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辈子都能这样陪在他的身边。
小容睁开眼睛,叶怀遥道:许完愿望了?
小容点了点头,又有点不甘心,再问他:你真的什么都有吗?
叶怀遥故意逗他,笑着说:是啊,我什么都有。有好吃的,有大屋子,还有好多钱。早就和你说啦,随我出去当伴读多好,那样就不会挨打挨饿了。
小容道:不行,会有人说你闲话的。
他不是普通的家奴之子,在外人眼中,只是一个一个肖想王爷的贱婢为了登上高枝而生下来的失败品。
若非桑嘉体质虚弱,若是打胎便会有性命之虞,他原本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样的身份,若是叶怀遥还把他当成个普通的随从书童带来带去,难免会引得旁人指点翊王府本来就已经够招风的了。
小容虽然年纪不大,却早已从其他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当中明白了这个道理。
小叶怀遥道:由得他们去呗,谁要说,反正也不敢当面说。你小小年纪,操心这么多作甚?
但不管他怎么劝说,小容听话是真听话,固执起来也是真固执,只是摇头不应。
小叶怀遥这两年和他说过多次了,也是拿这个倔小子没有办法,只得作罢,说道:那下回再给你拿点书过来看。
两人又相对坐了一会,小叶怀遥天南海北地给小孩侃了一通外面的奇闻轶事,说话的听话的都很是尽兴。
这回买来的酒喝起来不觉怎样,倒是后劲绵长,小叶怀遥这么说了会话,酒意上头,不由得有些犯困。
这时,王府外面的街道上有更夫敲响铜锣,阿轩也在窗外轻声道:世子爷。
叶怀遥嗯了一声,道:稍等。
他跟小容说道:我要走啦。没吃完的兔子糕你藏好,饿了垫垫。过两天我再来,到时带别的给你。
小容恋恋不舍,但十分懂事,也不留他。
看着小叶怀遥站起身来,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眼睛微微一亮:等、等一等!
小叶怀遥道:怎么?
小容急匆匆地说:你吃过荷叶酥没有?
荷叶酥这三个字,传进了叶怀遥的耳中,让他心头忽地一震。
看着年少的自己跟小容相处,他本来就在琢磨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此刻突然被这个词引动了某些想法,暗道:这,不会吧
小叶怀遥说道:这个嘛,好像还真没有。
其实有没有的他也记不清了,但看小容的表情满是渴望,明显盼着自己说没有,小叶怀遥便也顺了这孩子的意思。
小容果然高兴了,说道:我有!
小叶怀遥道:哦?
只见小容蹬蹬蹬跑到自己的床边,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小布包来,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一层油纸。
再揭开这油纸,终于露出来里面一块杯盖大小的淡绿色糕点来。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说:这是我娘做的。
小叶怀遥很诧异:你娘还会做糕点?
不会是拿泥巴捏的吧?
小容道:她不疯的时候会做,还会教我,手艺很好的。你没吃过吧给你,给你吃!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块点心拿起来,掰了一大半,递给小叶怀遥。
小叶怀遥愣了愣,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孩童心性,方才问了自己缺什么,发现他什么都不缺,因而很不服气,这才也会想办法找上一样自己没有的东西,也来显摆显摆。
小孩子有这种攀比心很正常,他自觉大了小容三岁,是个当大哥的,自然不跟他一般计较,便也顺着说,想让这孩子满足一下。
他没想到,原来小容是想尽力找到一样他微薄拥有,而自己缺少的东西,分给他。
这点心是桑嘉做的,纵使母子之间再是关系不好,天生的血缘向往也难以斩断。
小容这样宝贝的放着,怕是虽然饿极了,也根本就舍不得吃。
现在明知道叶怀遥身份尊贵,根本就不会饿肚子,却毫不犹豫地掰了一大块给他。
他见小叶怀遥不动,怕对方是嫌弃,有点紧张地说道:我娘她做的时候,一点也不疯,这个没事的,没有毒。我先前尝了一点皮,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叶怀遥在自己的身体看着这一幕,有点慌。
他心道:这个话,这个语气,真是越来越耳熟了不过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我记得我当时把荷叶酥给吃了好像是坏了吧?
他心里这样想,而小叶怀遥果然也将糕点接过来,一口咬下去。
对方所形容的很好吃他是一点也没尝出来,霉味和微苦的涩意充斥了整个口腔。
这东西小容舍不得吃,包的严严实实藏起来,虽然表面没有长毛,但还是坏了。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
小叶怀遥不动声色,脸上带笑,说道:好吃,你娘的手艺真好。
他把手中剩下的那块往嘴里一抛,带着点眼馋看着小容手中给自己留的那点:能都给我吗?下回我来,带更多的糕点赔给你。
小容有点舍不得,但看叶怀遥喜欢,又有点高兴,将手中剩的最后一块糕也给他了,小叶怀遥都吃了个干净,笑道:不错,真不错。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十分难受的情绪,好像是惊讶,这惊讶之中又混杂着感伤和怀念。
心脏砰砰地跳着,用力到胸腔之中竟然感到了疼痛。
小容见他手抚着胸口,久久不语,便有点担忧地凑上来,问道:你怎么了?
小叶怀遥也觉得奇怪,答了句没事,心里有点怀疑自己是被那块变质的糕点苦出毛病来了。
他从桌上拿起酒壶,直接对着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说道:大概是话说得太多,渴了罢。
他本来就有三分醉意,这酒一灌下去,脸更是一下子就红了,真宛若飞霞扑面。
小容道:你醉了,我先给你倒点水来。
小叶怀遥按了按太阳穴,心中莫名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剧烈,也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他只觉晕的不行,扶住小容的肩,含混道:说的是,你的床,先借我躺一躺。
小容扶住叶怀遥,让他倚在自己简陋的小床上面,又连忙奔出去倒水。
小叶怀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随即,他的情绪便完完全全地被那个已经长大了的、经历过无数世间冷暖的明圣叶怀遥所占领。
容妄
不知怎么,这个名字忽然让他的心脏狠狠一搐,叶怀遥茫茫然地想:小容就是容妄?
刚才那块荷叶酥,虽然已经变质,但还稍稍残存了些微原本的味道,特别是馅料中间混了绿豆沙,很是独特。
最起码他的印象中,只有容妄才这样做过。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之前对方的所有让自己疑惑的欲言又止、一往情深,便都有了最本真的答案。
对于容妄的感情,从知道开始,叶怀遥就一直都不以为然,因为那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也找不到任何让他相信或者接纳的理由。
容妄的执着和守护让他逐渐不再抵触,但仍旧无法回应,可是现在,他终于都明白了。
这一瞬间,或许动心谈不上,动容却是一定有的。
他的猜忌与不能相信,说到底,或许是因为对于这段往事,叶怀遥远远不如容妄那样珍重。
就像两人的对话那样,他有的太多,所以都可以轻易地赠人或者舍弃,容妄有的却太少太少了,所以要倾尽心血地追逐和守护。
小容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在脑海中一掠而过,叶怀遥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你也在么?
他既然已经在这里了,那么容妄此时多半也已经附到了小容的身上。
就在方才,容妄是否也正透过自己年少时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他?
叶怀遥突然很想问一问,他在亡国之后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成为的魔君?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玄天楼的吗?他曾经是那样盼望着。
为什么明明很想要将这段过往的情谊拾起,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又总是三缄其口?
窗外满地秋虫寂寂,记忆被撕扯的凌乱,叶怀遥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抬手按住额角。
这一按,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取代幻影,拿回了身体的主导权。
这也是有预兆的,随着他的自我情绪逐渐强烈,再加上发现容妄真正身份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震惊,因此叶怀遥自然而然地取代了那个虚幻的自己。
而看容妄的状态,应该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不过,这倒也不是很重要了,因为他现在暂时没有打破幻境离开的打算。
从之前在街上看到朱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所猜测,在这个幻境当中,叶怀遥和容妄,都只不过是附带的配角。
只要他们的行为基本按照往事的规律进行,就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而真正支撑幻境存在的中心,应该是朱曦身上的故事。
那个为他挡箭的孟信泽,到底是什么身份,跟朱曦又有什么关系?他最后死没死,朱曦求药,是不是为了他?
或许当对方身上的秘密水落石出之时,也就是整个虚幻空间的尾声,他和容妄就可以出去。
而出去之后,他们之间
人与魔。
叶怀遥闭着眼睛倚在床上,心里盘算着这些事,耳边听到脚步声传来,知道是小容给他端水回来了。
他这会有点不知道跟对方说什么,便没动弹,闭着眼睛装睡,想着一会叫阿轩把他扛回去得了。
脚步声停在床边,碗底叮的一声,水被放在了床头,对方拿一条湿热的毛巾,轻轻为他抹了抹脸。
紧接着毛巾拿开,人却好像没动。
叶怀遥觉得有点不对,睁开眼睛,却发现屈膝半跪在床边的,竟是已经成年之后的容妄,双眼微微发红。
叶怀遥讶然将挡在额前的手放了下来:你怎么
他的话尚未说完,容妄倏地俯首相就,双手撑在枕边,狠狠吻住了叶怀遥的唇。
两人虽然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发生过,但那次意外之后,即使再怎样一往情深,容妄对叶怀遥也都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冒犯。
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之下接吻。
容妄的动作急切热烈,仿佛一团迅速燃烧起来的火焰,将叶怀遥所有的气息堵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让他几乎有种好像溺水一般的眩晕感。
叶怀遥的手按在容妄肩上,本想使力推开他,这个时候,却感到一点冰凉落下,脸上多了一分湿意。
他怔了下,意识到那是容妄的一滴泪。
容妄突如其来的强势本来让叶怀遥有些恼火,但这一刻,他的心头竟感到霍然一痛。
好像有无数的痛苦藏在对方的心间,却难以宣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
恍惚之间,想要推拒的手不自觉地犹豫,便被对方攻城掠地。
许久之后,容妄的唇才离开,手臂却收紧,将叶怀遥搂进怀里。
他无比珍惜地抱住叶怀遥,将头埋在他的肩上: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性格还是跟以前一样。
一直待人这么好。
容妄的语气中带着疼惜怜爱,又有一些微微的惆怅:原来那块荷花酥,早已经坏了
第65章 帘卷烟月
被容妄这样抱着, 叶怀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 自己也变成了本来的成人模样。
他问道:你真是小容?
一停, 不等容妄回答,叶怀遥又说:先放开我, 这样不好说话。
容妄方才的动作已经是少有的强势了,这时顿了顿, 还是听话地将他放开。
他的手抬起来,微一犹豫,抚上叶怀遥的太阳穴, 轻轻揉了几下。
容妄指尖冰凉, 这样凝注灵息按压之后, 叶怀遥的头疼果然缓解了大半。
黑暗中,只听容妄低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我之间,就成了这样。
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无端让人心生酸楚,叶怀遥觉得无话可说, 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容妄坐在床边,他半倚在床上,两人于黑暗中沉默相对了片刻,周围尽是对方的体温气息,场景更是仿若幼时。只是心境已远非当年。
过了一会,容妄说:我没想到咱们都会来到这里,也没想到这一下就让你认出我来了。
叶怀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他?如果你早一点跟我说
如果早一点说了, 会怎么样呢?
叶怀遥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叶怀遥,我是魔君。
容妄笑了笑:怎么告诉你?小时候我和你说,要成为大英雄,大将军,保护你,为你效力。但再相见的时候,你还是你的天之骄子,我却已经沦落为魔,咱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怎好让你知道,我就是当年那个被照料过孩子?
他停下来,悄悄看了叶怀遥一眼,终于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我怕你会说,后悔小时候救过我。这句话我受不起。
叶怀遥实话实说:我没后悔。当年楚昭亡国,我去闯敌营,出来才发现你根本没去玄天楼,后来就再也找不见你了,一直以为你恐怕也凶多吉少,没想到你还活着。
他将目光从容妄身上移开,望着天边的月色:能在那样的乱世当中活下来,总归是一件好事。知道你是小容,我很高兴。
容妄笑了笑,说道:叶怀遥,谢谢你。
长大之后,他每次念到叶怀遥的名字,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出来。
这三个字在唇齿间绕的缱绻,哪一个都舍不得漏掉,更像是某种信仰。
叶怀遥唇角微弯,笑意却未达眼底:事都过去了那么久,不必谢了。
容妄摇了摇头,平平静静地说:但是人活着,就会有欲望。我原先觉得我能克制得住,后来发现,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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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修真界都把我当团宠[穿书]——醉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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