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行被他震到了:“……陈荏,你……”
陈荏也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了,不管怎样,林雁行永远不可能参与霸凌。
虽然成绩不算优秀,但他属于地位顶尖的那拨学生,不需要通过霸凌同学来获得支配感和认同感。他也绝不会恃强凌弱,那太低级了,他做不出。
他可能会对实力差不多的男生抡拳,但那不叫霸凌,叫干架,参与的人多了叫茬架。
自己不该冲他吼的……
“……”陈荏用哆嗦的手捂住了嘴。
“陈荏,”林雁行低沉地说,“不管他们怎样,我不做那种事儿!”
陈荏抬眼看他,眼睛里有血色:“对不起啊,我声太大了。”
林雁行说:“没事,你……”
突然,陈荏往回走去,脚步急促。
林雁行跟在后面追,他那双长腿一迈开很容易就能追上,可居然没胆和陈荏并排,陈荏这一系列情绪波动吓着他了。
陈荏在他心中是个挺早熟的人,完全看不到一般青春期男孩身上的咋呼劲儿。
虽然陈荏很多时候嘴里不干不净,甚至把他也带坏了,但那种通透和淡泊是装不出来的。
但现在陈荏不淡泊,有点儿肃杀。
陈荏扭头说:“林雁行,你先吃饭去,我找郁明说点事。”
“什么事啊?”林雁行傻傻地问。
“晚自习等我。”陈荏说罢,朝澡堂快跑而去。
郁明一个人缩在墙角的莲蓬头下,水开得小小的。
陈荏故意敲木头隔板,郁明惊惶地抬起头。
“你怎么……”
陈荏说:“我听说了。”
“听……听说什么?”
陈荏说:“我就给你一个建议——别怕。”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懂。”陈荏说,“这是个越来越严重的进程,你越是怕,对方越嚣张。”
“我……我没什么事啊。”郁明不肯承认。
这个年纪的男孩多少有点虚荣心,被人排挤可算不得光彩。
陈荏也不戳穿:“行,没事就好,就当我听信谣言吧。”
他拍拍隔板要走,被郁明喊住。
“陈荏……”郁明问,“我是不是挺讨人厌的?学校里有人在传我的坏话。”
陈荏说:“反正也不讨人喜欢。”
郁明问:“那如果不讨人喜欢,该……该怎么办?”
陈荏看着他。
十五年前,陈荏比这更不讨人喜欢,他内向,怕生,瑟缩,看人时鬼鬼祟祟,做事时偷偷摸摸,说话总含在喉咙口,笑起来都一副惨样儿。
可天生讨人喜欢的太少了,十一中也只有一个林雁行。
“还能怎么办?”陈荏淡淡说,“难道就不活了么?”
郁明问:“那……我就让他们骂几天,然后事情就过去了吧?”
陈荏皱眉:“你怎么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他说:“我就问你一句,你在植物园落水里,是你自己掉的,还是别人推的?”
郁明讷讷:“当时我经过一条小木栈道,周围人挺多的,好像有人挤了我一下……”
“是谁?”
“没看清……”
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十多个高三男生同时冲进浴室抢水龙头,他们干什么都争分夺秒,好似洗澡浪费了几分钟,高考就得少考几分。
陈荏和郁明都被他们挤到一边,再也不方便说话,陈荏退了出去。
晚自习课间他见郁明出去上厕所,便跟上将其半道拦住,说:“你往后少喝点儿水,尽量课间——尤其晚上——不要单独进厕所。”
“为什么?”郁明问。
因为你有可能在厕所被人一巴掌扇到地上!
“你以前在学校受过别人欺负没?”陈荏问。
“没有,”郁明说,“我不爱惹事的。”
“那你现在惹上了。”陈荏说,“走吧,我陪你上厕所。”
他猜得一点没错,郜山等几个男生正在厕所里呆着,倒不是专程来等候郁明,而是来抽烟。
高中男生抽烟并非稀罕事,尤其在当年。
尽管学校明令禁止,但只能管住公共场合,比如教室、图书馆、食堂;其他相对隐蔽的场所,比如教学楼天台、操场角落、男厕所等等,少不了有男生偷偷揣着烟盒打火机跑去过瘾。
学校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别是对那些高三的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儿,觉得抽烟如果能让他们提神减压,那就抽呗!
郜山他们蹲在厕所角落,那儿被戏称为“吸烟角”。
一见郁明进来,郜山便“嘿”了一声。
郁明原本就怕他,赶忙把脚缩回去。
郜山便叫道:“哎郁闷你别走啊!往常你是耗子精,今天进化了,成水耗子精了,那水底下有什么特殊风景,给哥几个分享分享?”
话音刚落,一起抽烟的男生们哄堂大笑。
这时候陈荏进去了。
郜山立即止住了笑。
他有些忌惮陈荏,倒不是陈荏本人多厉害,而是林雁行对这个同桌太好。
林雁行一点不藏着掖着,对谁好,就好到上天,看着都有些肉麻。若非陈荏是个男孩儿,郜山简直怀疑林雁行喜欢他。
陈荏很自然地走到便池旁,郁明亦步亦趋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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