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与怀孕完全是个意外,不说他们一直有避孕措施,而是她根本没想过要怀孕。
她上个月的月经没来,褚与开始只是以为推迟到了下个月。她有记录月经周期和排卵期的习惯,可是等到又一个月都快结束,她去翻看本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个月的月经又没有来。
她的月经周期向来规律,最近她也没有吃什么激素药会扰乱她的周期。
她有些慌,上网搜索,找了许多信息,什么妇科炎症、精神紧张、内分泌失调、甚至更年期她都去一一看过了,就是没想过自己会怀孕。
她排除着自己精神紧张和身体劳累这些因素,毕竟才入职没多久,不可能会劳累,她最后猜测自己最有可能的就是是有了什么炎症。褚与不讳疾忌医,再加之炎症又不是绝症,她抽了点时间挂了号去看医生,只当买一点药就得了。
所以当医生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表情被浪费甚至还有点时间被浪费了的不爽,一字一句跟她说“你哪是什么炎症,你怀孕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那医生,可不可以打了?”
医生一下严肃了起来,“家属来了没有?”
褚与摇头,“是还不能打吗?”
“已婚了吗?”
褚与还是摇头。
“有性伴侣吗?”
“有男朋友。”
“那你男朋友来了吗?”
褚与还是摇头。
医生俨然将她视为失足少女或是遭遇渣男的苦命女孩,医生也止不住摇头,这样的悲剧仿佛在她眼前重复上演,“你回去再考虑考虑吧,打胎对你身体影响很不好。你已经过了人流的最佳时间,不管什么方式的人流对你的身体都是有害的,人流前还有许多筛查工作要做,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尽量把身体养好。还是那句话,想好了再来。”
褚与被这一晴天霹雳霹得神魂都不见了影子,她在医院外的椅子上坐下来。她不想结婚,钟珩也就同意不结婚,所以就算他们咱一起几年了,家里人也都不催她,觉得她迟早会结婚。现在不说结婚了,突然间就孩子都有了。
她不想要。
这是个意外。
她查过了,即使使用避孕套,依然有2%怀孕的可能性。
所以这就是意外。
不是她想要的,
褚与给许加卿打了一个电话,她和许加卿都在C市,前阵子才见过,许加卿在电话那头问她:“褚与,约饭呐?”
褚与眼神从茫茫人群中收回来,“许加卿,我怀孕了。”
许加卿的情绪较她正常得多,她惊叫了两声,然后叽叽喳喳地说起来,“真的?哇,那我岂不是可以当干妈了?Nice!”
褚与觉得她吵闹,及时打断了她,“我不想生孩子啊。”
“唉,我知道,”许加卿的语气一下软了下来,她也算是知道褚与对于婚育的态度,“那你和你家钟珩说了吗?孩子是你生由你做主是没错,但是你要说没怀上也就算了,你这不是怀上了嘛,打了对你身体伤害多大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老师以前上课不也讲了,这是你吃多少补品也补回来的,你失去的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我知道,医生说这两天要注意休息。我请几天假,然后去吃点好的,我也有坚持运动,身体底子不算差。”
“你都想好了啊?”许加卿叹了口气,她和褚与都清楚这件事对一个女性来说危害有多大,“那钟珩呢,你不告诉他吗?”
“打完了再告诉他吧。”
预约挂号做多只能提前两三天,褚与在家呆了几天,然后才预定的周五。她这几天一直呆在家里,不是在烤蛋糕、烤肋排、炖骨头煲汤,就是在吃各种海鲜和鱼类,她每一餐换一个样,一点不考虑吃不吃胖的问题,晚上还去健身房做有氧运动。
如此反常,钟珩竟也没有问她。
周五的时候,褚与等他出了门,然后才准备好证件和钱包,也准备出门。她拿了驾照,钟珩也给她买了车,她却从来不开,出门都是公共交通或是约车,她在楼底下等了一会,一辆网约车在她身前停了下来,她比对了车牌号才上了车。
钟珩坐在出租车里,指挥着司机从拐角里出来,“跟上。”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有了预感,不是谎言、不是欺骗、不是背叛的心痛感,他感到莫名的兴奋。
也许这就是天意,他从来就想用孩子来捆绑褚与,但他也从来不会做在避孕套上扎针这种小人行为,不管褚与会不会知道,他都会厌恶自己。
他什么也没有做。
而他现在有可能会有一个孩子,他和褚与的孩子,男孩或是女孩,像他或是像她。
这就是天意。
褚与走得很熟练,没有在其他地方多做停留,而是直截走到了她要去的科室门口。门口还有两个人,她便在走廊里的塑料椅子上坐下来,没有玩手机,捏着自己的手指,虚无地看着前方。
她看见钟珩,仍坐在原地,等到只剩下一个人排在她前头,她才开口,“你怎么知道?”
“你约车填的紧急联系人是我,你的路线也会发给我。”
这事被褚与给忘了。
她哑口无言,却还是坐着不动。
钟珩对排在她后面的人说了一句“你先去”,而后过来拉褚与的手,“褚与。别在这里说。”
褚与被他拉起来,走出了医院,褚与又坐到了医院门口的那一排凳子上,看着匆匆的人群。
“褚与,你把他生下来,生下来我养。”
褚与瞥了他一眼,合着生不是她生,哺乳不是她哺乳。
“褚与。我知道,我没权利问你要孩子,可他既然来了,你就别把他从我手中夺走。”
钟珩在他身前蹲下来,摸上她的肚子,“我会疼他、爱他、哄他、把最好的都给他,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他抚上她的脸,不住地亲吻褚与,她的口腔有了咸涩的苦味,她睁开眼,钟珩也停下来看他,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流了眼泪,仍然紧紧注视着褚与,“你就生下他,给他哺乳就行了,其他的所有事情我来做,我来哄他,我来给他换尿布,我来照顾他,我来给他备餐,我来喂他食物,好不好?”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找最好的医生,好不好?我不会让你痛的,我们无痛分娩,这很成熟的。我也会照顾你、哄你、不让你受委屈。我爱你。”
他兴奋得战栗,但他的声音哽咽,他恳求她:“褚与,我求你了,不要让我失去他。”
后来褚与生的是个女孩,几乎完全遗传了钟珩的样子,精致得可爱又漂亮,钟珩的父母和她的父母都喜欢得很。
褚与是她三四岁的时候,和她共处的时间才多了起来。她休完产假后,重新回了公司,这几年她的职业生涯稳定了下来,未来几年她还有一次竞升空间。
周末的时候,她也总算不用在公司里的实验室待着了。
她有了时间,时常会窝在沙发里看书,快到晚饭时间的时候,钟珩便带着钟珏从她奶奶家里回来,回来后,钟珩会去做晚饭,钟珏会进房间玩。
褚与有了时间,却不能马上和她的女儿亲近起来。
褚与有一本相册,是她自己制作的,以前她每次出门上班时钟珏还没有醒,回来后太晚了钟珏又已经睡了,她只好早晚用相机为她拍一张照片,再洗出来细细地看。这本相册从最开始小小一叠慢慢变得像是百科全书一般厚实,承载许多时光,她偶尔会翻出来看。
钟珏已经上了幼儿园,有时也会拿着幼儿园的老师奖励她的小红花来给她看,然后喊她“褚与妈妈”。
钟珏学会的第一词是妈妈,第二个就是褚与。褚与老让她喊自己褚与,她奶奶和外婆又教她喊自己妈妈,结果小姑娘被搞得糊涂,干脆加起来,喊褚与“褚与妈妈”。
她过来找自己褚与妈妈的时候,褚与总是在看书,她指着褚与手里的书,问她“这是什么书?”
褚与把书名念给她,小姑娘也听不懂,可她想起自己爸爸给她买的绘图,她说,“我的也好看,我的给你看。”
然后“蹬蹬蹬”迈着小步子,要倒不倒地跑进自己的房间拿了满手的绘本,她拿不了多少,就抱个满怀,钟珩从厨房里出来,她看见自己的爸爸,收住了又要跑起来的脚步,急切地走到褚与面前,“褚与妈妈,给。”
她爬上沙发,缩在褚与旁边,仿佛要和她一起分享,“你翻,翻开才好看。”
后来小姑娘识得了更多的字,褚与买了一套故事丛书给她。她照常从她奶奶家里回来,进了房间激动得哇哇大叫,她抱着书跑过来,脚步不像小时候那么踉跄,快速撕了装饰的绑带,翻了翻书,然后递给褚与,往她怀里钻,“你念给我听。”
也不知道问小孩字喜欢爸爸还是妈妈这个问题,是父母的某种宿命还是恶趣味,钟珩看见自己辛苦养出来的女儿没有多久就亲昵地往褚与怀里钻,不免吃味,他问钟珏,“钟珏,要是爸爸和褚与妈妈分开了,你想要跟谁在一起?”
分开意味着什么,钟珏其实并不清楚,但要在钟珩爸爸和褚与妈妈之间做选择,她有些为难,她想了好久,才说:“褚与妈妈。”
褚与朝钟珩笑了笑,像个胜利者。
当晚,钟珩往褚与的怀里钻,他似是很在意,又仿佛已经料到了这种宿命式的来自同一个身体的羁绊,他咬上了褚与的嘴唇、下巴和脖子,心绪难平,却只能认命,他说:“现在女儿和我都离不开你,你满意了吧。”
好像不怎么甜。
不过完结了,撒花!
感谢你的支持。
下次再见。
再说一句,这家人的名字好像都是两个字。取名字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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