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立,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壁垒,一边纯白一边漆黑,界限分明。
元献也好,叶怀遥也好,生来就光芒万丈,一个名号抬出去,就合该令人追捧信任。他们的生命是鲜衣怒马,熠熠生辉。
与自己不一样。
生来就是带着诅咒的怪物,亲缘散尽,满身血腥,非得阴险毒辣,算尽人心,才能一步步艰难地活下去,牢牢守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不是不向往光明,可是光明离他,从来就那样远。
容妄看不上元献,对方的优柔寡断、三心二意都让他不屑,可他又近乎发狂地嫉妒着这个人的身份,嫉妒他能名正言顺地站在叶怀遥身边。
叶怀遥的道侣,哈,他凭什么?
容妄感谢元献的不珍惜,又憎恨他的不珍惜。
元献要是个能任人挤兑的温顺脾性,当初也就不会因为别人嘲笑自己高攀了叶怀遥这种理由,跟明明没有半点地方对不住他的叶怀遥生分至此了。
对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无名少年,平日里跟他搭话都不配,此时竟然如此无礼,元献惊诧过后,眉眼冷沉下来。
他沉声道:小兄弟,我看你是叶怀遥的朋友,所以也以礼相待。少年人如此不知收敛,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这呵斥似乎并没有将对方吓住。
元献心念一转,觉得非常奇怪。容妄此时的表现,明显跟他在叶怀遥面前的状态是不相同的,这小子实在太能装,居然在一开始把自己都瞒过去了。
那么他现在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了,叶怀遥又是否见识到了对方的真面目?他这样做,有什么阴谋?
元献心念转动,踏上一步,反手就去扣容妄的肩头。
这时候周围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叶怀遥和赭衣男子的身上,元献的动作幅度不大,几乎没有人看见。
他擒拿之间风声飒然,竟是用了十成十的真力。
这倒并非元献趁人不备欺负小孩,而是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容妄乔饰伪装必有图谋,故而想借此逼得对方显出真面目来。
容妄见元献忽然出手,眼睫一抬,已经瞬间想到了他意欲何为。
他篾然嗤笑一声,脚步微错,身形变幻,竟然就轻而易举地将这攻击避了开去。
元献没想到双方如此接近的距离之下,自己这样的一招竟会落空,猛然抬头。
只见容妄在不远处站定,双手往身后一负,点评道:嗯,还不错。
他说这句话的神情语气,带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仿佛施舍一般的称赞,丝毫不能给人半分愉悦,反倒剐的人脸上生疼。
元献本来就是想看看容妄的身法招式,从而藉此辨认他的来历,但对方实在太过狡猾,这一躲好像就是人在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一般,看似简单实则高深,根本无法辨别。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你怎会有如此功夫?
容妄冷笑道:你猜?
他说话的同时,元献已经瞬间又是一掌攻到,容妄不慌不忙,向后一躲,这回竟然直接闪到了不远处的纪蓝英的身后。
元献和容妄过招之间,幅度都不太大,位置又在角落,店中大多数人的目光本来都集中在叶怀遥那边,唯有纪蓝英注意到了这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瞧见这个阿南,他就觉得从骨头缝里油然冒出一种极度的恐惧。
纪蓝英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他能够从容妄这张清纯少年皮的下面,感受到浓重的血腥与戾气。
明明已经心存戒备,但被对方冷不防闪到身后的时候,他还是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尚未来得及躲开,便觉背心处一股大力传来,纪蓝英整个人已经被容妄给推了出去。
他身不由己撞向也正朝这边追过来的元献,然后惊恐地发现,好巧不巧,自己胸口的膻中穴,正好对准了元献腰间的剑柄!
膻中乃是人之要穴,更不用提纪蓝英身上还有伤,这一下要是撞的实在了,当场毙命都是有可能的!
意外只出现在电光石火之间,整个过程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纪蓝英什么都来不及做,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的,只有我要死了四个字,以及眼角余光瞥见的,容妄唇边翘起的笑意。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元献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虽然已经在纪蓝英身上耗尽了最后一点感情,也不代表他就要被别人操控着杀了这个人。
好在他也是当世一流高手,反应极快,情急之下变抓为捺,按在纪蓝英的肩头,把他整个人往旁边一带。
就是这一个身影交错重叠的瞬间,容妄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笑,顺手一拂,把旁边空桌上的茶壶扫到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惊动了不少人,连叶怀遥都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就看见纪蓝英靠在元献的身上。
元献: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手,把人往外一推,纪蓝英踉踉跄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好抻到了之前被燕沉砍出来的剑伤,一时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那边赭衣男子又在开口说话,叶怀遥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早把目光收回去了。
容妄哈哈笑了一声,说道:既然还念旧情,就成双成对地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他这手栽赃嫁祸一气呵成,简直玩的太溜。
元献要试探招式,容妄就把纪蓝英推出去挡招,电光石火之间,转眼让对方陷入杀与救的两难。
而后元献收招,他随机应变,立刻砸了茶壶,将叶怀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让他看见两人相拥的一幕。
容妄并非想以这个场面对叶怀遥证明什么,单纯只是心存厌恶,认为元献与纪蓝英的决裂一定是在叶怀遥面前演戏,所以故意搞破坏罢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准又狠,变招反应快极,用心不可谓不毒。
元献此时的感觉就仿佛在路边看见一只小白兔,过去一摸,才发现这玩意竟长了满口虎牙。
他心中的震惊更胜过愤怒不解,沉声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到这里,有何目的?!
容妄的唇边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黑眸在光下流转着略带诡异的光泽,邪笑道:你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
这人喜怒无常,性格更是飘忽难测之极,和他打交道,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三人这边的气氛凝滞而诡异,同一个屋檐之下,叶怀遥那头却是热火朝天。
周围的人本来就被满桌的珠光宝气灼红了眼,这时见连脸皮都赌上了,便更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拍着巴掌,高声叫起好来。
和元献的想法一样,不少人都觉得叶怀遥简直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赭衣男子从牌九到投骰,一直赌到现在,未曾输过一次,就连叶怀遥本人的前几场也同样败在他的手下。
现在他在众人的心中当中,几乎是等同于赌神的存在,谁也不相信叶怀遥能把这种局面扭转回来,都以为他是年少气盛,赌红了眼,不愿认输。
在赌场里,这种心态太常见了,不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赌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有看不下去的老者劝说道:年轻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也就没了,切不可为此把自己都搭上去啊!
叶怀遥含笑道:多谢老伯,您说的在理,可惜我对面这位大哥却想不明白。我这是日行一善,要教教他做人呢。
他这话一说,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都觉得这小子是输急了得了失心疯,没救了。
那位老者连连摇头叹息,赭衣男子不耐烦地说:别东拉西扯的浪费时间,怎么着,你还赌不赌了?
叶怀遥手里捻着一枚骰子把玩,听他暴躁催促,不由一叹,感慨似的说道:一掷输赢谁辨得,满盘骰子不成双1。痴也,妄也。
他随手将骰子抛回,轻笑了一声,翩然道: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宋释端裕《颂古十首其一》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元献和容妄都是特别擅长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元献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父亲等于是卖给了玄天楼,有点童养媳的意思,又从小被人议论,必然是有脾气的。
而且他的性格又很高傲,所以明知道只要乖乖的,天下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东西他唾手可得,但是元献做不到。
他一定要叛逆,要向叶怀遥证明,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要向父亲证明,你以为自己背着我给我订了婚约,我就会听话吗?不可能如你所愿;也要向天下人证明,世人都觉得我配不上明圣,我也不稀罕。
所以最起码在现阶段,某些真相他不知道,就不可能允许自己死缠烂打,哪怕他其实后悔了,但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心疼到滴血,他也得笑眯眯地说,退婚啊退婚啊,我早盼着了。
等到汪崽,他的另一面其实是很邪佞偏执和狂妄的,他恨所有的世人,他只爱叶怀遥。
但由于一些过往的经历,使得他自卑又矛盾,发狂地想得到爱情,又觉得自己会玷污了这种美好的东西。
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很多隐情和现实的阻碍,所以汪崽才经常会心思百转,阴晴不定。
他们这些性格随着剧情发展,马甲和秘密的揭穿,还会有更多的展现。当然重点在汪崽身上,他快要掉马了,元献不会出现太多,放心哈。
我希望人物都能立体一些,设定和写出来的时候也是反复地思考修改。
最近这几章都是很久之前就存稿了,但是删了又写,直到刚才还在添减,所以码字的速度特别慢,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不然我是很想每天多更新一点的。
写了也有几年的文,我大致知道宝贝们喜欢看什么不喜欢看什么,也在尽力平衡剧情人物和各种情节,争取让你们舒心。
但是毕竟水平和悟性都有限,只能一点点进步改善,能做的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了。
感激宝宝们愿意陪伴我成长,有时候想想觉得你们真是太好了,也不骂我,还天天鼓励,谢谢谢谢。
第35章 绿柱移弦
被众人的目光盯着, 旁边负责晃骰子的店小二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简直觉得这是他人生当中最高光的时刻。
了不得, 他这手底下,可关系到无数银两灵石和一个人的脸皮呢!
啪一声, 店小二咬牙瞪眼,骰盅被他颤抖的手扣在桌面上, 手背上青筋暴露。
叶怀遥笑道:哎哟,别紧张,莫把东西给磕坏了。
他这时候已经听出来了, 三枚骰子分别是三、三、四, 即十点大。
叶怀遥问赭衣男子:你猜我猜?
赭衣男子得意一笑, 故作大方道:论理是到我了,但怎么想都是你这张脸更要紧些。我今天就让一让, 你来吧。
叶怀遥道:兄台真是会赚钱又宽容大方,谁能嫁给你,那可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我押大,十八点大。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哪有这样的?
投骰赌的从来都是大或者小, 要把这点猜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具体的点数会是什么样的,那谁能知道!
赭衣男子得意洋洋,说道:那我就猜,是七点小。
叶怀遥将手里把玩着的一小锭银元宝扔在桌面上,笑道:非要跟我较劲行吧,小二哥, 劳烦你,揭开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骰盅上,店小二深吸口气,揭开了盖子。
他的目光往骰盅中一落,紧接着便瞪圆了眼睛,嘴巴也慢慢地张开了。
后面有人看不见,一边焦急地踮脚,一边嚷嚷:几几几?到底谁赢了!快说啊!
第一排有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十八点大!
不少人挤到前面,伸长了脖子,眼珠子都恨不得瞪的脱眶,终于也看见了那三枚骰子,鲜红的六点朝上,整整齐齐摆成一排。
亲眼见证了这奇迹般的一刻,不少人啊地惊呼出声。
要知道,这局一赢,不光代表着叶怀遥保住了他的脸,方才赭衣人连赢数场积蓄下来的彩头,可全都归他所有了!
前面输的再多再惨算什么,毕生享之不尽的财富,只在此一局!
叶怀遥翘起二郎腿,将背往椅子上一靠,生动地用肢体语言诠释了志得意满四个大字的意思。
他却还尤嫌不足,大笑道:如何?我这赌钱的本事,跟阁下比起来也不算差了吧!
这边的动静也无可避免的将元献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容妄原本眉梢眼角都是阴刻之色,转头看见叶怀遥笑了,他的神情几乎是倏忽柔和下来。
叶怀遥生的十分精致大气,五官疏朗清隽,贵气天成,不言不笑地站在那里,就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只有在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他的颊边其实还长了两个小小的酒窝,眉眼弯弯之间,便多了几分天真纯澈的好颜色。
每次看见他这样纯粹的笑容,容妄就觉得这个世间还是有美好存在的,别说仅仅是输上一局,就连命都能双手奉上。
他看了一眼叶怀遥对面如丧考妣的男人,实在不能理解这人竟还能如此一脸不情不愿,真是瞎。
赭衣男子自然说什么也想不到,当他说出七点小的时候,叶怀遥就已经全神关注起了骰盅中的动静,只听又是嗒的一声轻响,那枚四点朝上的骰子一个打滚,变成了一。
三、三、一正是七点!
与此同时,那股无形的愿力再次出现。
叶怀遥既然已经知道其中关窍,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假意说笑,将小元宝往桌上一扔,力道透过桌面在骰盅底部一震,三枚骰子便齐齐跳起,变成了三个六。
与此同时,愿力再生,正待反击,却被叶怀遥及时捕捉到了这丝波动,强行以灵识压制。
争的就是这片刻之间,马上,骰盅的盖子已经被打开了,一切失效。
赭衣男子的冷汗涔涔而下,两眼发直,盯着那骰盅,只是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叶怀遥道:阿南,来,把银两灵石都拿上,今天赚了不少,回家吃肉去喽!
元献和纪蓝英也被这一幕惊住了,然后眼睁睁看着容妄瞬间变脸,极痛快地答应一声,跑到叶怀遥身边去收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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