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镜被她折磨地敢怒不敢言，只敢私下里吐槽白安安是变态。
    变态一词，还是它从白安安口中知道的。
    白安安一边嫌弃天机镜脏，一边将它弄回书房。
    她回来之后就忙着折磨天机镜，还有琢磨崆峒印的事情。
    她垂眸，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崆峒印，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崆峒印能够让人不老不死，与天同寿，到底该怎么操作呢？
    她正想着这些，耳畔忽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鼻尖闻到淡淡的冷香，是穆天音身上惯有的味道。
    她紧蹙的眉毛不由舒缓了，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穆天音盯着她看了许久，走到她身边，茶色眸光倒映着红衣少女微笑的模样，轻声道：你回来了。
    白安安顿了顿，伸手牵住穆天音的手指，将手中的崆峒印交到她的手中，轻描淡写道：这个送给你。
    穆天音垂眸盯着手中的崆峒印，茶色双眸仿佛脉脉水波，温柔凝在她的脸上，她温声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声不吭地就给我了？
    白安安微微一笑：说好了送你，我怎么能够食言。
    她向来说到做到，极讲信用。再说了，崆峒印对她没用，她不觉得不老不死有什么好的。现在的寿命活够了，她大概就能慷慨赴死吧。
    穆天音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手指忍不住落在她线条流畅的侧脸，轻轻摩挲，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
    是夜，白安安和穆天音亲热一番，便早早搂着她沉睡过去。
    穆天音蓦然睁开眼睛，低头凝视怀中人一眼。她顿了顿，伸手拿开搁在腰上的手臂，从床上起来。温柔替白安安掖了掖被角，她这才转身走到门口，径直去往书房。
    寝殿的门被轻轻合上了，白安安依然闭着眼睛，嘴角却缓缓抿了起来。
    穆天音推开书房，走到放置天机镜的书桌旁边。
    天机镜感觉到她的注视，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看到穆天音站在跟前，不由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你
    第77章
    魔界的夜空无星无月,只有如墨的夜色如墨汁一般倾倒大地,天边不时响彻轰隆隆的雷声，令人无端心惊胆战。
    书房之内，天机镜瞪大眼睛打量穆天音,半晌骤然缩了回去。他战战兢兢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身上有天道的气息？
    他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穆天音站在天机镜跟前,没有回答,侧头望向窗口。窗外，一只小虫子飞入书房,停在穆天音伸出的纤细指尖。
    穆天音伸出手指,垂眸盯着指尖上的小虫子，双眸无悲无喜。
    半晌，她抬起手来,手上的小虫子绕着她转了一圈,再次悠悠地飞出窗外。
    穆天音定定瞧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这才回眸淡淡道：我是穆天音。
    天机镜紧紧蹙起眉毛，死死瞪着她,断然道：你不是！你你是天道？
    穆天音闻言，唇畔轻轻扯了一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说着,蓦然伸出手去，手指抚上天机镜，手指缓缓收紧。
    天机镜这会儿只能在她手上瑟瑟发抖，在妖女手中，他尚且能够放肆一分,但是对于天道，它根本就如蝼蚁一般渺小。穆天音身上有和天道如出一辙的气味，就算不是天道本身，那也和天道脱不了关系！
    他想到自己即将被对方抹去意识，登时惊慌失措叫嚷起来：臭丫头！你姘头有问题啊啊啊啊啊！！
    天机镜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蓦然让穆天音的动作一顿。
    她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蹙眉道：你别吵，她在睡觉。
    话音一落，书房的大门骤然被人从外边打开。门口现出一道纤瘦娇小宛如火焰一般的身影来。
    白安安款款踱步进来，一身鲜艳红裙映衬着身后漆黑的夜色，苍白的面色比雪还要白。
    她慢慢走到穆天音跟前，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是谁？
    穆天音顿了顿，既然被白安安当场撞破，她脸上也没有出现丝毫慌乱神色。
    她回过身去，茶色眸光微垂，落在手中天机镜身上。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天机镜松开，这才转身对白安安道：我是谁，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她说着，抬起手臂抓住白安安的手指，轻柔握在手心，低声道：太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
    白安安冷冷看向她，黯淡的双眸死死睇过去，她骤然将对方的手打开，咬牙道：穆天音，你跟本尊装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杀掉皇甫淖之后，便一直被天道追杀。就像天机镜说得那样，她躲避天道，躲地宛如一只丧家之犬。可是，如果穆天音便是天道化身，那她到底算什么，一个笑话？
    穆天音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指，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望向白安安，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荡起微微波澜，她抿起唇角解释：我和它有些关系，但我又不是它。
    她顿了顿，看白安安一眼，见她还满脸不信任，不由道：很多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总之说来话长
    白安安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通过对方那一把悦耳动听的嗓音分析她话中的真假。眼下，即使确定穆天音和天道有很大关系，她也没有丝毫惧怕，反而脾气更加恶劣：说来话长那你就长话短说！
    她顿了顿，紧接着道，还有你来找天机镜，是为了过来灭口吗？
    穆天音见她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戾气，不由牵过她的双手，将她拉到书桌前坐好。
    她轻轻抚摸着白安安的长发，安抚她的情绪，不答反问：你知道，你为何会被天道追杀？
    白安安控制着脸上的表情，闻言呵地冷笑一声，她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因为我杀了气运之子？
    她不等穆天音回应，便骤然道：如果气运之子就是这种货色，难道不该杀？
    穆天音仔细打量她的表情，见她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不由嘴角轻轻扯了一下，眉眼温润看着她：你不喜欢，杀了就是。
    白安安闻言，双眸登时闪过一丝茫然。穆天音和天道有关系，而她和天道不死不休，她却依然站在自己这边？
    她挑了挑眉，有些迟疑：你
    话音一落，窗外猛然雷声阵阵，迅速劈下几道闪亮，万千银蛇乱舞，将漆黑的夜色都照得亮如白昼。
    不消片刻，外边便下起瓢泼大雨。
    白安安听到窗外的雷声，微微蹙起眉毛，心中隐隐不安。
    穆天音神色淡淡，茶色眸光凝而不动，只是全神贯注盯着椅子上的红衣少女。半晌才道：你不喜欢，没人可以勉强，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越来越大，穆天音却始终毫无反应。白安安听了，面上怒气不由一窒。
    桌子上的天机镜藏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点点朝着桌子边缘挪去。他一边挪动身体，一边却朝这里竖起耳朵。听到穆天音的话，他不由暗自撇了撇嘴，心中十分鄙视。穆天音明明就是天道，却还死不承认。他倒要看看，对方要编出什么谎言来。
    穆天音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是天道凝聚出来的化外之身，但我又并非天道。
    因为你杀了气运之子，扰乱了此间规则。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天道规则，而且天道也会虚弱。
    白安安搁在膝盖上的手心微微发汗，她蹙着眉毛，压低声音道：所以呢？天道虚弱，难不成会死？
    穆天音睫毛轻扇，盯着她，点头道：当然会，所以我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顿了顿，茶色眸光温柔如水落在她的脸上，温声道：我本不该存在于世间，是你杀掉气运之子之后，才出现了现在的我。
    白安安微微蹙眉，忽然察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可是本尊当年杀掉皇甫淖，分明已经金丹修为，你
    她黯淡的双眸中写满了怀疑，不对，那个时候，你应该早就开始修道才对。
    如果真如穆天音所说，时间线根本就对不上。
    她试着理清这之间的关系，时间从她杀掉皇甫淖，抢走他的机缘开始。那之后，血魔利用她研制出来的问心蛊暗算了穆天音，她又被天道和幽都魔尊逼得制作傀儡，在安神玉中休养魂魄。其后，傀儡遇见了宋绮玉，并被对方杀人取血，去救穆天音。她为了复仇，主动找上穆天音。
    如果说这一切有天道的手笔，那么从穆天音中暗算起就十分可疑。而且从之前的原著来看，里面分明就没有穆天音什么事情。除非，原著之中，穆天音在那之前就陨落了，然后白安安杀掉皇甫淖，让天道选中了穆天音。
    白安安拧眉思索，想得有些头痛。
    所以我是她，又不是她。穆天音伸出手指，一点点描摹白安安的精致的五官，手指落在她紧蹙的眉心，想要将她眉心的疙瘩抚平，她声音低低道，这些神器，是它替我准备的
    白安安没等她说完，就呵地冷笑一笑：是用来对付我的么？
    穆天音的身份对她来说吃惊不小，因为太过震惊，她脸上反倒没有什么表情。她冷漠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一脸漠然道：所以你现在，打算动手杀了我？
    穆天音摇摇头，盯着对方小巧的脸蛋，眼尾微微绯红，哑声道：我怎么舍得杀你。
    她俯身过去，轻柔地将白安安拢在怀中，素手抚摸她漆黑的长发，缓缓道：就算我舍得，我如今只是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够杀你呢？
    白安安闻言，不由扬起脸来，她白皙小巧的脸蛋上，杏眼黯然，眼尾微微上挑，从下往上看去，眼睫毛越发根根分明。冰冷的面孔微微露出一丝诧异：你你不是天道化身么？
    穆天音勾了勾唇角，拈起她颊边一缕发梢捏在手中把玩，轻声道：天道化身又如何，还是难逃人间七苦。
    化为凡人，便也该遵循凡人那一套
    她白皙纤细的指尖落在白安安的脸颊，缓缓摩挲一下，不过遇见你，我不后悔。
    白安安闻言，登时愣了一下。
    不过她并不信任穆天音说的那些话。天道和她分明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而穆天音身为天道化身，会对她有几分真心实意？她若一直都是穆天音，她尚且会信她几分。可惜她不是。
    白安安眯了眯眼睛，嘴角微抿。
    穆天音仿佛洞悉了白安安的内心想法，没有动怒，双眸暗了暗，低声道：你怀疑我，也是应该的。毕竟过去，你过的太苦了。
    她手指伸过去，想要抚摸白安安的头发，却被对方一下子躲开了。
    穆天音顿了顿，放下手臂，手指紧了紧。
    白安安摩挲自己的手指，再次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这些记忆的。
    穆天音顿了顿，轻声回应：大概是你将崆峒印交给我的时候。
    白安安沉默片刻，骤然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天道虚弱消亡，你也会死么？还有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穆天音轻笑一声，茶色眸光倒映着少女苍白的面孔，哑声道：你又忘了，我如今不过一介凡人，只剩下几十年的寿命了。
    第78章
    白安安虽然没有追问,却知道天道陨落代表着什么。天道陨落，世界毁灭,那些不停分化出去的小秘境就说明了问题。
    她坐在黑色宝座之上，姿态悠闲地靠在那里,手肘曲起撑着下巴假寐。
    天机镜在旁边的桌子上滚来滚去,声音嘶哑道：难怪！难怪灵山会不见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安安被他的声音吵得头痛,无奈睁开眼睛，疲惫地揉揉眉心：天道陨落,不是正好么。你也不用再担惊受怕谁来抹去你的意识。
    天机镜的声音猛然停住，他竖起镜身立在黑色桌面上，声音茫然：可是这样一来，世界也会毁灭。整个世界都不在了,我拥有意识,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说着,忽然痛哭起来，本王辛辛苦苦筹谋至今,可不是为了得到这结局！
    白安安撇撇嘴，不客气拆穿他：筹谋？天天八卦魔宫里本尊的下属都喜欢谁？
    天机镜不理她,继续嚎啕大哭：本王为什么这么惨啊！本王不服！
    白安安深深叹了口气，懒得搭理他。她发现天机镜的性子就跟小孩子一样，越搭理越来劲。她本来也烦躁的不行，结果天机镜魔音穿脑，让她心情更加烦躁。
    她如今不担心天谴,也不担心下一次的天劫。因为恐怕世界毁灭的速度会比她的雷劫更加快。还有穆天音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如今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穆天音。
    最初发现真相的刹那，她毫无疑问对她起了一丝杀意。不过很快地，理智回笼，她知道就算杀了穆天音也改变不了结局。而且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并不想杀了穆天音。至于理由？如今想想也没有意义了。
    她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她已经呆在黑色宝座之上，整整坐了九天。她原本以为，这一生都要跟天道作对，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所以她争分夺秒，每一刻都不敢放松。长时间处在这种压抑状态之下，让她本来就说不上多好的坏脾气变得更加恣意。
    刚得知天道就要陨落的刹那，老实说，她有些茫然。就像一把时刻绷紧的弦蓦然松弛下来，让她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天机镜如今有如祥林嫂，时不时便要唉声叹气大吐苦水，白安安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第一次迈出了大殿门槛。
    她独自去了人间。
    人间大街上十分热闹，各式商铺的幡子在空中迎风招展，招徕顾客。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叫卖，景致十分热闹。白安安伪装成凡人模样，边走边来到一个卖馄饨的摊子前。
    她买了一碗馄饨，刚刚坐下，便察觉一道熟悉的气息。
    白安安动作一顿，脸上表情不变，舀着馄饨吃了一口。她咀嚼咽下，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还紧紧盯在她的脸上，不由道：你看什么？
    穆天音轻笑一声，摇摇头：你终于肯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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