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再来时,就已经带好了种子。白志恒盯着他在自己家墙根底下蹲着抠土浇水,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出乎意料地,花竟然也长的很好,项阳说那是一种草本的海棠,当地人都叫海棠,具体什么学名是什么,他也不清楚,很好生长,也挺漂亮的。
在花开的第一晚,也是项阳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别人家留宿。
清爽的被褥有这农村特有的泥土味,项阳躺在被子里,手伸出来,里面有一块怀表,白志恒还在地上洗袜子,他就把小东西举起来:这里面是你小时候啊?
小白没回头,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项阳翻身爬起来,从背后看他,语气之中有点没底气似得:这个真可爱,可以送给我吗?
两人平常的相处之中,小白虽然凶巴巴的,却基本上对项阳的要求都不会回绝,反正项阳也很少提出要求就对了,他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
可这一次,小白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项阳小心翼翼地有点不确定似得又问了一次,才微微点了点头:给你。
怀表金属面被捏久了便微微发热,项阳不停地用手指摩擦,好像心里也暖乎乎的,没有来由的,他今天特别开心,和小白说了很多很多话,透过热炕上老式的玻璃,窗外一片星空,两人仿佛都是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小白你以后想做什么?嗯,我呢,我的性格可能并不喜欢特别安定,一成不变稳定的生活对我来说完全是一种折磨,你也懂吧?我好像从小就很难和别人亲近,不喜欢伪装成亲近的关系,很难附和,面对很多人也会觉得麻烦。
当然了,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以后想要去很多地方,也许三个月就会换个住所,我一直觉得,想要彻底感受一下当地的习惯和文化,只有住久了才能从日常生活中体会,见识见识别人的人生百味,对自己的生活也许也会有全新的视角你呢?小白,你还没说你。
我也不知道。白志恒被项阳一席话说的愣愣的,在他印象里,所有人都是学习工作,然后娶妻生子,即便不自由不理想也要像平常人一样过完一生,他不知道原来也会有项阳这样的人,完全随心所欲。
这样生活,大家会同意吗?
当然!你的人生,这都是你的自由啊。不管同不同意,没人能强迫你按照他们的方式生活来生活,不必非要按着轨迹行走,听从别人的话,那不是人,是木偶,你的意识,你的情怀,你的自由,一切都值得被尊重。
目瞪口呆听完项阳的话,小白很久很久没有反应过来,在项阳口中却给他描绘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闪闪发光的,又近在咫尺一般,他心头里从未有过的充盈感,那一晚的梦境光怪陆离。项阳好像就在他耳边: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真的还缺少一个同伴,不对,不是同伴,是同行者,一起流浪余生的同行者你也知道嘛,在他们眼里我这个人性格可能会有点怪,小毛病又多你能受得了我吗?额,好像有点唐突,那你愿意吗?
之后的之后,飘飘忽忽,他都忘记了自己最后的回答,早上项阳站在镜子前,一遍一遍查看新带上的怀表,小白催促了好几次项阳才出门:真好看,你看表里是你的脸。
小白没出声,心里却暗自笑了一下,之后的每天,虽然还是会受到不少欺负,小白的生活却渐渐有了期待,他很少还会觉得难过,因为一整天的相处,曾经最痛苦的上学也成了有趣的事。
直到临近暑假得知,黄德才死了。
听人说是抑郁,没怎么回旋余地地自杀了,那一天小白没去上学,在家里给自己煮了一碗油泼面,吃了半碗后知后觉,醋放多了,最后给了嚼不动的爷爷,自己则是空着肚子睡了一觉。
破土屋里并不凉快,昨天还在抱怨孙子懒的爷爷,也许是白天得知了他朋友的死讯,终于感觉到了害怕,老人家口齿不清地对他讲着话:志恒啊学习不好也没事,别上火,怎么过都能活,毕业以后去工地里打工,或者种点地,老老实实认干,也都能糊口。别上火啊。
志恒很想说,自己并不喜欢那样的人生。
可面对老人花白的胡子,到了口边的话,却又吞了回去。
开学的第一天,他穿了校服,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所有破布衫里头最贵的一套,升学时爷爷存了很久给他钱买的,连着里面一件手工缝制的小棉袄,棉袄很土,完全不会是这个时代小孩子穿的东西,是姥姥一针一线缝的,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知道戳破了多少次手,每一针都是老人美好的愿望,缝一针,岁岁安康,缝两针,恒志流长。
第72章 项阳最后悔的事
项阳开始给他补习功课了, 白志恒很认真,笔记写了厚厚的好几本, 每天每天都要学到十二点多。
开学一个月, 下课的时候白志恒又被人拽了出来, 那女生算是班里的老大,揪着小白的领子,鼎大的个头,和白志恒形成了鲜明对比:哎, 小白,我看你没什么事,不如帮我试试看看我的新剪子快不快。
白志恒满脸迷茫,试剪子?怎么试?还没等反应过来, 从领子下头一整条已经被剪碎了,心里猛的一惊:这是干什么?
试剪子啊!你躲什么躲, 我让你躲了吗?女生嘴里说着,好像挺不高兴的:一个破校服而已, 又没要你命。
东躲西藏还是被人揪出来,事实证明女生的剪刀还是快的,不到五分钟,小白身上的衣服被剪成一条一条的,好像门帘一样披在身上, 每个人见他都忍不住要笑出声,白志恒想躲起来,太丢人了, 可越是这样,越是没办法挪动一步,最后反而在人群之中跳起了舞,僵硬的笑容越来越大,布条呼扇呼扇,他就像个猿人。
你太会玩了哈哈哈小白,一会儿上操/你就穿着这个去表演气功吧!保准能把老师气死。一会儿我站你后面,近距离观猴。
小白脸色发青,无声地答应下来,这样至少会少挨几下打,反正项阳今天没来,心里默默地想着,下一次吧,下一次他一定要反抗。
真正到了那种时候,脑子里面,其实是很空白的,端起手,扎个马步,被女生从背后踹了一脚,全校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看他耍猴戏,破布条披在身上表演着气功,校服里面是土掉渣的小棉袄,恐怕全校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穿这么旧的棉袄了,表演完了,小白呆呆地站着,看着老师朝他走过来,完全没办法和所有人一起笑出声,他很想解释,那并不是他们口中猪都不会穿的没人要的衣服,是自己姥姥一针一线缝补的爱,全校的注视下,手脚却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要严重更多。
老师找了家长,他看着年迈的爷爷一遍一遍给那秃头道歉,佝偻的身体,畏缩的手,面对着满腹肥油的老师,卑微的恨不得跪下来。
到底什么样的未来,才值得他如此痛苦坚持现在?眼前是痛苦,未来一样是平庸的痛苦,低头看脚下没有希望,抬头远方也一样漫无边际。
说到底,项阳和他并不是一样的人。
那么热烈的,独立的人,不管他如何追逐,永远也模仿不来,他哗众取宠,毫无主见,胆小懦弱,脑子空空,无法放弃任何一样,也做不好任何一件事,不能把握自己的人生。
他身边一面是幻想,一面是现实,而白志恒永远处在那么一个不黑不白的境地里,不管是人际关系,还是现实处境,谁都无法给他一个确切的归宿,不管哪一边他都做不好,他独自一人,一边摸索一边绝望,已经太累了。
每当这时候,他又要无比怀念死小黄来,记忆中的人缺点都被原谅了,白志恒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对他好一点,也许他就不会那么寂寞了,他们每一次都会互相鼓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梦里在一次见到黄德才,还是忍不住想要怼他几句。
再看见项阳时,那人好像很不高兴,第一次这么灰头土脸地站在项阳面前,小白垂着头,他应该也听说自己白天的表现了,项阳的嘴巴仿佛崩成了一条线,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为什么就不能活得像个人呢?!
真觉得这种事很好玩吗?就那么想被人关注?
白志恒笑了,发自内心,他耳边好像还充斥着白天的笑声,一阵一阵闹的脑仁疼,项阳说什么,他也理解不了,但这时候却很想一个人呆着,看着那人喋喋不休,开口时已经没了多少感情:
拜托你,安静一会儿吧。
这也是最后一次小白和项阳说话。
以后很多天,项阳都没有再看见他,心里忐忑的同时,他已经很后悔了,不应该和小白说那样的话,他原本以为小白是哗众取宠故意博眼球,才因此难过气愤,事后想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冲动了,没有人会喜欢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犹豫了很多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道歉,周五下午,项阳终于鼓起勇气带上礼物走去了小白家里,他今天穿了小白觉得他穿起来最好看的一套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挑选任何东西都想要按照白志恒的喜好来了。
去白志恒家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大商场,五层楼高,再多走一段就到小白家,项阳从来没有和谁亲近过,道歉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踌躇了很久,几次想要回去了,可一想到回去可能就要永远失去小白这个朋友,又难受的喘不上气,走到大商场的背面,项阳便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小白好,自己都不是他的朋友,谁还能保护他呢?再往后走几步,忍不住打开自己的袋子瞧了瞧,里头的礼物是一套崭新的校服,突然之间听见自己背后似乎有什么声音,项阳有点疑惑,回头的同时,天空骤然笼罩下来一片黑影。
他终于还是目睹了小白从五楼跳下摔死在自己背后的全过程。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被许相臣从教学楼里找出来的项阳脸上没有一丁点害怕,反而是充满兴味地给许相臣讲述着自己如何杀死每一个人: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要杀他们,我利用宋易,把每一个施暴者都找出来,我用他们欺负白志恒的方式,一样一样还回去。你知道鸡冠头吧?他是第一个。
我让他和那女人跪在地上互相打着巴掌,一开始谁都不愿意做,我找来电棍,对准他的脑袋,往死里打,欺负人时那么厉害,真到这种时候,他俩甚至都吓尿了,互相打在脸上的巴掌一下比一下狠。
项阳说到这,好像又回想起了那场面,好笑似得捂住肚子:我让宋易拔光了他的牙,你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好笑。
那我时候还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小白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我给他朋友报仇了。
做了这些事情以后,我没有一天能够睡好觉,我觉得自己和那些欺负人的畜生并没有区别,我从前总是旁观,对别人的苦难幸福都不多问,事不关己,慢慢地我才明白了,没有人能清清白白活在这里,我也一样,做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不配自己想要的将来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我第一次杀了人,哭了挺长时间的,因为知道回不了头了。在挨打时他们拼命道歉,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悔改的,大家一起下地狱吧,反正这破人生我已经不想要了,再坏一点,也无所谓,小白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肥头老师,出事以后威胁小白给他两千块,否则就记大过,小白的爷爷跪下来求情。
我在最后把他杀了。
小白死后,没多久相依为命的爷爷也死了,因为没人照顾,老眼昏花,过马路被撞了。
两眼放空倒在地上,许相臣也说不清项阳眼中到底有什么,也许是空无一物,从白志恒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的一生轨迹都已经被完全打乱了,永远也无法摆脱那一份阴影:等到一切做好了,我也会去死的。和猎人联手,是希望能在被发现之前,能多杀几个。
曲佳慧目瞪口呆听着,甚至都说不出话了,她也不是无法理解项阳,带入一下,如果自己的弟弟在自己眼前出了事,她肯定也是一样的心情。
许相臣沉默了半晌,问了个实际性的问题:你有没有把我们的身份暴露给猎人?
项阳盯了许相臣很久,才摇摇头:没有。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害你,你在游戏中的原身和小白一样,长期被霸凌,我下不了手。
得到了答案,许相臣带起曲佳慧,这个世界到底如何发展,在得知了真相以后他也没有心情干预了,最后项阳的结局,恐怕只有原世界的项阳才最清楚,耽误之际是快点逃出寝室。
保险起见,许相臣还是在最后时刻换了身份,这次倒是没有再去猎杀npc,他将他们绑在厕所里便走去了门口,学校里人不少,都挤在一个地方闹闹哄哄,谁也不知道身旁之人会不会就是凶手,空气之中满是焦躁和不安。
许相臣也有些着急,这倒不是因为凶手,而是他在游戏之中养成的一种思维,总觉得猎人并不会这么好打发。
一个多小时,人群从门口缓慢移动,听说是出门时要检查行李,许相臣踮着脚往前看,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又过了不少时间,才终于轮到了他和曲佳慧。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一章张清野就会出来啦
第73章 许相臣捅到苍蝇窝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 许相臣与曲佳慧,还有另外一名小个子的同学一同进入了房间, 一楼宿管部的空间不大, 此时却整整坐了六个老师, 与许相臣设想中的危机重重不同,这里乍一看倒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六个老师三个学生,由两名老师负责检查一个学生的行李, 一切都安静有序的进行着。
可即便如此,许相臣的潜意识里却还是很微妙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直觉之中,从他进门开始这间房间必然有某一处是不对的, 只不过实在过于微小,第一时间很难注意到。
因为这一分不确定, 检查行李期间,许相臣一直规规矩矩站在门边, 虽然神态动作看起来都没有变化,可实际上短短的时间里,他一直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之中,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小个子在老师的招呼下坐在了最里侧的椅子上,许相臣皱了皱眉头, 心里的不和谐感越发强烈了,眼看行李都检查完了,需要学生在表格上填写离校声明, 由于小个子正在和那几个老师谈话,坐在一排桌子旁的宿管首先把曲佳慧叫了过去,他靠着椅背,面前是一张表格,漫不经心似得:在表格上填写信息就行。
曲佳慧应了一声,便要上前,几道视线落在身上,桌上纸笔一样不少,按理来说他们填完了表格差不多就可以走了,可许相臣却总觉得事情有点问题,几乎没怎么犹豫地,他拉了曲佳慧一把,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满脸抱歉的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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