入更深的睡眠。
夜色笼罩住人间的一切,楚辞无声无息地坐在叶潜身旁,看到他眼底的阴影,指尖若有若无地碰了碰。
他离开了不过十天,叶潜就将自己过成了另一幅模样,沉肃,冰冷,眉间总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像一柄被埋藏多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剑,浑身都散发着森森的杀意。
和往昔那个温柔又容易害羞的小夫子判若两人。
楚辞手指微顿,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指尖。
阿辞叶潜在最深沉的梦境里,终于说出了那句掩埋在心底的话: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楚辞慢慢弯起眼,沉入叶潜的梦境。
叶潜自己的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一会儿是在寸草不生的荒野,一会儿又变成了将军府里的那棵大树,树叶纷纷扬扬洒落一地,似乎还能听见小孩子模糊的欢呼。
最后,梦境定格在深深的水里,美貌的鲛人闭着眼睛,像是沉睡,又像是
他看着梦里的叶潜不顾一切地跳进水,拼命想要游到他的身旁,与此同时,他听见叶潜哑声念了一句:阿辞。
[这个梦境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楚辞笑了一下,附身进孤零零躺在水底的鲛人,睁开眼睛,鱼尾轻轻一摆,便和朝他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夫子,你怎么了?
他被叶潜紧紧抱着,连发丝都被他揽进怀里,他挣扎,只换来更紧的拥抱。
我害怕,叶潜轻声说:我怕你不要我,也怕你丢下我一个人。
阿辞,他也只敢在梦里,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祈求他: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楚辞垂着眼,还没回答,整个人忽然化成泡沫,溶在他怀里。
叶潜猛地睁开眼睛,被战士起床的敲锣声吵醒。
他看着微曦的天色,手指难以察觉地颤抖起来,想到方才的梦境,只觉得心惊肉跳,再顾不上其他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副将们睡觉的房前,哐当一声推开门,副将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重要部位:叶叶叶将军,你怎么过来了?
叶潜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们决定好谁去探路了没?
副将当即回道:还没。
嗯,叶潜应道:不用选了,我去。
副将震惊道:这,不行啊将军!
哪有让镇场的大将军去当探子的!他看叶将军是真的疯了!
叶潜不容置喙道:就这么定了,时间紧迫,我还另有要事要办,没工夫和他们扯这么多了。
副将简直也要疯,声嘶力竭地对着叶潜瞬间远去的背影喊道:您还有什么要事要办啊!
叶潜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没有告诉他,他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要回京城,去接他的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gogogo!
第42章 倾国倾城
护卫紧赶慢赶, 马车还是在十六日后的凌晨驶进京城城门。
一进门, 他看到到处张贴着的寻医启示, 还是皇宫贴出来的启示, 悬赏的金额高到谁见了也要心动,可没有一张被撕下来的痕迹。
本该最繁华的主街也有点说不出的意味,人人都一脸警戒的表情,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护卫随手拉了个过路人, 温和地打探道:小哥,最近城里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怎么都这么惊慌?
那人惊得差点跳起来, 看他一身正气确实不像个坏人的模样, 才稍稍放下心:可不是大事么,圣上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 前段时间还斩首了几个太医,说他们用假药糊弄他,现在正在找医术高深的大夫救命呢。
他没有说的是, 皇帝喜怒无常, 也导致没有哪个大夫敢入宫治病,怕丢了性命,皇帝震怒不已,派人挨家挨户调查,查到有谁擅长医术,就统统带回宫里。
如此暴.政,自然引得百姓恐慌, 不少人想着去外面躲一躲,搞得巡卫警戒更严,现在是进城轻而易举,出城难如登天。
护卫或许还不清楚皇帝为什么急于求医,楚辞却是只一眨眼,就清楚了皇帝如此迫切的原因。
多半是他想强迫鲛人,没想到鲛人还有能力反抗,把皇帝什么重要部位给搞萎了。
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播种,可不是要急了么。
[我能感应到那群鲛人吗?]
他的确对那群族人没感情,系统慢慢想,他的感情波动实在太轻微了,只有那只吸血鬼面带微笑死在他怀里的时候动了一下,也是那一下,让他原本无情无欲的性格里多了一分怜悯之心。
没有感情,但是不妨碍他出手救他们。
如果是最初的他,系统也不确定他到底会不会救,与其说这群鲛人是送给他和叶潜分离的机会,不如说是对第一个世界成果的考验。
那么现在,考验算是通过了吗?
[只要你想,我可以连接上你们的心神感应。]
楚辞漫不经心地说道:[连。]
太医迫于高压,拿了还未制成的药给皇帝用,没想到皇帝选的那只鲛人要比其他鲛人强上许多,半成品对他没什么用,他故意伪装出虚弱的姿态,在皇帝提枪欲试时狠狠拍了皇帝一下,直接把皇帝给拍萎了。
皇帝没抱到美人,还被搞得命根子都萎了,大发雷霆形容都太过轻微,他一连砍了五个太医的脑袋,又把那只鲛人活生生杖毙,宫里的太医不够用,皇帝又开始大贴悬赏,寻医入宫。
他没说自己到底为什么处死太医,皇帝性格已经扭曲到极端的地步,但没变傻,这么丢人的事情他才不会干,不知真相的众人也以为都是他性情大变导致,会点医术的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到进宫给皇帝看病。
一时间,满城风雨,宫里娇媚的妃嫔尚且不敢轻触龙颜,还有个想讨好皇帝的妃子因为用了助情的香被打进冷宫的,明明皇帝之前也用的欢。莫名被打进冷宫,妃子无处申冤,在冷宫待几天就疯了。
皇帝宠爱的妃嫔都如此,其他人更是恨不能不出现在皇帝的眼里,那群卑躬屈膝的臣子上朝也不敢喘气了,只想一直跪在地上。
不谙世事的鲛人终于见识到什么是九五之尊的天子,知道逃跑无望,只能终日沉眠,幻想早死早超生。
就在他们心如死灰地等待死亡来临的时刻,他们忽然感觉到了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心灵感应。
面色惨白的鲛人们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眼泪霎时滚落下来。
不再是血色的眼泪,而是清澈的,仿佛透明的珍珠。
看管鲛人的官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全都好奇地围在一旁,看着鲛人源源不断地哭出珍珠一般的眼泪,啧啧称奇:传说鲛人的眼泪会化为珍珠,没想到今天总算能亲眼得见了。
可不是么,对了,这珍珠能不能捞出来?
岸边嬉笑的声音渐渐模糊,鲛人恍若未闻,只是全神贯注地感觉着心里越来越清晰的感应。
他们本以为他们已经被王抛弃了,没想到,在他们绝望之际,他们的王死而复生。
心神相连不代表能直接在心里互相交流,要是这样,那每个鲛人在想什么,对于他们的王而言都将无所遁形,那也太没有隐私和安全感了,它只是一种朦胧的感应,就像两个光点能够看到彼此的存在,倘若鲛人的心足够虔诚,那他们就能听到他们的王传递过来的情绪。
此刻,那缕感应正在温柔地安抚他们,仿佛在告诉他们,不要急,他一定会来救他们出去。
鲛人麻木的脸上逐渐恢复往日的光彩,没有什么比王还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即使他们还被关在皇宫,但王说来救他们,就一定能够做到。
他们放下心,被折磨到疲惫不堪的灵魂终于找到可以放心安眠的港湾,疲倦如潮水般涌上来,鲛人们在王还活着的喜悦里,沉沉闭起眼睛。
官兵不理解鲛人为什么哭一顿又睡过去,只是原原本本地将今日鲛人的一举一动汇报给皇帝,换岗回到住所,聚在一起喝酒摇骰子,兴高采烈地向那些没见过的好好说了一番鲛人闹出来的动静。
皇帝再聪明,也想不到鲛人是为了重新感应到王而流泪,还以为他们是被之前的事情震慑到,心存死志,彻底不想活了,索性命人加强防守,每班看管的人员再多一倍,彻底把锁住鲛人的地方变成铁桶一块。
鲛人看着增多的人数,知道是之前闹出来的异样被人察觉,心里着急,脸上还是维持着苦大仇深的表情,只是渐渐不再抗拒进食了。
他们要积蓄力量,好帮助他们的王。
想到皇帝之前说王郁郁而终,鲛人心里不由得更加恨皇帝。
他们可怜的王,多半也是被人类迷惑,上了诡计多端的人类的当。
他们一定要复仇。
回了京城,护卫没再京城耽搁,回了西关,他临走之前,问楚辞有没有给将军的东西,他好一并带过去。
楚辞想了想,拔了一片鱼鳞,装进锦囊里给他。
护卫犹豫地问:您还有话要我转达给将军吗?
楚辞觉得,他要是说出来,护卫多半会听得不好意思。
于是他体贴地写在纸上,一并放在锦囊里,让护卫带过去。
护卫离开以后,楚辞回到将军府,坐在那棵茂盛的树上。
天气逐渐转凉,树叶也不复苍翠,边缘慢慢浸染上枯黄的颜色。
风一吹,树叶沙沙地响,他懒懒地看着自己的头发被吹到一边,对系统说道:[你说,我要什么时候去救他们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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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绝代[快穿]——烏夜啼(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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