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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模糊的视线里，他的媛媛姐消失不见，他才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钱，还有一张纸条：
    “蝌蚪，外面的世界很险恶，姐不知道你将来有可能会遇到什么，但是你不要放弃，如果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就回来，姐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嘴唇颤抖，豆大的眼泪顺势而下。
    许久，他颤抖的手才掏出手机想打给他的媛媛姐，可是，他颤抖的拇指却始终没勇气按下那通话键。
    他想把自己做的事情坦白告诉她，可是……事已至此，如果媛媛姐知道真相，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他怕，他怕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善意，不见了……他害怕，太怕了……
    他望眼欲穿，思绪回到了半年前。
    那是个阴雨天，雨下的很大，大的看不轻来者的模样，他只能隐约站在保安部看着门外的那女人的身形。
    她穿着一身好看的白色裙子，却画着极其浓艳的妆容。
    即便她走上跟前收起雨伞，即便她满脸胭脂粉黛，依旧遮不住她脸上的冰冷：
    “我是你妈，跟我回家！”
    蝌蚪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他妈？来找他了？
    真的还是假的？他不是本应该高兴的吗？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妈？你真的是我妈？”
    “你没必要让我证明。”郑秀珍的声音冷的比这雨水还冷。
    可蝌蚪流亡在外这么多年了，他只知道妈就是个女字旁加个马字，什么时候感受过什么叫母亲？
    他渴望又害怕。
    可还是唯唯诺诺的跟着走了。
    一路上，这所谓的母亲一句话都没说，空气压抑的令蝌蚪有些忐忑不安，他有些挣扎着，后悔离开了，后悔跟她走。
    直到一夜的车程抵达京都的时候，他被这繁华的大都市晃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说是回家，可蝌蚪却被带进了宾馆，那些白色床单将整个房间衬托的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
    还不如四合院里铭哥家的柴房温暖。
    很快，一个身高一米八多的非洲男人来了，他们吵了起来。
    蝌蚪听不懂。
    只知道那男人时不时指着自己张牙舞爪的跟女人吵架。
    最后，还动起了手。
    再然后，那个身着西装的非洲男人纷纷离开。
    许久之后，女人平静下来了，突然看着蝌蚪说道：
    “你也看见了，你爸根本不认你……你的存在，就是个侮辱！”
    蝌蚪吓得一哆嗦，他好想回高海，回到铭媛集团，回到那个跟同事打成一片的平安岁月里。
    那里，曾经还有一位唱十八摸的大叔，还有疼爱他的媛媛姐，还有一直照顾他的后厨婶子。
    蝌蚪低下头不说话，郑秀珍火气上涨，来回抽了几巴掌后，似乎解气了：
    “记住，你姓郑，叫郑元帅。”
    蝌蚪的心比脸疼，他甚至不敢抬头摸摸自己浮肿的脸。
    日子似乎很难熬，其实也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到了晚上，蝌蚪被带去了一个大户人家门前。
    他越来越害怕，特别是看到这所谓的外公时，他摔杯子的模样：
    “你还有脸把杂种带回家？想要怎样？让我给他一部分财产？”
    “爸，他好歹也是您外孙，您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郑秀珍言语冷漠。
    “外孙？我没有这样的杂种外孙。”
    杂种？蝌蚪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竟然变成了杂种……
    郑秀珍拉着蝌蚪把他塞进车座，踹了一脚：
    “你真是个窝囊废。”
    开车离开京都后，郑秀珍看到前方高速路口堵得厉害，不由得调转车头停下了车子：
    “元帅，不是做妈的侮辱你，其实你父亲也很有地位，可你……偏偏……嗯，你下车吧，郑家容不下你，我也已经尽力了！
    从今往后，你若是有那个本事，就去找你亲生父亲，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着，把蝌蚪推下车，扬长而去。
    蝌蚪迷茫的站在车来车往的高速路口，他目光朦胧，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一觉醒来，浑身冷汗。
    看到大城市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种的一届刍狗。
    这一刻，他才明白，其实他连狗都不如，而且还多余的像是所有人眼里的沙子。
    既然不要他，为什么要生下他？
    他深知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带，都在他宿舍的储蓄罐里。
    他走了整整半个月，才从京都走回高海。
    他好想回去，但是，他怕面对厂里所有员工的笑容，很怕，就好像他们只要一笑，就是在笑话他。
    他在饭店里给人刷了几个月的盘子，受了很多委屈，不光客人对他拳打脚踢，就连老板一个月都只给他三十块钱的报酬。
    后来，他想明白了，还是回去，那儿好歹没有人歧视他。
    只是他，好像再也不会笑了一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去找他父亲。
    可是，他得做准备，他要会外语。
    学了外语，他还要办护照，还需要一笔钱……
    蝌蚪收回思绪，又看了看那一沓钱，他决定了，找父亲。
    不管结局如何，多坎坷，他好歹经历过，因为他还有媛媛姐这个“家”可以回，只要他活着，爬也会爬回来的。
    ………………
    程媛媛傍晚赶回老家，若不是开着车子，前头扎堆聊天的乡亲们跟不怕死似的。
    “哎，这不是媛媛吗？王婆子，你去给说说……”
    人群里有个外乡人，也不算外乡，是搬到曹家庄说媒的王婆子。
    “媛媛！”王婆子一脸堆笑的摸了摸车窗。
    程媛媛处于礼貌，把玻璃降了下来：“王婶儿！”
    “诶，瞧瞧，这媛媛如今都是大老板了，还是这么懂事儿！”
    王婆子乐呵的说不出话来，回过头来笑着说道：
    “你不是跟曹家老二离了吗？婶儿这有个不错的小伙子，头婚，条件也不孬，家里是干煤矿的。”
    “婶儿，您这是怪着急呢！”她都没着急呢。
    “瞧你说的，这红梅庄的媛媛，谁不知道，有本事，又能干，这也只有头婚的配得上了，而且啊，人家有煤矿，可有钱了！”
    “婶儿，我这不愁找对象，您就别费心了！”
    程媛媛说着，按了几下喇叭，前头的乡亲们这才让了路。
    “哎哎哎，你们瞧瞧！”王婆子有些不高兴，指着那车尾灯说道：
    “人家条件多好啊，当老板了不起啊，不还是左右是个女人？”