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行是想闷他,不是用棍子而是用嘴,亲他那冰凉而浅淡的唇,亲到他几乎断气,大脑缺氧缓不过来,把掌管那段记忆的地方闷坏死了都成,反正下辈子自己养他。
他终于明白了陈荏为什么爱哭,因为他心里压着好多好多的泪,稍微一戳就往外渗。
听这人说,在没遇到他之前从来不哭,那以前是什么样儿的?打碎了牙和泪吞么?
媳妇儿哎……
林雁行又将头埋下,肩胛骨耸立着,压抑着他灼眼的心痛。
他好他妈痛,也好他妈爱,他为什么不早几年碰到这人,把他从绝境里捞出来?为什么要等到高中?
“你别哭啊。”陈荏轻轻说,“我能说出来,就表明我已经看开了,”
林雁行说:“我没哭。”
“你看我眼睛。”陈荏说。
林雁行抬头,陈荏并未闪避,而是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瞳粲然有光:“你看,我现在不怕与人对视了。其实我以前胆特小,多大了也不敢跟人说话,更不敢瞧人眼睛。上初中那会儿,班上有好多的同学到毕业了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拍出毕业照来还拿着问呢,说这人是谁?”
他勾起嘴角:“那是我,因为我坐第一排,平常总是钉在座位上看书,从不说话也不抬头,所以他们都不认识。”
“从小被吓着了?”林雁行手指轻擦过他的面颊。
陈荏点头:“真怕,捧起饭碗挨骂,洗澡挨骂,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突然挨上一下,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要了我的命。按理说我亲爹曾是丽城的著名混子,手下最多时有上百号人,我不应该是这种畏畏缩缩的性格,可我直到上初中都只敢拿余光偷偷瞧人。”
但他在初中其实是平静的。
那是丽城最差的地段初中之一,里面装满了混账东西,他们逆反、愤怒、暴戾,互相撕咬,前程渺茫,可他们不欺负弱者,尤其陈荏这种与世无争的弱者。
陈荏上小学时还被同班孩子推打过,说他是野种,是拖油瓶,到了初中反倒没有了。
偶尔一次被人堵在墙角里要钱,吓唬要揍他,还被路过的小混混同学解救了,说你们欺负他干嘛呀?他挺可怜的,现在挨你们的揍,回去还得挨他后爸的揍,别缺德了,放他走吧。
那帮堵他的学生便松了手,他吓得浑身发抖,低头就跑。
陈荏后来挺懊悔这件事,当时应该勇敢一点,向解救他的同学道个谢。
好多年后他才打听到这人死了,在街头起争执被人捅死的,死得窝囊且无聊。
可对于陈荏而言,他仗义执言,是个公道人,所以陈荏长大后每年清明、忌日、鬼节和大年三十给亲生父亲烧纸时,也给这人烧一份,烧的时候还絮絮叨叨地嘱咐:
爸,你照顾郑佳伟呀;郑佳伟,你好好跟着我爸混,我爸当年手底下十多个场子,总有你安身立命的地儿……
他微侧过脸,问林雁行:“你知道我人生中最勇敢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反抗孙国光和我妈,跑来读了高中。”陈荏说,“我把命都赌上了。”
可他当年的高中是怎么样的?表面光鲜的炼狱,他真正被霸凌是从所谓的名校十一中开始。
但这些没必要说了,已经被抹去了,他现在很好很好。
林雁行心里难受得不行,这些他都知道,他媳妇儿饿着肚子来上高中,搞得胃痛不已几乎晕厥。
他媳妇儿挨了牛肉汤店泼妇老板娘的一巴掌,被打得满脸是血,只为了要六百块钱。
他媳妇儿请他吃了一碗清汤生日面。
他媳妇儿在他的生日宴上一言不发埋头苦吃,好似饿死鬼投胎……
许久,陈荏轻拍他,“林雁行,让我起来,我这样不好受。”
他被箍得太紧了,虽不至于喘不上气,但身上的有擦伤,被碰到毕竟疼。
可这只是说得出口的理由,说不出口的是林雁行温热又强硬的气息笼罩着他,低而磁的声音近距离敲打着他的耳膜,他感到燥和痒,而且从内而外地软绵。
他有些不知所措,渐渐地开始渴望,他突然惊觉自己迄今仍害怕那事儿,但并非无可救药。
他喜欢林雁行的味儿,真好闻,叫人沉醉与悸动。
他是冷感的,看小簧书都不一定能热乎,很难尝到悸动的滋味儿,可林雁行能治他。
他甚至想勾着林雁行的后脖子将他再度拉下来,贴到最近,交缠厮磨,在对方炽烈的手底熔化,像一滩水般蒸发。
但不是现在——他们大敞着房门,保姆李阿姨随时随地能进来。
也不是这种关系。
他知道林雁行对他好,但生怕那是善良,是同情,是哥们儿之间的仗义。
他想等以后有机会把这份感情讲清楚,说我喜欢你,我要收了你,你来给我治治心病……还有那隐疾吧。
林雁行如果说治,他就搂着他往床上滚,试试老林家的祖传猛药。
林雁行如果吓跑了,边跑边骂你神经病啊老子是男的你他妈也是男的咱俩不是一条道儿老子还要当大明星呢,老子的黄金鸟怎么能让你丫碰?校门口电线杆子上贴的都是老中医,你随便找个试试!
那他就不治了。
X冷淡嘛,又不会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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