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数线刚刚够了三本,张燃想和徐青去一个学校,或者在那附近也成,离得近的却只有一个专科。
所以他去了旁边的大专。
张燃觉得他并不是有多喜欢徐青,喜欢到非要在她周围,只是他太懒了,性格也柔柔的,身边有熟悉的人,他才放心,才有安全感,反正对于学业他从来也没什么想法,对于自己的人生,他从来也没什么责任心,没什么犹豫就跟来了,虽然来了,也不敢约徐青出来玩,只好假装偶遇,再一起回学校,两人从路中间分开,各走一边。
他喜欢短发的女孩,徐青一直都是短发。
第三年,徐青带他出去吃炒面,两人自然而然牵了手。
再后来有了一个家,后院有一棵桃树,再再有了一个儿子,小孩聪明像徐青,长相像张燃,也许是家里又多了一个孩子,张燃突然像是长大了,不在去搞那些艺术,也好像突然懂得了责任,转头出去找工作,埋骨之城很少有他合适的工作,最后的最后就出去工地打工,细皮嫩肉的没什么力气,好好吃了几年苦,手上起水泡,干不了活,嘴里也上火,起泡,后来适应了,每一年都离开六个月,剩下的时间就在家陪着老婆孩子泡脚。
张清野七岁那年,给父母买了一对情侣表,儿童款,蓝色的米奇,红色的迷妮,小卖部的墙上挂着,三块钱一块,张燃乐了好几天,觉得自己的孩子真懂事,比自己小时候可强多了。
张燃去世的第一年下了很大的雪。
徐青的狗死了,没隔几天,工地有人招呼张燃,说是有好工作介绍给他,带他去山里挖给人煤,一年能赚够三年的钱。
她将小黄埋在了桃树底下,然后送张燃上了火车。
临走之前还给他围好围巾,白净的脸蛋在风衣里露出半截,那也是徐青给他新买的衣裳,说是要出远门,得体面一点,浅灰色的眼睛,冬天里温柔的耀眼,他亲了亲徐青,又亲了亲张清野,答应要给他们好日子。
临走之前,张燃在床头藏进一条漂亮的项链,和一个毛茸茸的娃娃,今年结婚纪念日以及张清野的生日他可能回不来,那是给两人的礼物。
到了地方,工作倒是和想象的不同。
挖煤场的老板信风水,听个老道说煤矿底下有大煞,需要拿活人冲灾,埋骨之城人命不值钱,他也就没犹豫地招了人,一行二十几名工人,下井以后都被他埋在了地下。
工人们都是有家有口的,哭天喊地等待救援,没水没食物,最重要的还是空气越来越少,人们挺了七八天,又黑又冷,张燃在这里,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不安极了,加上身子虚,是第一波挺不住的。
他靠在墙边气息奄奄,手机也快没电了,还是最老的诺基亚,从一开始以为会有人来救援,直到最后,终于明白了他们都出不去了,张燃给徐青发了短信:
徐青,这边出了点问题,我可能回不去了。
你别哭!
我爱你们。
浅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屏幕,他在等待徐青的回信,肚子很饿,开始出现幻觉,好像又一次闻到了小时候街边卖的炒面味,他拉着徐青的手,小女孩的手掌总是暖暖的,她那么善良,腼腆地对着他笑,他们在冬天一起踩过白雪,秋天一起捡枫叶,吃完了炒面就填一根糖葫芦,他们在新婚之夜,约定好一生一世不会分开:
我们徐青,一定要好好生活呀。
我可能,要先走了。
地下的空气越来越少,没有信号,张燃的短信并不能发出去。
陆陆续续所有人都死了。
死了以后的工友虽然有怨气,闹了一阵也都去投胎,只有张燃的魂魄一直散不掉,孤孤单单徘徊了很久,可他也回不去家,没办法再去看徐青一样,被困在矿井里,日复一日,只有黑暗的冰冷的时候,他就去想徐青,想张清野,好像孤独感夜也被治愈好了。
等啊等啊,第一年徐青给桃树修了枝丫,树下埋着小黄,她给它放了骨头,对树下诉说,自己对张燃的思念,为什么这么久了,连一条短信都不发回来?
第二年的春天,徐青忐忑地坐上火车去找张燃,一无所获。
冬天,她又去了一次,也没找到人,回程的路上,徐青带着张清野去吃了炒面,炒面很香,隔一条街有糖葫芦,小孩吃的满嘴都是,徐青弯腰给他擦嘴,擦着擦着,却突然哭了。
张燃死后的第三年,徐青好像还是乐观向上,只是去桃树底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母亲安排她去相亲,她很诧异,明明她已经成家了呀?只是丈夫还没有回来而已,母亲一定是老糊涂了。
第三年冬天,原本温柔的女人发了疯似得殴打张清野,她把自己的脸挂花了,不停在问漂不漂亮,小孩在女人终于疲惫睡着以后,给她盖好被子,第一次离家出走了,没有跑出多远,就躲在邻居家的车库里。
第二天便被找了回去,徐青不停在给他道歉,却不再允许他离开房子,失去的感觉太可怕了,她害怕张清野也是一样的,离开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张清野一言不发,抱着她的头。
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发疯的时候越来越长。
后来她死了。
死在一个温柔的冬季。
矿井死亡的案子也成为了埋骨之城的游戏之一。
张燃又等了很久,他是能和玩家连接因果的亡灵,却不知为何,偶然间得到了遗落的白玉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能够看见技能卡的,意识清醒之际,他已经成为了一名玩家,白玉印好像影响了他,他的身体越来越奇怪,逐渐忘了很多,记忆倒是都还留着,可不管想起谁的脸,却越来越难以感受到感情,在黑暗的日子里,他唯一的寄托就是有一天能回去再看那两人一眼,可如今有了机会,想起徐青,想起张清野,心里都很难再有一点涟漪。
犹犹豫豫,张燃回家了。
一进门便看见死在地上的徐青,张燃被尸臭味熏得直皱鼻子,有点难捱地将风衣和围巾收好,看也没看她一眼,越过尸体到客厅里睡了一觉。
她将徐青也埋在了桃树底下,和那只狗一起,他想,以后有什么话,她还是对小黄说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不想听了。
最初带张清野进游戏,不过是一时兴起,缺一条探路狗,他就养了一条。
仅仅是施舍几块骨头,盖个狗窝,张清野就会死心塌地地替他卖命,提防一段时间以后,张燃对她也就彻底放下了心。
我已经将命格和这孩子换掉了。优雅地将照片收进口袋张燃缓步走向窗边。
他在矿井死亡那一年是二十九岁,张清野很明白,换过命格以后,许相臣也会在二十九死亡,从那以后人生的后半段就会归张燃所有了。
实在有点等不下去了,你就先去把他杀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两人的血液影响,张燃今天心跳的很快,好像恢复了曾经的热量似得,让他觉得又奇怪又恐惧,与此同时升起来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他好像重新找回人情了。
再不下决心,他可能就下不了手了。
而张清野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选择,张燃自然不会去问他张清野你怎么选?他只是告诉张清野你去把他杀了。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身后的人才停止了颤抖,那声线压的仿佛要嗓子滴了血。
是因为我,才注意到他们一家的吗?
张燃有点诧异张清野会问问题,但还是温柔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你上学之前就注意到了,他们一家的命格挺特殊的,很合适。
没有缘由的,张清野心头松了一点,心脏还是疼得几乎让他直不起腰,只比方才松了一点,他从背后看着张燃,这人带来了那么多痛苦,都怪他一直优柔寡断,舍不得一份温暖。
张清野手抖的厉害,几次靠近了又想要回去,直到张燃差不多要有所察觉了,才终于动了手。
他手里拿着一把乌黑的匕首,两步到了张燃背后。
张燃震惊地回头,那一刻无法形容他的表情,恢复了人类感情的脸上,有震惊,有恐惧,更多的是伤心和不甘,身后的张清野,他的儿子,他养了十几年的狗,张清野正将匕首捅进了他的心口,只要许相臣死了,徐青就会复活,自己也可以像从前一样爱护他,给他一个家,只要他把一切不愉快都忘掉,只要杀死了许相臣在他终于可以把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
在那人背对着自己时,张清野是清醒的。
可一旦面对张燃的眼睛,张清野又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神智,他心里难受,脑子里一片片混沌,大口大口的呼吸,那是张燃,那是张燃啊!即使被推下死人坑,他都没有下决心离开的人!他根本不该有勇气摆脱这这一份十几年的温暖!
可他就这样,就这样把他杀死了。
一只手握着匕首,另外一只手却慌乱地捂着伤口,张清野嘴里没有意识地重复莫名其妙的句子。
我一定会复活你的!我会得到白玉印,我会去连接因果,一定会的,我一定会你不能伤害他啊!你怎么能伤害他!
爆发出的哭声淹没了一切,而身下的人,已经断气。
不知道哭了多久,张清野轻轻抚摸了一下父亲的身体,冰冰凉凉的,他直到这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眼神灰蒙蒙地盯着房间的一角,习惯性地去拉死去人的手,掀开大衣袖口,张燃的手腕上,带着一块儿童手表,格格不入的粉蓝色,被保存的很好,几乎没有一丁点划痕,可以看出所有者生前对它的爱惜。
它分明已经很久没走过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玉印都会对使用者有影响,张燃是因为白玉印才复活,也是因为白玉印才变得不正常了感谢在20191119 02:39:00~20191121 03:5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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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许相臣。
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
张清野浑身都在颤抖, 目光呆滞,因为拉紧的窗帘, 屋里漆黑一片,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不停在呼唤谁的名字,如果非要他回忆起当时叫的是谁,恐怕也想不起来,只是耳边嗡嗡作响, 仿佛身体的一切已经不被自己控制。
张燃带给他伤害和背叛,曾经在他最期盼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带他回到深渊,可是将近十年的习惯, 一朝一夕,张清野依赖张燃, 也曾经对他怀有对一个父亲该有的期待幻想。
如今却一切都结束了,手指还堵在伤口周围, 那人逐渐冰冷的身体让他无法适应。
爸。
爸
已经不会再有人回答他了。
客厅里传来一声巨响,他才终于抬头看清了在黑暗中一直被刻意忽略的真相,张燃的身体已经僵硬,目光所及,张清野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声闷哼, 紧紧捂住双眼,他两臂裸露在外的肌肤皆已溃烂,一阵阵沁心的疼痛仿佛要将身体撕裂了。
在张燃死亡的一瞬间, 白玉印自动归还给了系统,而张清野强行切断他人的因果,会被怨灵纠缠反噬,身体上越发清晰的腐烂只是第一步,很快,本来应该只有两人在家的客厅的响动更加清晰,门外传来一阵阵敲门声,是怨灵来了。
有人在家吗?有人看到我的头吗?
张清野没办法回答,仿佛已经丧失了说话和沟通的能力,只能发出一声声没有意义的闷哼。
叩叩那女人口中发出假意敲门的声响,下一秒,那头颅却猛然出现在张清野的脚底,腐烂的面容透过他紧抱着的双臂,一声刺耳惊笑:你杀了你父亲!!!
后者猛然翻坐在地,双目瞪圆,止不住颤抖,不停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他
直到睁眼才看清,这一间房里天花板上已经挂满了人类被切碎的手足躯体,从墙缝里还有一段段烂肉卡着,继续向内测攀爬,他们扭动着残缺的身躯,盘旋在吊灯上,或者潜伏在衣柜里,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滴溜溜打转,此处已然成为了人间地狱。
从张燃死后,怨灵纠缠必然会伴随着张清野的余生。
就是你,张清野,你杀了你父亲,间接害死了即将被复活的徐青!你把一切都毁了!你是罪人!你害死人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最该死的人就是你啊!
我没有杀他们低声的呢喃很快被众口指责盖过。
撑起身体,张清野想要出门,那门板也被拉着,身后的鬼怪不停拖拽着他的身体,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张清野拼了命地将他们甩开,身上脸上狼狈不堪,狂奔出门,他真的很想见许相臣一面,已经一无所有了,从杀死张燃的一刻开始,他便孤注一掷,溃烂的痛苦让张清野不停地抓挠着身体,疼,太疼了,挠心挠肺的疼痛,痛彻心扉!
他想见许相臣一面,让他对自己说点什么都好,哪怕不说话,只是带来一点现实的声音都好。
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暴雨,天沉的好像入了夜,雨点打下来刮在脸上,仿若剔骨,平日里最平坦的小路也已经积了深水,变得泥泞不堪,穿过小路时,由于脚下泥渍的吸附力,不仅一次摔落其中,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这茫茫雨幕之中连一位路人也看不见,鬼打墙似得,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人。
他不停地奔跑,仿佛永远不知道疲惫。
许相臣!许相臣!!你来见见我罢!
许相臣说过,在桃源村里说过,他说自己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可是如今,许相臣不在他身边,实在太空洞,太寂寞了。
一刻不停息的奔波,好像能将一切都远远丢开,怨灵紧追不舍,张清野从身后被拽住头发按进水里,狼狈抬头,浑身都湿透了,面色惨白一片,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
你干嘛?
突然传来的人声:准备自己淹死自己?
张清野终于睁开眼睛,面前的人手中提着棒球棍,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
张清野,你爸呢?
陆丰理本是想带人去张清野家里的。
短短地几次见面,他认识张燃的脸,男人去许相臣家的路上路过了他家,从监控录像里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张燃在临走之前已经将现场伪装成了自杀现场,调查结果也是,找不到与其相关的证据,更别说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个人了,陆丰理觉得不对劲,他对张燃的印象要比其余几人都深,也更加怀疑,带了不少兄弟准备杀过去,他听说埋骨之城杀人不犯法,那一股冲动上来,陆丰理想要给许相臣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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