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握了短刀,被捏着手腕也一声不吭,冰冷的刀刃折射出清辉。
莫名其妙被袭击,方拾遗不怒反喜,稀奇地弯腰与他对视,另一只手凑上去捏了捏他的脸,唇角有了笑意:哟,活的?
小孩儿没料到他还会凑近说话,吓了一跳,终于从恐惧中抽回神,发现自己捅的不是坏人,而是个看起来还挺人模狗样的好人?
怔愣间,方拾遗微微使力,将那把短刀合上鞘,放到小孩儿怀里,俯身将他捞了起来,单手抱在怀里,让他倚坐在自己手臂上。
小孩儿七八岁的样子,却轻得过分,像刚从天边撷来的一捧云。
方拾遗从小到大还没抱过这么娇柔的小东西,呼吸都不由放轻了些,唯恐气喘得大了些,就会将他吹化了:收好你的刀,再捅过来,把你扔隔壁棺材里去。
隔壁棺材里躺着个死状最凄惨的,满脸是血。
小孩儿犹犹豫豫地伸出小短手,抱住他的脖子,不解地盯着他,声音软软糯糯的: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方拾遗眼里有了笑意,刚要开口,身后陡然响起片咻咻声。
他反应极快,横剑挡去,叮叮当当一片响,是他拔.出来的那些棺材钉。
外头袭来阵阴风,庙内的香烛噗地齐齐熄灭,小庙内霎时陷入了黑暗,光芒似乎被吞噬殆尽,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彼此。
方拾遗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一下一下轻抚他瘦弱的背:不怕。
怀中的呼吸颤了颤,半晌,脖子处蹭过细软的发丝,小孩儿将头靠过来,点了点头。
靠得这么近,四处又黑魆魆的,嗅觉更敏锐,方拾遗嗅到股淡淡的草木香,似乎是从小孩儿身上传来的。
附近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望舒在侧护卫,他无暇再分神,从百宝囊中摸出几张空白的符纸,食指在剑锋上飞快划过,渗出血的手指在符上抹去,行云流水地画了个符。
指尖一点,金光大盛。
眼前亮起的瞬间,方拾遗一抬眼,与张青白的脸面贴了面。
四目相对,饶是方拾遗艺高人胆大,头皮也禁不住炸了炸,在怀里的小崽子想冒出头来看的时候,及时将他的头往怀里摁了摁,谨慎地退了一步。
这一退,背后又抵住个胸膛,一双冰凉的手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还来?!
脑中无数念头转过,最后他心中一定师父说过,真正能杀人的玩意儿,从不和你拖延时间。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从易先生那儿学来的咒,心想,镇不住你也烦死你。
做好心理准备,方拾遗深吸口气,三两步越过前面的尸体,才扭过头。
几息前还安分躺在棺材里的那些尸体,此刻正静静站在他身后,金光里,这群诈尸的难兄难弟动弹不得,空洞洞的眼都委屈地望着他,脸色有青有白,间或掺红,相当精彩。
方拾遗彻底松了口气:我说诸位,你们有什么过不去的?这黑灯瞎火的影响多不好。我这儿还有小孩,可别吓坏了孩子。
望舒颤了颤,似乎在提醒什么。方拾遗耳尖一动,听到细微的声音,当机立断,循声翻腕抛剑。
噗的一声,剑身似乎刺穿了什么,钉在了墙上。
金光符飘在身周守卫,方拾遗抱着小孩儿走过去一看,望舒扎着只残臂,犹在轻轻颤动。那残臂短小,应是个孩子的,冒着丝丝黑气,正在缓缓腐烂。
竟然断臂逃了。
方拾遗随手用符纸点亮身边的香烛,吹了口灵气,熄灭的香烛次第亮起,满室融融烛光,不复此前的不祥。
收了剑,他这才看向怀里的孩子。
小孩儿听话地将脸埋在他怀里,身体瘦得只剩下把骨头,像只病弱的小猫崽。
流浪孤儿,还遭了这么回惊吓,也是倒霉。
方拾遗心里软下来,揉揉他的头发,和声道:没事了。
听到他的声音,小孩儿迟疑着仰起脸来,满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眉目冰雪似的,通透且精致,唯一不足的,就是满脸病态的苍白。
萧明河小时候也没这孩子漂亮。
方拾遗忍不住想,这要是我的娃,肯定千娇万宠地养大。
哪对狠心爹妈,居然舍得丢了这么漂亮的崽?
可惜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方拾遗忙里抽闲,又捏了把小孩儿的脸,从百宝囊里摸出块松子糖,往他嘴里一塞,走向供台:被欺负了是吧?哥哥给你找找场子。
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块硬物,是从未尝过的甜蜜滋味,小孩儿伸出舌尖舔了舔,被吸引了注意,搂住他的脖子,专心致志地吃糖。
供台前的木牌还在,上头印着个小孩儿的血手印,乍一看挺渗人。
方拾遗将木牌挑到脚下,踩住尾端,持着望舒,朝着血手印狠狠一刺。咔的一声脆响,木牌从中间裂开。
气氛静止了。
好似连细微的风声也停了。
下一瞬,尖利的哭嚎声炸响,从手印处渗出股股血来,那些诈尸的仁兄失了力量,砰砰倒了一地。又袭来阵阴风,却吹不灭用符箓点燃的烛火。
方拾遗碾了碾木牌,扬起下颔,轻慢地笑了:跟我玩灯下黑?你还嫩了点。
小孩儿怔怔看着他。
外头狂风大作,呼呼地灌进庙中,风忽然卷着团黑气扑进庙来,哭声逼近。方拾遗抱着孩子,眼皮也不掀,反身就是一脚。
那东西砰地被踹到地上,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亮了。
烛光熠熠,黑气散去,地上的东西现了形。是个断了一臂的鬼孩儿,非常不讲究,没穿裤子,自在地在风中遛鸟儿。
方拾遗放心了。
还好是个带把儿的。
不然还得讲究个非礼勿视,多不方便。
他将小孩儿放到地上,揉揉他的头:跟紧我。
小孩眨了眨琉璃似的眸子,迟疑着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角后,才露出个小小的笑,攥紧了些,寸步紧跟。
方拾遗提着剑,走到鬼孩儿身边。鬼孩儿呜呜哭着,仰头看他,企图做出和他身边小孩儿一样可怜的表情,可惜张嘴就是满口尖牙,黑洞洞的眼中淌出血泪,瞧着更渗人了。
方拾遗实在不忍卒视:别哭了,我下手轻点。
鬼孩儿:
鬼孩儿瞬间变脸,尖叫着扑向方拾遗。
方拾遗又是一脚踹下去,将他踩在脚下,慢吞吞地碾了碾,琢磨这邪祟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我头次见到像阁下这样英勇的,不欺软怕硬,冲着铁板扑,倒是真英雄。
鬼孩儿怨毒地抬起眼,不经意与旁边小孩儿歪头看过来的眼对视上,禁不住哆嗦了下,冲着方拾遗更加凶恶地啊呜乱叫起来。
方拾遗没注意到那一幕,扣扣搜搜地摸出锁灵袋,将这厉鬼收进袋中,绕在指尖甩了甩。低头见小孩好奇地看着袋子,他弯眼笑了笑:想知道这是什么?
小孩儿想了想,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方拾遗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孩儿:我曾经遇到个书生,他在书上圈了圈字,给我取名孟鸣朝。
方拾遗眉眼一弯:我叫方拾遗。
孟鸣朝歪头看他。
方拾遗笑了笑,牵着他往外走:这是锁灵袋,邪祟妖孽,魑魅魍魉,皆可收纳,是我在炼器课上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兽皮也是我自己打的,做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流浪多年,孟鸣朝自然也听说书先生说起过修界种种,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偷偷看了看方拾遗,没说出话来。
世人皆想修仙,可不是人人都有仙缘。
修行一道,讲究根骨资质,若是没有资质,究其一生,也无缘踏进仙门。
方拾遗继续甩着手里的锁灵袋:我还以为会是场硬仗,哪知道这鬼孩儿居然这么好欺负。顿了顿,他又摸出块糖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小鸣朝,你爹娘呢?
孟鸣朝摇了摇头。
自有意识起,他就是独自一人,浑浑噩噩地四处流浪。
方拾遗没吭声,瞄了眼孟鸣朝那双略显奇异的眼和额上的火纹。
这小孩儿不是寻常人。
也是,寻常小孩儿哪能在那口吃人的棺材里活那么久。
若是放任不管,以他不同寻常的模样,要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不论是妖魔还是人,都凶多吉少。
绿水镇这么鸟不拉屎的凶恶地都能给他撞上,这孩子未免也忒倒霉了点。
犹豫间,方拾遗低头对上小孩儿湿漉漉的眼,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还没被温修越捡回山海门时,那段流浪街头的日子。
孟鸣朝像极了从前的他。
心里的主意定下,他又揉了揉孟鸣朝柔软的头发,问:小鸣朝,你可愿随我上山海门?
孟鸣朝不知道山海门是什么,认真思考了会儿,望着方拾遗:去了那儿还能见到你吗?
方拾遗失笑:能。
那,那还能吃这个吗?他指了指嘴里的糖,连甜的滋味都未尝过,不知该如何形容。
方拾遗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自然能,不过小孩儿不能多吃糖,当心生龋齿。
孟鸣朝的眼睛亮了起来,使劲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怕方拾遗后悔,他赶紧拉住了方拾遗的手。夜风从街角袭来,吹得他瘦弱的身子病歪歪地晃了晃。
这孩子未免也太好骗。
一块糖就能给拐走了。
方拾遗摇头笑了笑,又牵住他的手,心想还没几两肉,得好好养一养,随口道:随我来此的还有你二师兄,他去抓那个坏道士了,等下就来。
听到道士,孟鸣朝忍不住往他身边缩了缩。
方拾遗安慰他:不怕,你二师兄比他可怕多了。
话音才落,就听前方嘭的一声,摔下个重物,伴随着哎呦哎呦的痛叫。
萧明河提着寒酥,从暗巷角走来,步步生风,声音冰冷:方拾遗,你说谁可怕?
头一次背后说人坏话,就被撞个正着,可见他实在不适合干这行。
方拾遗干咳着假装没听到,牵着小鸣朝上前两步,低头瞅了瞅。木天师鼻青脸肿的,被五花大绑着,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嘶嘶抽着冷气叫唤。
方拾遗蹲下来,细细打量了下,惊奇地发现木天师的脸这样看着居然顺眼多了:都说打人不打脸,师弟,你怎么全往他脸上招呼?
萧明河不耐烦跟他废话,看了眼孟鸣朝,略感惊讶:这是那个孩子?
嗯。方拾遗笑眯眯地戳了戳木天师脑门上的包,我瞧他根骨不错,事情解决后,带他一同回去吧。
你少捡些不知根底的东西回去,山海门又不是收破烂的。
孟鸣朝安静地吃着糖,闻言无声地看了眼萧明河,眸色竟冷幽幽的。
方拾遗笑容一敛,不咸不淡地道:师弟这些话,听着也不像从名门世家出来的,还计较什么破烂不破烂的呢。
萧明河脸色一沉,偏又说不过方拾遗,狠狠瞪了眼孟鸣朝,抱着剑不吭声了。
方拾遗随手给身旁的小崽子顺了顺毛,表示不用在意萧明河,这才重新看向木天师,笑吟吟的:又见面了啊,木、天、师。
木天师惊恐地看着他:你
你那玩意被我收了。方拾遗笑容不变,你可以考虑自己交代出来,抑或我把你和那东西关在一起,你俩商量商量谁来交代。
木天师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不要!
那你是准备自己交代出来了?
木天师姹紫嫣红的一张脸暂时看不出神色,嘴唇抖了抖,半晌,还是紧紧闭上了。
大胡子说木天师对着棺材满脸恭敬,看来不是胡话。瞧木天师对那东西恐惧的模样看起来,木天师才像被.操控的那个。
心头瞬息有了主意,方拾遗笑得更恳切温和了:即便你不说,你也已经让你背后的人失望了,你说我今日放了你,明日你还能活着走出绿水镇吗?
察觉到木天师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继续道:你身无灵力,也没利用价值了,那些东西想杀你,不过是略吹口气的功夫罢了。若你老实交代,我还能出面请师门护你周全。
山海门乃五大门派之首,浮云山上浮云宫,布有天下最玄妙的阵法,据说是就算是大妖现世,想破除浮云宫的护山大阵与幻阵,也得花点代价。
木天师脸上的血色褪尽,犹豫许久,嘴唇嚅动着,期期艾艾地开口:这个此前的事是误会,误会,那群镇民就喜欢瞎起哄,冲撞那位仙师了。咳,仙师当真有把握
方拾遗含着笑,指了指自己:方拾遗。又指了指那边面无表情的萧明河,萧家小少爷,萧明河。想了想,又揉了把身边小孩儿的头发,我的小师弟。
孟鸣朝骄傲地挺了挺胸。
还需要什么来证明吗?
木天师愕然瞪了瞪眼,怔愣一瞬,细眼缝里猛地迸射出惊人的狂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话都带了哭腔: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仙师竟是传闻里的方少侠我说!我都说!是那些人逼我的,我也不想做的,他们说,他们说要让这镇子变成山海门的第一道突破口,让我来这儿,挖开镇外的坟地,将那些孩子的尸骨炼成一对鬼孩儿
萧明河神色一凝:他们?
他们从北境而来,是木天师的嘴皮子飞快上下碰撞,话说到半截,忽然没了声,背后缓缓攀上股极致的恶寒。
一瞬间他简直汗毛倒竖,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往前蠕动,喉咙却似是被什么堵住了,救命二字怎么也钻不出来。
孟鸣朝眉间的火纹跳了跳,他晃了晃,忽然一把拉住方拾遗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他往后躲。那力气大得出奇,方拾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诧异地转过头:小鸣朝,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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